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生们关于叶若溪和苏阳的话题议论声音并不大。</br>但是这些声音还是像一根根看不见的针，狠狠地扎进了叶若溪的耳朵里。</br>她讲解的声音，戛然而止。</br>手下的笔尖，停在了纸上。</br>她脸上刚刚因为专注而浮现的一丝极淡的柔和，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br>取而代之的，是那层熟悉的，能将人冻伤的寒霜。</br>她猛地坐直了身体，拉开了和苏阳之间的距离。</br>然后快速地把结果讲了出来，省去了大部分的细节。</br>就像之前图书馆里那样。</br>然后，她将那本习题册推回到他的面前。</br>动作，有些用力。</br>“就是这样。”</br>她的声音，恢复了以往的冷淡，</br>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以及恐慌。</br>“你自己再看看。”</br>说完，她便转过头，从桌肚里抽出自己的书，翻开看了起来。</br>不再理会还愣在原地的苏阳。</br>那决绝的侧脸，像一道冰冷的墙。</br>瞬间，又将他隔绝在了她的世界之外。</br>苏阳心中，刚刚燃起的那一小簇喜悦的火焰。</br>被一盆冰水从头浇下，一下子就熄灭了。</br>连一丝青烟，都没留下。</br>他看着她紧绷的，写满了“拒绝”的背影。</br>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br>他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br>他站了一会儿，像一个犯了错，不知所措的孩子。</br>最后，只能拿着那本习题册，默默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br>那道刚才还困扰了他一整晚的难题。</br>本来已经跟着叶若溪的思路，就要解开。</br>可是现在，他一个字也看不进去了。</br>他不懂。</br>本来还融洽的讨论气氛，就突然变成了一片寒冰。</br>他看着那个，始终没有再抬头的身影。</br>心里第一次尝到了一种酸涩的，名为“委屈”的滋味。</br>苏阳不知道的是，女生们那几句无心的，甚至带着善意的调侃。</br>对叶若溪来说，是比恶毒的咒骂，更可怕的东西。</br>叶若溪低着头，眼睛死死地盯着书上的文字。</br>但她的脑子里，一片空白。</br>那些文字，变成了一个个，毫无意义的黑色符号。</br>她耳边，反复回响的，是那几个女生的话。</br>“护花使者。”</br>“般配。”</br>这些词，让她感到一阵恐慌。</br>她不怕别人的恶意。</br>她怕的，是别人的“善意”。</br>因为“善意”，意味着“联系”。</br>“联系”，意味着“牵扯”。</br>而任何“牵扯”，对她来说，都是奢侈的，危险的。</br>张翠兰会怎么说？</br>“小小年纪，不学好，在学校勾搭男人？”</br>她能想象出，张翠兰那张刻薄的，扭曲的脸。</br>苏阳的温暖，是她现在黑暗的人生里，唯一的光源。</br>但她不能靠近。</br>因为这束光，会让她暴露在所有人的视线里。</br>会让她，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br>更会让她，对自己那个逃离的计划，产生动摇。</br>她不能有任何留恋。</br>不能有任何软肋。</br>她必须，一个人。</br>斩断所有的藤蔓，从这片泥沼里爬出去。</br>她伤害了他。</br>她知道。</br>她能感觉到，他刚才离开时，那份失落和受伤。</br>叶若溪的心里，某个角落，传来一阵细微的针扎似的疼。</br>但她很快，就将那丝疼痛，强行压了下去。</br>对不起。</br>她在心里默念。</br>但，请离我远一点。</br>为了我，也为了你。</br>……</br>这件事之后，苏阳整整两天，没有再去找叶若溪。</br>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br>教室里的空气，仿佛又回到了，最开始的冰点。</br>不，比那时更冷。</br>叶若溪，比以前更加沉默了。</br>她像一只，受惊后缩回壳里的蜗牛。</br>把自己，彻底地与外界隔绝。</br>她吃饭，走路，都低着头。</br>仿佛脚下，就是她的全世界。</br>苏阳看着她这样，心里比自己被冷落更难受。</br>他开始反思。</br>到底是哪里，做错了。</br>他回想着那天的每一个细节。</br>然后，他想起了那几个女生的，窃窃私语。</br>他瞬间，明白了。</br>是那些话，伤害了她。</br>他这个所谓的“护花使者”的身份，给她带来的不是保护。</br>是麻烦。</br>是困扰。</br>是让她，成为别人闲言碎语的焦点。</br>苏阳的心里，充满了自责和懊悔。</br>他觉得自己，太笨了。</br>太冲动了。</br>他以为，自己是在为她好。</br>却没想到，给她带来了新的伤害。</br>他想道歉。</br>但他知道，任何语言，在此刻都是苍白的。</br>只会，让她更加抗拒。</br>他必须，找到一种更安静，更不打扰她的方式。</br>去告诉她，他没有别的意思。</br>他只是，想让她好好的。</br>……</br>与此同时，张翠兰对新的工作新鲜感也过去了。</br>食堂的工作，远没有她想象的那么轻松。</br>每天，有洗不完的菜，刷不完的盘子。</br>虽然包吃，但那点工资，在麻将桌上，根本不经花。</br>她干了不到半个月，就故态复萌。</br>开始，抱怨，偷懒。</br>摘菜的时候，把好的坏的，混在一起。</br>洗碗的时候，随便在水里涮一下，上面还带着油花。</br>食堂主管说了她几次，她嘴上答应得好好的，转头就忘。</br>主管看在甄校长的面子上，不好辞退她。</br>但是甄校长极度重视食堂的卫生和食品安全。</br>张翠兰工作应付，主管却不放任，总是逼着她返工。</br>张翠兰怨声载道，却不敢违抗食堂主管。</br>她开始，把主意打到了叶若溪的头上。</br>那天晚自习结束后，叶若溪背着书包，准备回家。</br>张翠兰在教学楼下，堵住了她。</br>“若溪啊。”</br>她的语气，是难得的“和颜悦色”。</br>“妈今天有点不舒服，腰疼得厉害。食堂里，还有几个碗没洗完，你……能不能去帮妈一下？”</br>叶若溪看着她。</br>看着她那张，堆满了虚伪笑容的脸。</br>她什么都明白。</br>“校长说，不能耽误我的学习。”</br>叶若溪冷冷地，回了一句。</br>这是她第一次，用甄校长来当挡箭牌。</br>张翠兰的脸色，僵了一下。</br>“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死心眼！”</br>她有些不高兴了。</br>“就一会儿！能耽误你多少时间？你学习那么好，少看一会儿书，不还是第一？”</br>“我是你妈！我让你帮我干点活，不是天经地义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