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过两天就该发上个月的例钱了，加上之前存的钱终于够孝敬刘管事，把我调到大堂去！”
少年鼻子里塞着破布，卖力刷着马桶。
一想到再过几天他就可以离开这个破地方，不由嘿嘿笑出了声。
嗯？
忽然他眼前光芒一暗，疑惑抬头一个身穿黑袍的男人映入眼帘。
“这位客官，这里是后院您走错方向了，出门往右走，第一个路口左拐，就能看到正厅了。”
少年看到男人，脸上闪过一丝意外，但很快就恢复镇定。
平常也不是没有客人喝醉了酒上茅厕，误打误撞来到了这。
不过大多都是停在门口，因为院里的味太冲了，再怎么醉酒一闻基本都醒了七八分。
“我没有迷路。”
杨戬上下打量眼前的少年，约莫十六七岁，五官清秀，皮肤微黑，明显缺少营养的身体显得格外消瘦。
身上穿着一件洗的发白的衣裳，衣摆折起插入腰间，袖子挽到手肘上，双手被水泡的发白。
明明身处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下，少年的眼神却依旧清澈。
“那客官就是找人？”
少年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拍着胸口道：“客官可以说说想找谁，不是小人自夸群芳阁的人小人至少认识个九成！”
“你还挺自信。”
杨戬嘴角微微上扬，笑容温和。
“嘿嘿！小人毕竟自小就在阁里生活，怎么也算是个地头蛇，记得些名字不算什么。”
少年听得出对方并非嘲讽自己，脸上露出害羞的笑容，自己还是第一次被外人夸奖。
“那好，我想知道赵空明在哪里？”
“客官要找赵空明？！”
少年脸上笑容一僵，语气惊讶道。
“怎么，你不认识？”
杨戬双手背在身后，眼角含笑。
“小人就是大名就是赵空明，可小人不认识客官。”
赵空明看清对方表情，终于明白过来，对方早就认出了自己。
他内心顿时变得紧张，眼神飘忽看向外面。
“你不必紧张，我此来并无恶意。”
杨戬轻轻一句话，令少年顿时有些尴尬。
“我们的确并不认识，此行是打算带你离开这里。你愿意跟我走吗？”
离开？
当然愿意！
赵空明表情先是一惊，眼神迅速变得热烈，不过他还是没有立刻答应，而是问道。
“小人不知大人姓名，为何愿意带小人离开？”
能脱离群芳阁自然是好事，他也不想一辈子当个小厮。
可杨戬是个陌生人，突然说要带他走，谁知道打着什么想法。
留在群芳阁虽然日子苦，但好歹还能活着。
可如果跟杨戬走了，生死就全赌对方的人品了。
“你虽自小就被困在这方寸之地，但心智却并未被这花花世界所迷，很不错。”
杨戬微微点头，随口道：“我姓杨，家中行排第二，你称我为先生即可。”
“我带你走，是因为你快死了。”
他心念一动旁边夜壶齐齐浮空，清水、木刷飞起眨眼间就将夜壶清理干净，整整齐齐摆放在角落。
前方少年亲眼目睹这神奇一幕，睁眼睁到了最大，下巴都快掉到了地上。
“仙……仙人？！您是仙人！”
赵空明神情震撼，忽然朝杨戬跪下。
群芳阁内也有武人供奉，听说还是一位二境武师。
赵空明曾远远见过对方出手，那是有人在阁中闹事。
对方在三楼出手，隔空一点，一道银白剑罡射出将闹事之人钉死在地上。
当时的赵空明被深深震撼。
事后曾疯狂打听那位武师的消息，收集到不少情报。
他心中深知，对方绝对做不到刚才那一幕！
甚至不说对方，就算是传说中的那些宗师大宗师也不见得能做到。
反倒是话本上的仙人，与杨戬刚才的一番表现十分相似。
杨戬不答，转身朝门外走去。
“仙长等等我！”
少年连忙高呼，不再有丝毫顾虑小跑追上。
两人离开小院，杨戬走在前方在长长的走廊穿梭。
这是去大堂的方向！
赵空明四下一望，眼见距离远处的楼阁越来越近，终于问出了心中疑惑。
“仙长我们接下来要去哪？”
他已经做好了对方沉默的准备，一如刚才那样，却不想对方真的回应了。
“去见此地主人。”
“啊？”
“带你走自然得先为你赎身。”
“还要赎身啊？”
少年神色一怔，语气似乎有些惊讶，“我还以为咱们直接就走了呢。”
仙人难道不应该是高来高去，不在乎世俗东西的吗？
杨戬没有回答，带着少年来到大堂。
一直关注大堂的群芳阁刘管事，见到杨戬从后院出现，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他不记得有人去过后院啊！
正当他疑惑时，一个穿着灰白衣裳的少年从后方出现，刘管事脸色顿时一沉。
“小黑子你怎么跑出来了，这里是你能来的地方，赶快滚回去！”
赵空明正好奇打量着四周，他来到群芳阁也有个七八年了，可真正来到营业中大堂中的次数屈指可数。
旁边居然传来呵斥的声音，那熟悉的声音让他下意识的全身一颤，连忙看去果然见到一个熟人。
“仙长！”
少年赶紧躲在杨戬的背后，只露个脑袋在外面。
刘管事见到赵空明的动作，脚下动作一停，客气的朝杨戬拱手，“这位公子，在下群芳阁管事刘罗，这小子是阁中奴仆。”
“平时只在后院做工，不想今日冲撞了公子。待在下将其带走，再来向公子请罪！”
他虽然不知杨戬身份，但看后者穿着气度就不是什么常人。
刘管事嘴巴朝两边一扯，笑容中带着一丝讨好。
“刘管事误会了，空明并未冲撞我，也是我将他带来。”
杨戬上下打量对方一眼，气血浑厚，是个一境武夫。
他在对方疑惑的眼神中，拿出一枚银锭，色泽雪白明亮。
“这里有二十两，是替空明赎身。”
赎身？！
刘管事心中的疑惑并未得到解决，反而更多了。
他在群芳阁干了快十年，见过为阁中姑娘们赎身的，却从未见过为小厮奴仆赎身的。
他下意识的看了眼对方身后的少年，朝杨戬拱手道：“这件事，在下无法决定，还请公子稍坐，在下去请阁主前来。”
“劳烦了。”
杨戬微微颔首，对此并不意外。
赵空明虽然只是一介仆身，但也只属于群芳阁主人。
前者的去留，他人做不得主。
杨戬坐在太师椅上，一旁有小厮眼尖奉茶。
同时在临走时，朝赵空明看了眼，眼中满是羡慕和嫉妒。
少年似乎并未注意到这一幕，此刻他看向前方，瞳孔发散，神游天外，不知在想些什么。
杨戬并未等待太久，刘管事便拿着一封契书回来。
按照契书上所写，当初买下赵空明时花了一两银，现在赎身需花七两，算上在群芳阁的吃住等花销，共要了杨戬十三两银。
本来一直默不作声的赵空明，在面对赎金时表现的十分愤懑。
群芳阁既然把他的吃住都算了钱，那他在阁里做工就不算钱吗？！
真是黑心！
和愤懑的少年不同，杨戬对此并不在意。
他在拿到赵空明的卖身契后，当着众人的面轻轻一抖，后者表面冒出火舌，顷刻间烧成灰烬。
“我们走吧。”
杨戬轻轻拍手，转身朝大门走去。
少年目光终于从那地上散落的灰烬上挪开，应了一声快步跟上。
哗啦啦！
群芳阁外忽然传来一阵甲叶晃动的声响，在众人惊诧的眼神下，一名名身穿黑甲的军卒从门外跑进，将大堂包围。
大堂内的众人在开始的错愕震惊后，终于回过神来，各种尖叫和怒斥声响起，还有人想要逃跑，被军卒一脚踹在地上，哀嚎连连，整个现场一片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