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戬的亲妹妹,朕的外甥女,三圣母杨婵。
竟然也走了她母亲的老路。
思凡下界,配了凡人刘彦昌,生下了沉香。
那个叫刘沉香的孩子,拿着把斧子,嚷嚷着要劈开华山,救出他的母亲,也就是玉帝的外甥女,杨戬的亲妹妹,三圣母杨婵的时候。
玉帝坐在通明殿里,看着下界那似曾相识的一幕,那是真的没忍住,笑出了声。
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啊!
一千多年过去了,历史在这三界的大棋盘上,把当年的戏码原封不动地又演了一遍。
终于!
终于也轮到你杨戬尝尝这滋味了!
想当年,你是那个要把天捅个窟窿的少年,朕是那个冷酷无情的守规矩的人。
如今呢?
你杨戬成了司法天神,成了手握天条的执法者。
那一刻,玉帝的心态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他没有像当年那样雷霆震怒,也没有急着派兵镇压。
他把这权柄,全权交给了杨戬。
他就是想看看,当你杨戬坐在朕当年的位置上,面对着同样的血脉亲情和天条铁律的冲突时,你会怎么选?
你会比朕做得更好吗?
你会比朕更有人情味吗?
后来的事,大家都知道了。
他亲自出手,将三圣母压在了华山之下,就像当年玉帝将瑶姬压在桃山下一模一样。
他追杀沉香,设下重重磨难,那一副冷酷无情的做派,完全就是当年玉帝的翻版。
但杨戬毕竟是杨戬,他比玉帝更狠,也更苦。
他忍辱负重,硬生生地把沉香逼成才,最后促成了新天条的出世。
看着沉香一步步走上杨戬当年的老路,看着沉香学艺,闹地府,打上天庭,最后劈山救母。
那一刻,玉帝的心情,那是相当的微妙。
当沉香那一斧子劈下去的时候,玉帝在天上看着,忽然就释怀了。
真的释怀了。
他明白了杨戬的苦心,也释怀了当年的恩怨。
他发现,其实这么多年,他并不恨这外甥。
而如今......
那个在某一世里,只是个凡人,为了保护父亲和弟弟,被天兵天将乱刃分尸的大儿子。
杨蛟。
玉帝其实原以为,他早已魂飞魄散,早已消逝在天地之间。
这两千年来,也完全没想过他的事。
毕竟一个杨戬已经够他头疼了。
可谁曾想,这一缕真灵不昧,竟然在轮回中兜兜转转,又回到了这斩仙台上!
玉帝看着陆凡那双即便面对佛祖也毫不退缩的眼睛。
那股子倔劲儿,那股子宁折不弯的傲气。
像。
太像了。
像瑶姬当年的决绝,像杨戬当年的桀骜。
当然,哪怕不算这一点,那鸿蒙紫气......
玉帝的眸光深处,闪过几分渴望。
那是大道之基,是成圣的钥匙。
他是道祖身边的童子出身,虽然历经万劫成了这准圣巅峰的大天尊,可那一步,始终跨不过去。
若说不馋,那是假的。
若是这紫气能归他所有,哪怕是拼着跟几位圣人翻脸......
但很快,这点渴望就被他强行压了下去。
他是玉帝。
他知道,有些东西,能拿;有些东西,烫手。
这鸿蒙紫气牵扯太大,圣人们都盯着呢。
他若是敢独吞,怕是明天这凌霄宝殿就得被拆了。
既然得不到,那就让它发挥最大的价值。
“咳......”
玉帝清了清嗓子。
这声咳嗽一出,原本还有些细微嘈杂的南天门,瞬间鸦雀无声。
风停了,云止了。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这位三界主宰的宣判。
玉帝缓缓坐直了身子,那原本慵懒的姿态一扫而空。
一股浩瀚无垠,威严莫测的帝王之气,从那銮驾之中升腾而起,瞬间笼罩了整个南天门。
这就是天道权柄的威压!
“既然佛老高义,不愿以大欺小,将这断案的权柄交还给了天庭,那朕也不好推脱。”
“只是......”
玉帝话锋一拖,似笑非笑地瞥向了佛门阵营中那脸色铁青的燃灯古佛。
“朕若是没记错的话,方才这公审进行到一半的时候,燃灯古佛可是信誓旦旦地说过一句话。”
燃灯心头猛地一跳,一股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只听玉帝慢条斯理地说道:
“古佛曾言此子魔性深重,罪孽滔天,然上天有好生之德,且看他前世今生,究竟有何功德,能否功过相抵。”
“这话,可是古佛亲口说的?”
燃灯在那莲台上坐立难安,硬是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正是。”
“那就好办了。”
玉帝把手一摊,宽大的袍袖随风舒展。
“如今这三生镜里,才照到他在昆仑山脚下受了慈航的指点,这一世还没过完呢。”
“若是现在就一刀把他给斩了,或者不明不白地判了个罪,岂不是咱们言而无信,没把这功过相抵的约定放在眼里?”
众仙一听,顿时恍然大悟。
是啊!
刚才被如来佛祖这一通从天而降的排场给带偏了节奏,大家伙儿愣是把这茬给忘了!
如今这镜子里的故事才讲了一半,这陆凡到底是不是个十恶不赦的魔头,到底有没有那救世的大功德,还没个定论呢!
太白金星那是玉帝肚子里的蛔虫,一听这话音,立马手里的拂尘一甩,上前一步高声道:
“陛下圣明!”
“这陆凡既然拒了灵山的招安,那咱们就接着审!”
“是非公道,自有这三生镜决断!”
“古佛,您说是这个理儿吧?”
这一记软刀子递过去,燃灯古佛那是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最后还是如来佛祖微微颔首,替燃灯解了围。
“大天尊言之有理。”
“因果未明,不可妄断。”
“既然陆凡小友执意要在这红尘中求个公道,那咱们便借这宝镜,看看他在那一千七百年前的乱世之中,究竟走出了怎样一条道来。”
“请——”
随着佛祖这一声“请”,众仙的目光,乃至那原本有些凝滞的气氛,终于重新回到了那面悬在半空的三生镜上。
......
镜中。
枯草泛了青,冰河开了冻。
原本那一身褴褛,冻得跟个叫花子似的陆凡,此刻也不知在哪儿寻了件还算合身的粗布麻衣。
他背着个药篓子,手里拄着根不知从哪儿捡来的木棍,一瘸一拐地走在那黄土官道上。
日升月落,春去秋来。
原本那张稍显稚嫩的脸庞上,渐渐多了些风霜雕琢的痕迹。
下巴上冒出了青黑的胡茬,眼神也不再像刚下山时那般迷茫。
终于。
在一个日头偏西的黄昏。
一座巍峨的城池,出现在了地平线的尽头。
西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