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锋再次冲进县城时。</br>天色已经偏西，斜阳将人的影子拉得老长。</br>城里的气氛比他中午离开时更加压抑，巡逻的兵丁多了不止一倍，盘查也愈发严苛。</br>他怀里揣着碎银，心头却像是压着一块巨石。</br>乱世人命如草芥。</br>这句话，他以前只在书本里读到过。</br>如今，他要亲手去践行。</br>赵锋轻车熟路地摸到之前那个茶摊，那小厮一见是他，眼睛都亮了几分。</br>赵锋也不废话，直接扔过去十几个铜板，比一碗茶钱多出太多。</br>“小哥，不用上茶了，跟你打听个地方。”</br>小厮手脚麻利地收了钱，脸上的笑都真诚了不少：“客官您问！”</br>“城里卖人的牙市，在哪？”</br>赵锋压低了声音。</br>小厮的表情僵了一下，随即恢复了自然，朝城西一个偏僻的角落指了指：“您顺着这条街走到头，拐进那条最窄的巷子，闻着味儿就到了。客官，那地方……不是什么好去处。”</br>“晓得了。”</br>赵锋点点头，转身就走。</br>他不需要什么好去处，他需要的是能解决问题的地方。</br>越往西走，街道越发破败，空气中开始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酸臭味，混杂着绝望和麻木。</br>巷子口，几个面黄肌瘦的男人靠在墙角，眼神空洞地看着来往的行人，像是一群失去了灵魂的躯壳。</br>这里就是牙市。</br>赵锋目不斜视，直接忽略了那些待售的男丁。</br>他现在不缺劳力，他缺的是能触发他身体里那块神秘面板的“钥匙”。</br>他径直走向巷子深处，那里用简陋的木栅栏围着一块空地。</br>十几个女人或坐或站，如同待宰的牲口。</br>一个穿着短褂，眼神活泛得像只老鼠的男人立刻就注意到了赵锋。</br>他看到赵锋虽然穿着粗布衣，但身板挺直，步履沉稳，不像寻常农户。</br>更重要的是，他直奔女人这边来了。</br>“哎哟，这位大哥，面生得很呐！想给家里添口人？”</br>掮客搓着手，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br>赵锋扫了他一眼，开门见山：“怎么个价钱？”</br>“大哥您真是爽快人！”</br>掮客眼睛一亮，伸出指头比划着，“这价钱可不一样。得看品相，看家世。您瞧瞧，那边那个膀大腰圆的，一看就能生养，能下地，便宜，十两银子就领走！”</br>“当然了，也有好的，识文断字，以前是富户家的小姐，那价钱就得上去了，三十两的都有！”</br>赵锋哼了一声，没接话，目光在人群里扫视。</br>那些女人大多低着头，神情麻木，偶尔抬起眼，也是一片死寂。</br>战争和饥荒，早已磨平了她们所有的棱角和尊严。</br>忽然，赵锋的目光停住了。</br>在角落里，一个女孩缩着身子，尽可能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br>她看起来年纪不大，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衣裳，身形瘦弱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br>一张小脸苍白，下巴尖尖的。</br>唯有一双眼睛，还残留着几分惊惧和倔强，像一株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小白花。</br>这种瘦弱，和叶芷怡那种带着些许婴儿肥的清纯不同。</br>这是一种长期营养不良导致的羸弱，仿佛一根脆弱的柳条。</br>“她，什么价？”</br>赵锋指了指那个女孩。</br>掮客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愣了一下，随即脸上笑开了花。</br>“大哥好眼力！这个可是顶好的货色！”</br>他把赵锋拉到一边，唾沫横飞地吹嘘起来，“这姑娘叫姹紫，您听听这名字，多雅致！她可是正经州府将军府里出来的！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要不是义军打过来，她家遭了难，哪能落到咱们这地方来？您看她这身段，这气质，绝对是大家闺秀！”</br>掮客竖起两根手指头：“一口价，二十两银子！您买回去，那可是天仙下凡，红袖添香！”</br>赵锋心里冷笑，脸上却不动声色。</br>反而露出一副庄稼汉的憨厚模样，挠了挠头。</br>“二十两？你当我傻啊？”</br>他咂咂嘴，一脸嫌弃地看着那名叫姹紫的姑娘，“你看她瘦得跟个豆芽菜似的，风一吹就倒，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我买回去干啥？当菩萨供着？”</br>掮客的笑脸僵住了：“大哥，话不能这么说，这种是养在屋里的，不是下地的……”</br>“我一个光棍穷汉子，买媳妇不就是为了传宗接代，搭伙过日子？”</br>赵锋一瞪眼，理直气壮地嚷嚷起来，“我要是图好生养，早挑那个屁股大的了！要不是看她便宜，我问都懒得问！”</br>他顿了顿，压低声音，一副算计的样子：“不过嘛……我瞅着她这模样，倒也清秀。我寻思着，我自个儿是个大老粗，不识字，以后生了娃，总得找个聪明点的娘，教娃认几个字，将来考个功名啥的，也算给咱老赵家换换读书的种子！不然我花这冤枉钱干嘛？”</br>掮客听得一愣一愣的，心里把赵锋骂了八百遍。</br>他娘的，头一次见买人还讲究优生优育的！</br>这庄稼汉子看着憨，心里门儿清，算盘打得比谁都精！</br>不过道高一尺，魔高一丈！</br>掮客心想，这汉子哪里知道。</br>这叫姹紫的姑娘，确实识字，也确实是大户人家出来的。</br>可根本不是什么小姐，就是个丫鬟！</br>因为身子骨弱，干不了重活。</br>又不像那些狐媚子会伺候人，才被管事的打发出来换几个钱。</br>在这牙市里，是最难出手的货色。</br>掮客心里暗骂坑死你个比，脸上却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大哥，您这……这也不能这么算啊……”</br>“就这么算！”</br>赵锋把手一揣，作势要走，“两百个大子儿，不能再多了！爱卖不卖！反正这豆芽菜你也卖不出去，留着过冬，还得搭口粮食！”</br>两百个大子儿，也就是二两银子。</br>掮客脸都绿了，这刀砍得也太狠了。</br>可他看着赵锋那副“你再多说一个字我就走”的架势，又看看角落里那个确实没人问津的姹紫，咬了咬牙。</br>“成交！算我倒霉，就当交个朋友！”</br>赵锋这才满意地点点头，从怀里摸出两块碎银子，扔了过去。</br>掮客接了银子，麻利地写了张身契。</br>塞到赵锋手里，生怕他反悔似的。</br>赵锋拿着那张薄薄的纸，走到姹紫面前。</br>女孩抬起头，惊恐地看着他，身体抖得更厉害了。</br>“跟我走。”</br>赵锋只说了三个字，便转身朝巷子外走去。</br>姹紫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咬着唇，踉踉跄跄地跟了上去。</br>走出那条充满恶臭和绝望的巷子，外面的阳光似乎都温暖了几分。</br>赵锋走在前面，没有回头，却能清晰地听到身后那细碎又慌乱的脚步声。</br>走了许久，眼看就要出城。</br>他才停下脚步，转过身。</br>“你真是将军府的小姐？”</br>姹紫被他这句问话吓得浑身一哆嗦，“噗通”一声就跪了下来，眼泪瞬间涌了出来，声音带着哭腔：“奴……奴婢不敢欺瞒壮士！奴婢不是小姐，只是……只是府里的一个丫鬟……求壮士不要退货，奴婢什么都能干，求壮士给口饭吃……”</br>赵锋看着她哭得梨花带雨的样子，却笑了。</br>他蹲下身，与她平视：“我早就猜到了。姹紫嫣红，一听就是丫鬟的名字。”</br>姹紫愣住了，哭声都忘了，呆呆地看着他。</br>赵锋没理会她的惊愕，继续问道：“既然是将军府的丫鬟，总会点什么吧？琴棋书画？还是针线女红？”</br>姹紫低下头，声音细若蚊呐：“奴婢……奴婢笨，那些都学不好。奴婢之前是伺候老爷晨练的，端茶递水，看管兵器……”</br>她似乎怕赵锋觉得自己一无是处，急忙补充道：“不过……不过奴婢记性好，老爷和府里的教头们操练的拳法、枪法，奴婢天天看，久而久之……就……就都记下来了！”</br>赵锋的呼吸猛地一滞！</br>他整个人都僵住了，心脏狂跳起来！</br>拳法？</br>枪法？</br>他之前打虎，靠的是远超常人的体质和鹰眼天赋。</br>说白了就是仗着属性高，瞎打一气，乱拳打死老师傅。</br>一身的力气，至少浪费了一半。</br>若是能有正经的拳法招式，将这身蛮力有效地利用起来……</br>他盯着眼前这个瘦弱得像柳条一样的女孩，眼神里爆发出惊人的光彩。</br>这哪里是买回来一个豆芽菜？</br>这他娘的是挖回来一个宝藏啊！</br>“好！很好！”</br>赵锋一把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脸上的喜悦毫不掩饰，“你听着，我叫赵锋。从今天起，你不用再当奴婢。我不会卖了你，还会给你饭吃，给你衣穿，让你像个人一样活着！”</br>他看着姹紫那双惊疑不定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但你得把你记下的所有拳谱、枪法，一字不漏，一招不差地，全都教给我！能做到吗？”</br>姹紫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br>她以为自己会被嫌弃，被转卖，甚至被虐待。</br>却没想到，峰回路转。</br>自己最没用的“本事”，竟然成了救命的稻草。</br>她用力地点着头，泪水再次滑落，这一次，却是喜悦的泪。</br>“奴婢……不，姹紫……姹紫能做到！谢……谢谢主人！”</br>“别叫主人，叫我相公，或者……公子。”</br>赵锋咧嘴一笑，心情前所未有的舒畅。</br>他带着姹紫，脚步轻快地走出县城。</br>夕阳的余晖将两人的影子拖得很长，赵锋的心已经飞回了家。</br>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开始自己的“实验”。</br>看看能不能触发新天赋，增加新点数！</br>这关乎保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