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歌城,九间殿。
帝辛端坐于高台王座之上,手中正翻阅着一卷记录着边关军务的竹简。
大殿之内,安静得只有竹简翻动时发出的轻微沙沙声。
就在此时,一名侍者自殿外快步走入。
“启禀大王,中大夫费仲在殿外求见。”
帝辛的视线并未从竹简上移开,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
“宣。”
“是。”
侍者退下,不多时,费仲快步走入殿内。
他衣摆上甚至还沾着些许关外的黄土,显然是一路疾驰而来,没顾得上换洗便直奔王宫。
这副风尘仆仆的模样,自是做给上面那位看的。
他来到大殿内深深一拜。
“臣费仲,叩见大王!”
帝辛放下手中的竹简,将目光投向了下方这位自己亲手提拔起来的臣子。
“起来吧。”
“谢大王!”
“事情办得如何了?”
“启禀大王!”
“臣幸不辱命,已将陈塘关总兵李靖及其家眷,安然无恙地接到了朝歌。”
“按照大王的吩咐,已经为他们在城中安排了上好的府邸。”
“尤其是对怀有身孕的殷夫人,更是照顾得无微不至,绝不敢有半分怠慢。”
帝辛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神色。
这费仲虽然名声不佳,但办起事来,确实是滴水不漏,总能精准地领会到自己的意图。
“做得不错,辛苦了。”
简简单单几个字,却让费仲觉得浑身舒坦,比喝了什么琼浆玉液还要受用。
他连忙叩首。
他连忙摆手,一脸的忠肝义胆。
“为大王分忧,乃是臣的本分,更是臣几辈子修来的福分,何谈辛苦二字!”
“臣的一切,皆是大王所赐,为大王赴汤蹈火,亦在所不辞!”
这些话,若是闻仲、比干等人听了,怕是又要心生鄙夷。
但帝辛却很受用。
或者说,他需要的就是费仲这种将欲望写在脸上的“纯粹”臣子。
用起来,顺手,且没有心理负担。
帝辛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行了,孤知道你的忠心。”
费仲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帝辛的神色,继续说道。
“大王,那李靖将军感念大王天恩,此刻正在殿外等候,不知大王是否要见上一见?”
“宣他进来吧。”
“遵旨!”
费仲领命,转身小跑着出了大殿。
很快,一个身着甲胄,身形魁梧的将领,跟着费仲走进了九间殿。
正是李靖。
他一踏入这代表着人族最高权柄的大殿,便感受到了一股无形的威压。
高台之上,那道身着玄鸟黑袍的身影,明明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却仿佛是整片天地的中心。
李靖不敢抬头直视,快步上前,在距离御阶十步之遥的地方,行了君臣大礼。
“臣李靖,拜见大王!”
他的声音洪亮,带着武将特有的刚猛,却也难掩其中的一丝颤抖。
那是面对人皇天威时,发自灵魂的敬畏。
“平身吧。”
帝辛的声音传来,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谢大王。”
李靖站起身,依旧低着头,不敢有丝毫僭越。
他能感觉到,一道沉凝的视线,落在了自己的身上,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都看个通透。
这让他本就紧张的心,跳得更快了。
帝辛看着下方这位未来的托塔天王,心中一片平静。
在原本的命运轨迹中,此人也算是一号人物。
可惜,他虽是人族,却身不由己,最终成了天庭的走狗,连自己的儿子都无法保全。
可悲,可叹。
但如今,既然自己坐在这里,这一切,便都将改写。
“李靖。”
“臣在!”
“陈塘关苦寒,爱卿受累了。”
只这一句,李靖那颗悬着的心,瞬间化作了一腔热血。
武将所求,不过君王一句知遇。
李靖眼眶微红,抱拳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为大商戍边,乃臣之本分,不敢言苦!”
帝辛微微颔首,语气随意得就像是在拉家常。
“此番调你入朝歌,是委以重任。”
“孤已下旨,命你入闻太师麾下效力,协理朝歌防务。”
“望你今后,能克忠职守,莫要辜负了孤,也莫要辜负了太师对你的期望。”
“闻太师乃三朝元老,亦是兵法大家,你在他麾下,莫要坠了你陈塘关总兵的威名。”
帝辛的这番话,句句都是场面上的话术,没有提及任何关于他妻儿的事情。
仿佛将他调来,真的只是因为看重他的才能。
这让李靖心中那最后一丝疑虑,也彻底烟消云散。
他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头顶。
这可是天大的恩典!
闻太师那是何许人也?
那是大商的三朝元老,定海神针!
能入闻太师麾下效力,那是多少武将求都求不来的机缘,这是他以前想都不敢想的荣光!
“臣定当恪尽职守,为大商流尽最后一滴血,绝不负大王厚望,不负太师栽培!”
“万死不辞,以报大王知遇之恩!”
“你有此心,孤很欣慰。”
就在李靖以为这次召见即将结束之时,帝辛却话锋一转,看似随意地问了一句。
“孤听说,爱卿除了腹中那麒麟儿,膝下还有两子,早已拜入仙门,外出学艺了?”
李靖的脑子嗡的一声。
大王……大王连这个都知道?
他心中的震惊,比之前听到调令时还要强烈百倍。
大王坐镇深宫,日理万机,竟然连他两个不成器的儿子都了如指掌!
这就是人皇吗?
当真是洞察万里,明鉴四方!
李靖不敢有丝毫隐瞒,连忙恭敬地回答。
“回大王,确有此事。”
“臣长子名唤金吒,拜在五龙山云霄洞文殊广法天尊门下。”
“次子名唤木吒,拜在九宫山白鹤洞普贤真人门下。”
“仙人弟子?”
帝辛故作惊讶,随即抚掌而笑。
“好。”
“很好。”
“爱卿果然是福泽深厚之人。”
“一门三杰,皆是非凡之辈,未来皆是我大商的栋梁之才!”
李靖听闻夸奖,心中又是激动又是惶恐,连忙谦逊道。
“大王谬赞了。”
“皆是祖上积德,托了大王的洪福,末将何敢居功。”
帝辛摆了摆手道。
“爱卿不必过谦。”
“爱卿的两个儿子,既有仙缘,得传妙法,日后定是了不得的人才。”
他的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一字一句,郑重地说道。
“等爱卿的两位公子学艺归来,爱卿可要记得。”
“让他们,好好地为我大商效力。”
“我人族的麒麟儿,岂能去给那些方外之人看守洞府?”
“他们的本事,应当用在开疆拓土,庇佑我人族子民之上,才不算辜负了这一身仙法。”
“大王放心!”
“待那两个逆子归来,臣一定让他们第一时间前来拜见大王,为大王效忠,为大商效力!”
“若敢不从,臣……臣亲自打断他们的腿!”
“好。”
帝辛要的就是他这句话。
“爱卿忠心可嘉,孤很欣慰。”
“等到他们学成归来那一日,为我大商效力,爱卿父子几人同殿为臣,共保社稷。”
“那该是何等的一段佳话?”
李靖连忙道。
“大王所言极是!”
“待他们下山之日,臣定第一时间带他们来朝歌觐见大王,让他们为大王效力!”
帝辛满意地点了点头。
“行了。”
“你也累了,且退下吧。”
“这几日好好歇息,养足了精神,再去太师府报到。”
李靖千恩万谢,躬身行礼。
“臣告退!”
费仲也极有眼色地跟着行了一礼。
“臣也告退。”
两人一前一后,退出了九间殿。
殿内,重归寂静。
帝辛脸上那温和的笑意缓缓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邃的冷漠。
灵珠子,已成了他的囊中之物。
现在,就剩下金吒,木吒了。
在原本的封神大劫中,这兄弟二人,可是反商的急先锋。
如今,李靖就在孤的朝歌城中,就在孤的眼皮子底下。
那金吒和木吒,将来若是想要反商,首先要面对的,就是他们的父亲。
孤倒要看看。
这次你们还怎么来反孤的大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