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br>刘普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br>他猛地转过头，一双虎目死死地盯着罗奇。</br>那眼神，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br>“啪！”</br>一声脆响！</br>刘普反手将桌上的茶杯扫落在地，摔得粉碎！</br>“罗奇！你踏马的别给脸不要脸！”</br>他指着罗奇的鼻子，破口大骂道：“我告诉你！老子忍你很久了！”</br>“老子跟你搭伙快半年了，你小子就是个软蛋！”</br>“做什么事都瞻前顾后，不就是怕考核通不过，影响你那狗屁的仕途吗？”</br>“老子告诉你！当初就有渔民来告那王老虎的状，老子就说带兵直接杀过去，学咱们将军，把这海曲县所有不服的士绅豪强全砍了，不就完事了！”</br>“将军要治罪，老子一个人担着！你偏不让！”</br>“非要跟老子说什么“徐徐图之”！徐徐图你娘的之！”</br>“老子知道你是好人，想做事！”</br>“但现在，人命关天！那帮小矮子明显没走远，今天屠了这个村，明天就能屠了那个村！”</br>“到时候沿海的百姓死得更多，你这个县丞的脑袋，还保得住吗？！”</br>刘普的骂声如同惊雷，在小小的后堂内炸响。</br>罗奇被他骂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br>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反驳不出来。</br>是啊，他承认刘普说得对。</br>他确实顾虑太多，总想着万全之策。</br>却忘了这乱世之中，最不缺的就是雷霆手段！</br>想明白后。</br>罗奇颓然地后退一步。</br>靠在了身后的书架上，浑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空了。</br>“那就……上报。”</br>他闭上眼，声音沙哑地说道：“我……我这就写奏报，立刻八百里加急，送往襄阳。”</br>“哼！”</br>刘普冷哼一声，胸中的怒气稍平。</br>他走到罗奇面前，俯下身，压低了声音，一字一句地说道：“你写奏报的时候，顺便替老子问一句将军，或者问一问李大人和夏侯大人！”</br>“就问，这海曲县，乃至整个东海郡！”</br>“那些跟渔霸勾结，鱼肉乡里，甚至可能勾结外敌的世家豪绅……”</br>“——到底，能不能杀！”</br>......</br>夜。</br>深沉如墨。</br>东海边一处荒无人烟的海岸线上。</br>十几艘大船在此停泊。</br>这里没有村落。</br>只有嶙峋的礁石与不知名的野草。</br>海风咸腥，混杂着烤鱼的焦香与劣质米酒的酸味。</br>沙滩上，燃起了十几堆巨大的篝火。</br>数百名身材矮小的扶桑士兵，正围绕着篝火狂欢。</br>他们赤着上身，露出瘦小但结实的躯干。</br>脸上、身上还沾着未曾洗净的血污。</br>他们将从渔村里抢来的渔获架在火上，烤得滋滋作响。</br>油脂滴落在火焰中，溅起一串串火星。</br>扶桑士兵们抱着抢来的酒坛，互相灌酒，放声高歌。</br>手舞足蹈地跳着古怪而又野性的舞蹈！</br>白日里那场毫无悬念的屠杀。</br>对他们而言。</br>不是罪孽，而是一场足以夸耀的武勋。</br>然而，在这片喧嚣与狂热之中，却有一个人显得格格不入。</br>橘清正独自一人，坐在一块远离篝火的巨大礁石上。</br>冰冷的海风吹拂着他身上那件华丽的铠甲，发出细微的“簌簌”声。</br>他没有参与手下们的狂欢，只是沉默地望着远处随着波涛起伏的船队。</br>冷漠的脸上。</br>没有半分喜悦，反而笼罩着一层阴霾。</br>他的脑海中，反复回放着白日里的另一幕。</br>不是他们屠杀渔民时的场景。</br>而是那支突然出现的，属于楚王赵锋的官军。</br>当他看到那面迎风招展的“刘”字大旗时，他并未放在心上。</br>可当那些士兵从远处冲来，他第一次看清他们的样貌时。</br>橘清正心中那股与生俱来的贵族优越感，第一次产生了动摇。</br>高大！</br>太高大了！</br>那些官军士兵。</br>每一个都比他麾下最勇猛的武士还要高出一个头！</br>他们身形魁梧，如同铁塔。</br>奔跑起来，大地仿佛都在震动。</br>最重要的是这些人队列整齐，令行禁止。</br>手中的长枪与腰间的佩刀在阳光下闪烁着森然的寒光。</br>尤其是为首的那名将领，满脸横肉，凶神恶煞。</br>隔着数百步，那股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杀气，就让橘清正感到一阵心悸。</br>他引以为傲的箭术。</br>在看到对方那雄壮的身躯和精良的甲胄时，第一次没了自信。</br>那一刻，他毫不犹豫地下达了撤退的命令。</br>他知道，如果被那支军队缠上。</br>凭借自己手下这些人的身高和体力，一旦陷入白刃战，结果将是毁灭性的。</br>他们能逃掉，纯粹是因为船就在岸边，而对方是步卒。</br>这......</br>何其幸运，又何其耻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