徐州、豫州由提督孙文礼统兵守淮,仗淮水地利,以拒亡尸。
不止是徐州牧崔玦,豫州牧刘衡也在向淮水调兵遣将。
提督孙文礼,对守御淮水的豫州兵马同样有辖制之权。
只是豫州之兵反倒比徐州之兵更捉襟见肘。
因为,豫州牧刘衡不单是有淮水要防,南阳方向更是重中之重。
作为洛京的东面门户,豫州的屏障作用可谓至关重要。
豫州牧刘衡亲自坐镇许昌府,南辖鲁阳关,东制淮水。
鲁阳关所封堵的正是南阳郡方向。
若失此关,豫州广大平原则一马平川,再无险可堵!便难制尸疫!
豫州中原辖人口之盛,冠绝天下。
豫州陷,则徐州、兖州、司隶,必尽遭殃及!
一旦形成庞大的尸群规模,势必会导致黄河以南的所有州郡,产生连锁式的巨大崩溃!
区区百万?
不,届时黄河以南的尸鬼,将会以千万计!
那将是一场天崩地裂般的灾难,尸祸将再难阻抑。
......
南阳郡的南面门户,便是襄阳府。
丞相霍文之所以勒令荆州牧华歆死守襄阳府,便是为了保全南阳人丁,尽力拖延时间。
南阳盆地,乃丰饶之地,更是四方枢要。
其间官籍所载百姓不下百万,人丁兴旺,更甚于中原。
南阳郡向北可走宛洛商道,经伊阙关,直抵大顺司隶要害——洛京。
伊阙关,拱卫洛京的八关之一。
此关若陷,则关东司隶不保!
关东司隶不保!则洛京不保!
南阳百姓生死,事关洛京生死,这一点儿也不夸张。
不止于此,南阳郡往西走武关道,更可经武关隘口直入关中。
这便是大顺朝堂一致赞同随驾南狩的缘故。
一日三请,一日定狩。
天子南狩定的如此仓促。
原因无他,确实是没有时间犹豫。
尸疫都已经传到了荆州辖境,襄阳府若失陷,则南阳上百万之众必为裹挟。
南阳若陷,则西可传关中......
关中是什么?
关中是大顺营军之中,上万良家子的故乡,精神寄托。
关中子弟参军甚广,西北边军内有之,禁军内有之,徐淮残师亦有之。
关中先一步尸陷,那便是天崩地裂的大事。
这些大顺朝堂依为臂助的精锐,上到武官,下至兵卒,怕是顷刻就会崩溃。
更何况,关中更是朝堂入蜀的最后退路!
南阳若失,群尸北可直逼司隶,西可封堵入蜀退路。
如此,朝堂诸公又如何不人人自危乎?
毕竟,万一跑的晚了。
大伙儿是真有可能被成千上万的亡尸,堵死在司隶一隅。
为何洛京朝廷......不,丞相霍文,一定要让荆州牧华歆守襄阳府?
襄阳尸陷,则南阳尸陷。
南阳尸陷,则天下定难久持。
司隶、豫州也好,汉中、关中也罢,大顺治下将不会再有一处安宁之地!
趁乱割据?
丞相霍文倒不怕有人割据,他怕的是这天下,届时一个活人也剩不下。
一步踏错,将再无转圜余地。
那种未来......
只是想一想,就令人觉得窒息。
......
襄阳府与淮水,是阻尸疫北传的第一道防线。
由荆州牧华歆坐镇襄阳府,重要性更甚于孙文礼所提督的淮河防线。
原因无他。
南阳郡之东,便是江淮源头。
长江下游的应天府、镇江府,甚至已经为天下人做出了榜样。
上游若失,下游绝难幸免。
最起码,也是落个孤立无援的下场。
所以能否守住淮水,决定权其实不在孙文礼手中。
而在于荆州牧华歆之手。
这也是孙文礼一早就先考虑退路的缘故。
守淮南府能守多久?
那得看襄阳府撑多久!
看南阳郡撑多久!
孙文礼心中早已隐隐有了答案,‘短则三五日,长则两三载。’
指不定哪一天,淮水上游就会跟开闸了一样,把不计其数的尸体冲刷下来。
......
各方既不难看出南阳郡如此重要。
那么,有什么办法救一救呢?
丞相霍文坐镇洛京,对这个问题头疼不已。
其实,尸疫传入南阳郡的途径,还不单只是襄阳府方向。
襄阳府东面还有一处随枣道,自南阳郡直插东南方向。
它是贯通南阳郡与江夏郡的连接通道。
荆州牧华歆坐镇襄阳府,提防的也是自江夏郡辖境,逐渐向荆州各郡县弥散的游荡亡尸。
至于作为江夏郡郡治的武昌府,究竟有没有失陷?
朝廷也不知晓。
因为,长江更上游早已铁索横江,甚至沉船阻道,彻底阻绝船只往来的可能。
最早入蜀的禁军越骑营统领,已坐镇江州县,亲自主持长江水防。
益州守军严阵以待,管他是活人、死人,统统不许进川!
川蜀与长江中下游的联系,早就彻底断了。
南狩朝廷不能接受有人携疫入蜀的任何微小可能,索性就一刀切。
对朝堂南狩诸公而言,保蜀更甚于保天下。
如此慎重,倒也不足为奇。
......
“欲保南阳,需保襄阳,亦要保随枣。”
丞相霍文独自坐在崇德殿之内,周围尽是散落的公文。
地方郡县这里告急,那里求援。
这些消息,只能让霍文在舆图上大致拼凑出尸祸北上的进度。
救兵?
没有救兵!
关东司隶除却抽调一空的洛京禁军,本还有四处大营。
其中兵力最多,也是朝廷投注最多心血的虎牢大营,新军一朝尽丧。
余下兵力守关还来不及,哪敢再往外调?
关东司隶分守八关,是一兵一卒也派不出去。
也只能指望各地州牧、郡守、太守,依靠武库现有的武备规模,自行扩军。
霍文借着满殿烛光,能清晰地看到舆图上的南阳形势。
“随枣道,北达南阳郡枣阳县,南抵江夏郡随县。”
舆图上能清晰的看到,随枣道狭长险要。
南阳郡自古兵家要地,历朝历代都不可能放松对随枣道的守备。
这地方,每逢乱世,便会成为豪强占山建堡的地界。
官兵为了防止这种占山为王的行径,每当天下一统,就会拆除这些土堡。
到了大顺,随枣道设有足足六道关口。
理论上,这里甚至比襄阳府更稳固。
哪怕南阳全郡化作尸狱,若有人依靠随枣道的关隘险要,在这片狭长地带割据自保。
再多建几处山堡,这儿倒也未尝不是个好去处。
“真奇怪,”霍文出神地看着舆图,右手不由抚胸。
“老夫究竟是为何,如此地惴惴不安?”
他的语气透着一丝不安,与迷惘。
霍文有一种预感,似乎......有什么漏洞尚未被他发现。
这也是他夙夜难安,始终在崇德殿中翻看公文,紧盯舆图核对的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