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都别动！”</br>林三宝的声音因为恐惧而尖利变形，他手里握着枪，却发现自己根本不敢开。</br>赵猛此刻的状态极度可怖。</br>他的左肩和腹部，各有一个血洞，那是刚才一名保镖在倒下前，凭着最后本能扣动的扳机留下的。</br>鲜血已经浸透了他大半的衣衫，脸色白得像纸，但那双眼睛，却亮得像是在燃烧的炭火。</br>他像一头濒死的孤狼，虽然遍体鳞伤，但只要还能站着，就能撕碎任何敢于靠近的敌人。</br>“三叔……”赵猛的嘴唇翕动，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他看着眼前这张瞬间苍老了二十岁的脸，笑了，笑容里带着一种大仇得报的快意与解脱。</br>“风水……轮流转啊。”</br>林耀东的身体在剧烈颤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极致的愤怒和屈辱。</br>他一辈子都在俯视众生，何曾被人用这样一把可笑的裁纸刀，抵住自己的命脉！</br>“赵猛！”他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那双浑浊的眼睛里，怨毒与不解交织。</br>“为什么？！我林耀东哪里对不住你？钱、女人、地位！我给你的，是你几辈子都挣不来的！”</br>“是啊，你给的太多了。”赵猛的刀锋又进了一分，锋刃割破皮肤的微小刺痛，让林耀东的身体猛地一僵。</br>赵猛的目光越过他，看向那面巨大的、此刻已经大部分变为雪花点的监控墙，喃喃道。</br>“多到……我晚上闭上眼，都是那些被你们害死的人的脸。”</br>“你懂个屁！”林耀东突然嘶吼起来，状若疯虎。</br>“成王败寇！他们是废物，所以他们该死！你跟着我，你就是王！你为什么要选去做一条狗？！”</br>“王？”赵猛脸上的笑容愈发讥讽</br>。“林耀东，你到现在还不明白。你所谓的‘王’，在真正的力量面前，连尘埃都算不上。”</br>就在这时，仅剩的两名保镖交换了一个眼神，其中一人猛地将旁边一张沉重的太师椅，朝着赵猛狠狠砸了过去！</br>呼——！</br>风声呼啸！</br>赵猛几乎是下意识地侧身闪避，抵在林耀东脖子上的刀也出现了一瞬间的松动。</br>就是现在！</br>林耀东猛地矮身，从赵猛的臂弯下脱身，连滚带爬地冲向办公室角落里一扇伪装成书柜的暗门。</br>“砰！”</br>另一名保镖的枪响了。</br>子弹精准地命中赵猛的大腿，巨大的冲击力让他一个踉跄，单膝跪倒在地。</br>“走！”</br>保镖架起林耀登，撞开暗门，消失在幽深的通道里。</br>“猛哥！”林三宝见状，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边朝赵猛胡乱开了两枪，一边连滚带爬地跟了进去。</br>“妈的！”</br>赵猛怒吼一声，用裁纸刀狠狠扎进自己的大腿，将那颗弹头硬生生剜了出来！</br>剧痛让他眼前一黑，但他咬着牙，拖着一条血腿，一瘸一拐地追了进去。</br>他知道，这是林耀东最后的逃生通道。</br>他今天，必须死在这里！</br>……</br>塔寨，林氏祠堂。</br>这里是塔寨宗族权力的象征，也是林耀东精神世界的支柱。</br>此刻，祠堂外却成了修罗场。</br>林三宝带着几个残兵败将，刚从密道的另一个出口冲出来，就被数十个黑洞洞的枪口给顶了回去。</br>为首一人，正是从京海调来，如今已是南粤省厅刑侦骨干的李响。</br>“林三宝，放下武器！”李响的声音冷得像冰。</br>林三宝看着眼前这些如同从地狱里冒出来的特战队员，彻底崩溃了。</br>他知道，一切都完了。</br>绝望之下，他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猛地举起枪，对准了李响。</br>“我跟你们拼了！”</br>他想当最后的枭雄，可现实没有给他机会。</br>“砰砰砰砰——！”</br>李响没有丝毫犹豫，率先扣动扳机。</br>密集的弹雨瞬间将林三宝笼罩。</br>他的身体在弹雨中剧烈地抖动，身上瞬间绽放出十几朵凄厉的血花。</br>最终，他重重地倒了下去，倒在了林氏列祖列宗的牌位前。</br>眼睛瞪得滚圆，似乎不敢相信，竟会如此不堪一击。</br>……</br>密道尽头，是林耀东真正的密室。</br>这里，才是他帝国的核心。</br>赵猛一脚踹开沉重的精钢大门，看到的，是躲在办公桌后，手里拿着一把黄金沙漠之鹰，浑身抖得像筛糠的林耀东。</br>曾经的地下君王，此刻狼狈得像一条丧家之犬。</br>“别……别过来！”林耀东用枪指着赵猛，声音嘶哑而疯狂。</br>赵猛没有停步，他每走一步，地上就留下一个清晰的血脚印。</br>温热的血液从他腹部、肩膀、大腿的伤口不断涌出。</br>他能感觉到生命力在像沙漏一样飞速流逝，但他的眼神，却亮得吓人。</br>“林耀东，结束了。”他平静地说道。</br>“不！还没结束！”林耀东猛地抓起桌上的电话，疯狂地按着一个号码，可听筒里只有一片死寂的忙音。</br>这种被世界彻底抛弃的孤独感，像是一口冰冷的深井，将林耀东一点点淹没。</br>曾经的呼风唤雨，在这一刻变成了最讽刺的笑话。</br>他的那些“朋友”们，现在不都在忙着和他撇清关系吗？</br>“为什么？！”他终于彻底崩溃，老泪纵横地嘶吼。</br>“我给了你一切！在这个世界上，除了我，谁还会把你这种烂命一条的亡命徒当人看？！”</br>赵猛在他面前站定，居高临下地看着他。</br>他吐出一口血沫，脸上露出一丝怜悯的冷笑。</br>“林耀东，你给的那些是脏的，是毒，是沾满血的馒头。”</br>“我这条命，是烂。但在我身后站着的，是十四亿人，是你这种人永远也理解不了的……东西。”</br>他说完，再也支撑不住，身体晃了晃。</br>林耀东眼中凶光一闪，抓住了这个机会，猛地抬手，扣动了扳机！</br>“砰！”</br>枪响了。</br>但倒下的，却是林耀东。</br>赵猛在身体失去平衡的最后一刻，用尽全身力气，将手中的裁纸刀甩了出去。</br>那把薄薄的刀片，如同黑夜中的一道闪电，后发先至，精准地钉进了林耀东持枪的手腕。</br>沙漠之鹰脱手落地。</br>赵猛也终于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重重地摔倒在地，意识开始模糊。</br>就在他以为一切都将归于黑暗时，一阵巨大的轰鸣声，由远及近，笼罩了整个塔寨。</br>他挣扎着，透过密室那扇小小的防弹窗向外看去。</br>只见一架通体漆黑的武装直升机，如同一尊来自天界的战神，正悬停在制毒工场的废墟上空。</br>舱门打开，强烈的探照灯光柱刺破黎明前的黑暗。</br>一道身影，在两名全副武装的特战队员簇拥下，顺着索降绳，从天而降。</br>那人身着一尘不染的黑色风衣，身姿挺拔如松。风衣在螺旋桨带起的狂风中猎猎作响，像一面宣告胜利的黑色战旗。</br>他稳稳地落在废墟之上，抬起头，目光仿佛穿透了层层墙壁，直接落在了这间小小的密室里。</br>那眼神，冷漠而威严，仿佛一尊审判世间罪恶的神祗。</br>是祁同伟。</br>他没有去临时指挥部，他要亲眼看着这颗盘踞在南粤肌体上几十年的毒瘤，被彻底挖掉。</br>黎明的第一缕曙光划破天际，照在满目疮痍的塔寨村。</br>曾经不可一世的罪恶之都，在阳光下显得如此渺小、肮脏而丑陋。</br>大批特战队员冲进了密室，将哀嚎的林耀东死死按在地上，铐上了冰冷的手铐。</br>一名队员在混乱中，一脚踩在了林耀东掉落在地的那枚，象征着塔寨至高权力的村委会公章上。</br>“咔嚓”一声脆响，那枚红色的印章，碎了。</br>祁同伟缓步走进密室，空气中浓郁的血腥味让他微微皱眉。</br>他没有看像死狗一样被拖出去的林耀东，而是径直走到了倒在血泊中的赵猛面前。</br>医疗兵正在对他进行紧急抢救。</br>祁同伟蹲下身，脱下自己的风衣，轻轻地盖在了赵猛的身上。</br>“辛苦了。”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足以安定人心的力量。</br>赵猛的意识已经涣散，他努力睁开眼，看着眼前这张年轻却深邃如海的脸，嘴唇动了动。</br>“我……没给您……丢人吧？”</br>“你没有丢任何人的脸。”祁同伟握住他那只沾满血污和硝烟的手，一字一句地说道。</br>“你是英雄。赵猛，你的名字，你的档案，将解封归建，记大功一次，你的家人，国家会照顾。你的名字，将永远刻在共和国的功勋簿上。”</br>这一刻，两代军人的荣耀，在血与火中，完成了无声的交接。</br>听到这句话，赵猛紧绷的身体，终于彻底松弛了下来。</br>他看着窗外那轮挣脱了黑暗，喷薄而出的朝阳，脸上露出了一个孩子般纯粹的笑容。</br>他知道，他终于可以干干净净地，回老家了。</br>祁同伟站起身，看着被医疗兵抬上担架的赵猛，沉默良久。</br>他拿出加密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br>“刘秘书，塔寨已平。”</br>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沉稳的声音。</br>“辛苦了，同伟同志。”</br>祁同伟走到窗边，望着被晨曦染成金色的天空，眼神平静而锐利。</br>“外科手术已经结束了。”</br>“接下来，该进行全身化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