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注，甲板上的积水顺着倾斜的甲板边缘汩汩流淌，汇入下方翻腾的黑色海面。风在桅杆间呼啸，像是无数冤魂在低语，又似某种古老仪式的前奏。迪奥?朗斯特姆赤身站在雨中，湿透的枯槁身躯微微颤抖，不是因为寒冷??他的体温早已被无数次基因改造重塑得异于常人??而是源于内心深处那股无法抑制的震颤。
他看着柯克，这个金发如神?般伫立的男人，仿佛第一次真正“看见”了对方。
不是作为雇主，不是作为交易对象，也不是一个需要警惕的疯子或天才……而是作为一个**可能性**的化身。
“量产……”他重复了一遍这个词，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您说的‘量产’，是指将替身这种……超越自然法则的存在，变成可复制、可植入、可控制的生物现象？”
柯克没有回答。他只是抬起右手，轻轻一握。
世界瞬间出现在他身侧，魁梧如山，淡金色的轮廓在雷光映照下宛如熔化的金属铸成。它不言不动，却让整片空间都陷入一种诡异的凝滞感??连雨滴落下的轨迹似乎都在其存在周围发生了微妙偏折。
迪奥瞳孔骤缩。
他能感觉到。那种生命场之外的“场”，那种不属于物质世界的能量波动，正以极其精密的方式与柯克的生命节律同步共振。这不是简单的共生，而是一种近乎完美的**融合**。
“这已经不是进化。”迪奥喃喃道，“这是跃迁。”
“人类用了三百万年才从猿猴走到今天。”柯克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得如同讲述天气，“而你我，只需要一把正确的钥匙，就能跳过中间所有步骤。”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迪奥身上：“你研究细胞突变，探索基因表达的边界，甚至不惜将自己变成半人半兽的怪物去感知声音的世界……可你的目标太小了，迪奥博士。”
“你想治愈妻子的耳朵？值得敬佩。但如果你能把她的耳朵，变成能听见灵魂频率的器官呢？”
“你想逆转自己的变异？很好。但如果你能让这种变异成为开启更高层次存在的门户呢？”
“你不该是实验室里偷偷摸摸修补残缺的医生。”柯克向前一步，雨水在他西装表面滑落，竟未浸透分毫，“你是该站在人类文明转折点上的造物主。”
迪奥呼吸一滞。
他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发现无从说起。
多少个夜晚，他在伽摩拉岛潮湿的地窖中熬煮药剂，在显微镜前记录数据，在失败的尸体堆里寻找一丝希望……他所做的一切，的确只是为了弗朗辛能再次听见他的声音。
可现在，有人告诉他：你不必止步于此。
你可以走得更远。
远到连你自己都不敢想象。
“代价……”他终于挤出两个字，“任何跃迁都有代价。我亲身经历过。每一次突破极限，都是对肉体和精神的撕裂。您所说的‘量产’，若是失败……会诞生多少像我一样的怪物？”
“那就不要失败。”柯克淡淡道。
“用科学的方法，精确计算每一步变量；用实验的数据，反复验证每一个假设；用人命吗？当然会有牺牲。但比起千百年来人类因愚昧、战争、疾病死去的万亿生灵，这点代价算什么？”
他抬手，指向远方仍被浓雾封锁的海域。
“伽摩拉岛上有太多东西被人遗忘。那里埋藏着刺客联盟早期基因工程的残片，有纳粹科学家流亡时带去的秘密档案，甚至还有来自外星文明的碎片样本??比如氪石。”
他说到这里，左肩之下那枚白绿相间的烙印微微泛起幽光，仿佛回应着主人的话语。
“我不是来寻求治疗的富家公子。我是来取回属于未来的火种的人。”
迪奥怔住。
他忽然明白为何柯克会选择通过非法港口、避开一切监控来到这座岛屿。这不是逃亡，而是一次朝圣。
一次向禁忌知识的朝圣。
“所以……”他艰难地吞咽了一下，“您刚才……在我处于人蝠形态时所做的事，并非单纯压制或击退我？”
“当然不是。”柯克嘴角微扬，“我在帮你‘校准’。”
“当你完全陷入兽性时，你的意识其实并未消失，只是被高频声波反馈和神经系统过载所淹没。我利用‘世界’的力量，在时间停止的瞬间，对你大脑皮层的关键区域进行了微调??类似于重置系统缓存。”
“你在……优化我的变异？”迪奥声音发颤。
“我在教你如何驾驭它。”柯克纠正道，“下次你再变身为那种形态，不会再失控。你会保有完整的自我意识，同时拥有全部力量。甚至……可以自由切换。”
迪奥猛地抬头，眼中燃起狂热的光芒。
自由切换？
这意味着他不仅能安全地使用那种恐怖的力量，还能在需要时回归人类状态，拥抱妻子，与她共度平凡时光。
这不只是技术突破。
这是救赎。
“我能……加入您吗？”他几乎是脱口而出。
话音落下，他自己都愣住了。
他曾以为自己一生只为一人而活，只为一人奋斗。可此刻，面对柯克展现出的宏大图景，他竟生出了前所未有的归属感。
不是臣服，而是共鸣。
就像两颗本不该相遇的星辰，在宇宙深处碰撞出耀眼的火花。
柯克静静地看着他，良久，才缓缓点头。
“欢迎加入，迪奥博士。”
随即，他转身走向舱门，留下一句话随风飘散：
“明天抵达伽摩拉岛后，我会让你看到真正的‘坩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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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
风暴已过，海面恢复平静，晨雾如纱笼罩四野。远处，一座被藤蔓与巨树覆盖的孤岛轮廓逐渐显现，形似一只沉睡的巨兽伏卧于碧波之上。
船靠岸时，柯克换了一身干爽的黑色西装，领带一丝不苟，仿佛昨夜经历的不是生死搏斗，而是一场寻常晚宴。迪奥则披上了柯克赠予的一件深灰风衣，遮掩住瘦削躯体，眼神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明亮。
弗朗辛站在甲板上，手中紧握写字板，上面写着一行字：
你们一定要回来。
迪奥走过去，轻轻抱住她，在她耳边低声说：“等我。这次……我不只是为了治好你的耳朵而来。”
他知道她听不见，但他依然说了。
因为他相信，爱能穿越沉默。
小艇靠岸，两人踏上腐殖质堆积的沙滩。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植物气息，夹杂着一丝难以察觉的金属腥味??那是旧时代实验留下的痕迹。
前行百米，一片坍塌的混凝土建筑群出现在眼前。锈蚀的铁门上依稀可见褪色的标志：**Project Prometheus - Restricted Zone**。
普罗米修斯计划。
“这里曾是冷战时期美苏秘密合作的生物武器研发中心。”柯克边走边说，“后来因一场意外泄露被废弃，只有极少数人知道它的存在。”
“而我知道，因为它……是我的家族资助建立的。”
迪奥脚步一顿。
“您的意思是……”
“洛克家族，表面上是华尔街金融巨头，实际上是多个超自然研究项目的幕后推手。”柯克推开一扇扭曲的防爆门，露出通往地下的阶梯，“他们收集全球范围内的异常个体、遗物、能力者数据……包括替身使者的情报。”
“所以您从小就知道这些？”
“不。”柯克摇头，“我是在母亲死后才发现真相的。她在一场‘意外火灾’中丧生，而调查报告显示，那栋房子根本不可能起火??除非有高温能量爆发。”
“替身战斗的痕迹。”迪奥立刻反应过来。
“没错。”柯克眼神冷了下来，“他们杀了她，因为她发现了太多秘密。而我继承了她的血脉，也继承了这份危险的知识。”
他停下脚步，看向迪奥：“所以我才说，替身不能靠血脉传承。但它可以通过其他方式‘唤醒’。只要找到那个‘触发点’。”
地下基地内部漆黑一片，应急灯闪烁不定。墙壁上布满霉斑与抓痕，有些像是人类指甲留下的，有些则明显属于非人生物。
深入三百米后，一道厚重的合金门横亘前方。门中央有一个手掌识别装置，早已损坏，但旁边插槽中还残留着半截断裂的钥匙卡。
柯克取出一枚镶嵌着绿色晶体的小吊坠，将其插入接口。
刹那间，绿光暴涨！
整个通道被照亮，机械齿轮转动的声音接连响起，沉重的大门缓缓开启。
“氪石能源核心？”迪奥惊讶道。
“部分正确。”柯克收起吊坠，“这是经过提纯的白绿氪石微型反应堆，能稳定输出特定频率的能量波，激活某些 dormant 基因序列。”
门后，是一个巨大的圆形大厅。
穹顶高耸，布满荧光苔藓，投下幽蓝微光。大厅中央矗立着八根柱状容器，每一根都高达五米，内部浸泡着不同形态的 humanoid 生物??有的长有鳞片，有的肢体畸形，有的头部膨大如脑瘤患者……
而在最中央的第九个容器中，悬浮着一个完美的人类胚胎，通体散发着淡淡的金光，脐带连接的并非血液管道，而是一束纤细的光缆，直通天花板上的主控台。
“这些都是……失败品？”迪奥低声问。
“不。”柯克走上平台，伸手轻触中央容器的玻璃，“他们是‘候选者’。”
“每隔十年，系统会从全球范围内筛选十万名具有潜在替身资质的婴儿，提取基因样本，进行人工培育。成功率不足万分之一。”
他指着中央那个发光胚胎：“这是目前唯一存活的‘完美适配体’。它体内已被植入一段模拟替身基因链，只需一次外部能量激发，就能觉醒真正的替身能力。”
“您打算……用它做实验？”迪奥皱眉。
“不。”柯克摇头，“我要让它**自然成长**。我要证明，替身不是偶然，也不是命运的恩赐，而是可以被设计、被引导、被实现的必然结果。”
他转身面对迪奥，目光灼灼：
“而你，将是这项计划的首席科学家。”
迪奥怔住。
他原以为自己只是被雇佣来解决某个具体问题的技术人员。可现在，对方给予他的，是一个重塑人类未来的职位。
“为什么是我？”他忍不住问。
“因为你不怕牺牲自己。”柯克答，“因为你既有疯狂的勇气，又有严谨的头脑。更重要的是……你懂得什么是‘爱’。”
“真正的科学革命，从来不是由冷漠的机器推动的。它需要一个愿意为所爱之人挑战神明的疯子。”
迪奥久久无言。
良久，他摘下风衣兜帽，露出那张枯槁却坚定的脸。
“我接受。”
就在此时，中央胚胎突然轻微颤动了一下。
金光流转，仿佛回应着某种冥冥中的契约。
与此同时，柯克左肩的烙印再度发热。
这一次，不再是痛苦的灼烧，而是一种温暖的共鸣。
像是种子终于找到了土壤。
像是钥匙，终于插入了锁孔。
大厅深处，一台尘封已久的打印机忽然启动，缓缓吐出一张纸。
纸上只有一行字：
【Project: NEXT mAN God
Status: INITIATEd】
新的纪元，已然开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