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大将军体恤!”凌川坐下,顺势道,“如今东疆局势已定,海疆廓清,末将不日也要起程返回北疆了。往后百济、新罗和高丽三国之事,还望大将军多加留心,善加抚驭!”
“凌将军放心,此事关乎东疆长治久安,本帅早已着人拟定抚边安藩之策,不日便可施行!”林远图点头应承,语气明显缓和了许多。
听闻凌川即将返回北疆,他心头的巨石似乎卸下了一块。
毕竟,在他眼中,凌川不仅是陛下宠臣,更隐隐有整合安国公旧部势力之势,若长期留在东疆,确有可能逐步侵削他的权柄。
如今凌川主动提出离开,自然是最好的结果。
当晚的庆功宴,凌川依约前往,宴设节度府正堂,灯火通明,觥筹交错。
东疆大胜,一举奠定未来数十年的安稳局面,在座文武无不洋溢着胜利的喜悦,尤其是此战近乎全歼大和十万水军,而自身损失微乎其微,这等战绩足以载入史册,他们也都能获得相应封赏。
凌川自然被安排在主桌,与林远图及各州主将同席。
席间敬酒不断,凌川谈笑自若,来者不拒,既不过分热络,也不失礼数。
酒至半酣,林远图面泛红光,举杯对凌川笑道:“凌将军,日后回到北疆,还请代我向卢帅问候一声!”
“大将军厚意,末将一定带到!”凌川举杯回敬,随即放下酒杯,正色道,“大将军,末将在此,还有个不情之请!”
“凌将军何必客气,但说无妨!只要是本帅职权之内,定然应允。”林远图大手一挥,显得极为豪爽。
“想必大将军也知道,北疆关外胡羯数十万大军虎视眈眈,短则一年半载,长则三五年内,必将爆发决战,而北疆苦寒,粮产极低,加之路途遥远,朝廷的粮草押韵途中损耗又极大,故而,想让百济三国的贡粮运往北疆,用以御敌之需!”凌凌川语气诚恳,将北疆困境一一道来。
林远图听完,脸上的笑容渐渐淡去,心里暗叫不妙,后悔刚才答应得太快。
那三国岁贡的数目他早已看过明细,粮食银钱之巨,令人咋舌。
虽然这笔财富他不可能全部私吞,最终大部分都要上缴国库,但即便只是经手运作,期间可操作的空间和带来的好处也非同小可,更何况,这还是他作为东疆主帅的一大政绩。
他本能地想拒绝,可话到嘴边又难以出口。
因为这三国是凌川一手打下来的,所用的兵马也主要来自北系边军和禁军,几乎没动用东疆主力,于情于理,他都没道理强硬阻拦。
“北疆局势之艰,本帅亦有所耳闻。况且,这三国的岁贡本就是凌将军领军打下的,按说本帅无权置喙!”林远图缓缓说道,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凌川平静的脸,“不过……这些贡赋按律当归入国库,你我皆为人臣,岂敢私自截留挪用?凌将军若想调用,恐怕还需陛下首肯方可!”他面露难色,将难题轻轻推给了皇帝。
凌川心中了然,不动声色地再次端起酒杯,浅酌一口,方才说道:“大将军所言在理,是末将考虑不周,此事确实不该让大将军为难。我返回北疆后,自会禀明卢大将军,由他上奏陛下,陈明北疆实情与急需。”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林远图闻言,脸色稍霁,连忙点头。
他哪里知道,早在神都筹划东征之时,凌川已将后续安排向皇帝和盘托出。
当时皇帝看着地图,沉吟片刻便道:‘你若真能拿下这三国,所得一切战利贡赋,皆由你自行处置调配,以固北疆,朕绝不过问!’
凌川此刻提出,不过是堵住林远图的嘴,等的就是他这句推给陛下的话。
次日,凌川婉拒了林远图的挽留,带着亲兵队和死字营起程返回棣州,廖沧横与张破虏同行。
卫澜与毕潮生前来送行,凌川并未与他们过多交谈,只是互相郑重抱拳告别。
该说的话,早在济州岛撤军之前就已交代清楚,他毕竟不是东疆将领,纵然有安国公的香火情分在,过多插手东疆事务也非明智之举。
重返棣州,凌川心中竟生出几分恍惚。
上次从此地出发,连夜疾驰赶往蓬莱县剿灭新罗水军,继而登船跨海,迂回奔袭,历经大小数十战,如今兜了一大圈,又回到原点。
时间不到一个月,却仿佛已过去很久,让人有恍如隔世之感。
凌川令死字营和亲兵队在城中军营休整,自己则在廖沧横引路下,径直前往苏璃暂居的宅院。
听说凌川今日归来,苏璃早已起身,细心梳妆,换上了一袭凌川喜爱的淡青色衣裙,发间只簪一支简雅的玉簪,便静静坐在厅中等待。
只是那不时望向门外的眼眸,泄露了她内心的焦灼与期盼。
“翠花,你快去门口看看,将军到了没有?”苏璃又一次轻声催促。
侍女翠花忍着笑,无奈道:“我的好夫人,这两个时辰里,我都跑了十几趟啦。将军若是到了,老远就能听见马蹄声响的!”
“死丫头,你竟敢跟主子顶嘴,我罚你中午不准吃饭!”苏璃佯怒瞪她一眼,随即纠正道:“不,我罚你不许见大牛!”
就在这时,一阵清晰而熟悉的马蹄声由远及近,在宅门前停住。苏璃急忙起身,快步朝门外走去。
刚迈出府门,便见凌川与廖沧横并肩走来,风尘仆仆却难掩挺拔,眉眼间带着征战归来的沉稳与一丝疲惫。
苏璃脚步一顿,随即又加快迎了上去,眼中瞬间蕴满了水光,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声轻唤:“相公!”
“娘子!”凌川大步上前,握住她的手,上下仔细打量,见她气色尚好,只是清瘦了些,眼中担忧这才散去,化作温柔笑意。
“相公,快让我看看,可有受伤?”苏璃不顾旁人在场,焦急地绕着他细细察看。
“放心,我没事!”凌川温声安慰,紧紧握了握她的手。
后方,廖沧横见状,识趣地笑道:“将军与夫人久别重逢,末将就不打扰了,先行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