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山。
玉虚宫。
元始心念微微一动，一道法旨无声无息地穿透了虚空。
片刻之后，一道祥云自远方天际而来，飘入玉虚宫大殿，在殿前落下。
正是十二金仙之一的太乙真人。
大殿之中，元始天尊端坐云床，周身庆云流转。
太乙快步上前，对着云床之上那身影恭敬下拜。
“弟子太乙，拜见师尊！愿师尊圣寿无疆！”
“起来吧。”
元始天尊的声音在大殿中响起，听不出喜怒。
“谢师尊。”
太乙真人直起身，垂手侍立一旁，心中却在暗自揣测。
不知师尊今日单独召见自己，所为何事。
莫不是，与那量劫有关？
就在他思绪翻飞之际，元始天尊已然有了动作。
只见元始天尊玉手轻轻一挥。
嗡！
一团五彩光华凭空浮现，悬于大殿中央。
光华之中，一颗滴溜溜旋转的宝珠沉浮不定。
其上道韵天成，灵光氤氲，散发着一股纯粹而磅礴的造化之气。
正是那颗自娲皇宫取来的先天灵物，灵珠子。
“太乙。”
“弟子在。”
“此乃灵珠子，乃先天而生，又在娲皇宫听道万万年，根骨绝佳，灵性非凡。”
“是为师为你寻来的代劫之人。”
元始天尊看着那颗灵珠，继续说道。
“你且带着他，去往凡间一遭。”
“送他转世为人。”
“待他出世之后，你便收他为徒，悉心教导，万不可浪费了他这一身绝佳的根骨。”
太乙真人心中大喜。
既得佳徒，又能挡劫，这简直是天大的好事！
“弟子遵命！定不负师尊厚望，必将这灵珠子培养成我阐教护法战神！”
“弟子……弟子叩谢师尊天恩！”
“定不负师尊厚望！”
太乙真人郑重应下。
元始天尊微微颔首，大袖一挥。
嗡！嗡！嗡！
三道宝光自他袖中飞出，悬浮在太乙真人的面前。
三道宝光骤然在大殿之中亮起，耀眼夺目。
待光华散去，三件宝物显露真容。
一只金光灿灿的钢圈，至刚至阳，无坚不摧。
一条红绫如火如血，长空舞动，似能搅动乾坤。
一杆枪尖喷吐烈焰的长枪，锋芒毕露，杀气腾腾。
正是那先天灵宝，乾坤圈、混天绫、火尖枪！
元始天尊淡淡道。
“此乃乾坤圈、混天绫、火尖枪。”
“这三件灵宝，你一并带去。”
“待你收那转世之身为徒后，便将此三宝赐予他，作为护身之用。”
太乙真人看着眼前这三件宝物，心中又是一震。
这三件灵宝，无一不是杀伐利器，威力绝伦。
一件先天灵宝，便足以让大罗金仙争得头破血流。
师尊竟然一次性赐下了三件！
而且，这还不是给他的，是给他那尚未出世的徒弟的！
看来师尊对这灵珠子，当真是寄予厚望。
“多谢师尊赐宝！”
“弟子……代劣徒，谢过师尊厚赐！”
太乙真人小心翼翼地将灵珠子与三件灵宝收起，这才开口请示。
“敢问师尊，不知该让这灵珠子，转世于人族何处？”
元始天尊的目光，仿佛穿透了玉虚宫，穿透了无尽时空，落在了那凡尘俗世之间。
“东海之滨，陈塘关。”
“关内总兵，名为李靖。”
“便让这灵珠子，投入其妻腹中，借胎转世吧。”
东海？
陈塘关？
师尊为何会选择这么一个地方？
莫非......！
元始天尊似是看穿了他的想法，淡淡地补充了一句。
“当年，你等辅佐人皇，功德将成之际，有孽龙从中作梗。”
“这桩因果，也该趁着此次量劫，一并了结了。”
果然如此！
太乙真人的心，瞬间一片通明。
当年他们辅佐人皇轩辕，眼看就要功德圆满。
那龙族却派遣了应龙前来助阵，美其名曰顺应天命。
实则是想来抢夺他们阐教的胜利果实，分润人皇功德。
当年应龙抢功之事，他们十二金仙私下里也没少抱怨，只是一直苦于没有机会发作。
如今，终于到了清算的时候！
太乙真人眼中精光一闪，嘴角也不由自主地带上了一丝冷笑。
“师尊高瞻远瞩，弟子明白了。”
这是要借灵珠子之手，清算与龙族的因果啊！
而且，灵珠子若是打杀了龙族，势必会引来麻烦。
但这麻烦越大，煞气越重，应劫的效果便越好。
这是一石二鸟之计。
既清算了因果，又磨砺了杀劫。
“师尊。”太乙真人再次拱手。
“既是转世，是否需要弟子前往幽冥地府，知会平心娘娘一声？”
“毕竟轮回之事，归地府管辖……”
毕竟，地府如今由平心娘娘执掌，圣人也无法插手。
“不必。”
元始天尊的回答，带着圣人独有的漠然与威严。
“不过是借胎转世罢了，算不得真正的轮回。”
“此等小事，无需惊动地府。”
“为师自有手段，可让他直接投入胎中，保其先天灵性不失。”
这就是圣人！
言出法随！
“是，弟子明白了。”
太乙真人恭敬应是，心中再无半分疑虑。
所有的事情，师尊都已经为他铺平了道路，他要做的，只是将这一切执行下去。
太乙真人正欲转身离去，脚下一顿，似是想起了什么，犹豫了片刻，还是开口道。
“启禀师尊，弟子还有一事。”
“讲。”
“弟子听闻……那位申公豹师弟，曾去往南极师兄的洞府。”
提到“申公豹”三个字，太乙真人特意观察了一下元始天尊的神色。
果然，元始天尊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太乙真人心中有数，继续说道。
“那申公豹似乎对南极师兄颇有微词。”
“更是仗着……仗着师尊您的名头，向南极师兄讨要高深仙法。”
“弟子觉得，此妖……此师弟心性浮躁，野心勃勃。”
“刚入门便如此不知尊卑，若是日后修为高了，恐怕会……”
他没有把话说完，但意思已经再明显不过。
他在上眼药。
虽然申公豹只是个记名弟子，但毕竟顶着圣人门徒的名头。
太乙真人打心眼里看不起这个披毛戴角的师弟。
然而，元始天尊听完，却没有任何反应。
玉虚宫内，依旧是一片死寂。
仿佛太乙真人刚才说的，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甚至不配被他听入耳中的小事。
许久，元始天尊那毫无波澜的言语才再次响起。
“披毛戴角，湿生卵化之辈。”
“即便入了圣人门下，也难改其骨子里的贪婪与卑劣。”
“不懂教化，不知感恩。”
“允他入门，给他一个记名弟子的身份，已是他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这等福缘，他不知珍惜，妄图染指我玉虚真传？也不看看自己的根脚！”
“简直是不知天高地厚，妖性难驯。”
太乙真人心中暗爽，连忙附和道。
“师尊所言极是！”
“那要不要弟子去敲打他一番？让他知道知道我阐教的规矩？”
元始天尊摆了摆手，神情淡漠。
“不必。”
“此事，自有南极去处置，尔等无需理会。”
“若是他能安分守己，待封神事了，许他个肉身上榜也未尝不可。”
“若是再敢生出什么非分之想……”
元始天尊没有继续说下去，但那意思已经再明显不过。
若是只有野心没有实力，那就是找死。
一颗棋子，如果太有主见，那就离废弃不远了。
“去吧，莫要误了灵珠子的时辰。”
“是，弟子告退！”
太乙真人行了大礼，转身退出了玉虚宫。
出了大殿，太乙真人看了一眼手中流光溢彩的灵珠子。
又看了一眼远处申公豹那处偏僻的洞府，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
同是应劫之人。
一个还未出世，便有圣人赐宝，大罗金仙护送，注定要名扬天下。
一个拜入师门数十载，却连真传都无法得到，还得看人脸色。
这便是命啊。
根脚，就是命。
“申公豹，你可莫要怪师兄多嘴。”
“这玉虚宫的水，深着呢。”
“你一只山野豹子，把握不住的。”
太乙真人拍了拍袖口，仿佛在安抚里面那个即将出世的宝贝徒弟。
“徒儿啊徒儿，你可得争气点。”
“师父的身家性命，可都押在你身上了。”
话音落下。
一道金光冲天而起，划破了昆仑山的云海。
太乙真人驾着遁光，径直朝着东海陈塘关的方向飞去。
......
东海。
陈塘关。
夜色如墨，海风裹挟着咸湿的气息。
浪涛拍打礁石的轰鸣声中，陈塘关灯火阑珊，犹如一只在暗夜中蛰伏的巨兽。
云端之上，罡风凛冽。
一道身影静静伫立，周身瑞气蒸腾。
太乙真人垂首，俯瞰着脚下这座凡人城池，神情淡漠。
扫过那连绵的屋舍，他最终锁定在总兵府最深处的那座院落。
那里灯火通明，隐隐有一股血气冲天而起。
“李靖……”
太乙真人轻声念叨了一句，听不出什么情绪。
他缓缓摊开掌心。
嗡！
一声清越的颤鸣响彻云霄。
五彩光华骤然绽放，一颗晶莹剔透的宝珠凭空浮现，在他掌心中滴溜溜地转个不停。
那珠子仿佛有着自己的呼吸，光晕吞吐间，映得太乙真人那张清瘦的脸庞忽明忽暗。
这便是灵珠子。
先天而生，又在圣人道场温养了无数岁月，灵性早已通神。
“到底是根脚深厚的宝贝，还没落地，这股子机灵劲儿就藏不住。”
太乙真人轻笑一声，手指在那光滑的珠面上摩挲了两下。
随后，眼神一凝。
屈指，轻轻一弹。
“去吧。”
咻！
灵珠子猛地一震，瞬间化作一道肉眼难辨的流光，直直朝着下方的总兵府坠去。
不过眨眼功夫，那流光便穿透了总兵府厚实的屋脊，无声无息地没入内院，钻进了那位正在安歇的殷夫人腹中。
一切归于平静。
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过。
太乙真人立在云头，看着这一幕，满意地点了点头。
他脸上的笑意愈发浓烈，对着下方的府邸幽幽说道。
“好徒儿，且先在这里好好睡上一觉。”
“等你出世那天，为师自会亲自登门，收你为徒，并送你一场……天大的造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