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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你不可能是真的!”

    琼斯后退几步,靠在电视机上。

    “我见过你的脸,你已经死了!”

    她声音颤抖,抄起墙边的输液架当做自卫武器。

    看到对方过激的反应,女患者愤怒地辩解道:

    “你在说什么啊?!我是你亲手救治的啊,你难道是伪人吗?!”

    她本能地想坐起来,但是右脚吊在空中一动就疼,哀嚎着又躺了下去。

    女患者很害怕琼斯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为了不让吊腿遮挡视线,女患者迟钝地挪动着上半身,几乎快掉下床。

    听到争吵,凯伦扭头看向病房。

    她小心翼翼走近二人,试图缓和紧张气氛:

    “我们都冷静一点,现在不是闹内讧的时候。”

    她望着琼斯道:

    “你仔细想想,是不是把她和别人的脸弄混了?如果她是伪人,我们刚才睡觉的时候就应该已经死了。”

    琼斯拼命摇头,凌乱的发丝粘在满是冷汗的脑门上。

    “不,我不可能记错!她过马路的时候被一辆计程车撞倒,刚推进急救科没多久就断气了。我看着急救医生填写的死亡医学证明书,当时还试图翻她的手机联系直系亲属,绝对不可能记错!”

    由于话说得太快,她甚至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咳嗽几声后,她又接着说:

    “她之所以刚才没有对我们动手,是因为走廊外有人巡逻,再加上她脚受伤了不方便!”

    语音刚落,女患者就震声反驳道:

    “你放屁!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你应该还记得我的手机是什么颜色?”

    琼斯愣了一下。

    就像一台按下暂停键的播放器,她的话卡在喉头。

    “说啊!”患者厉声逼问。

    犹豫片刻后,琼斯小声回答:

    “一台,灰色的苹果。对!是灰色!”

    女患者冷笑一声,从枕头下摸出一只手机。

    这台手机被车祸撞烂,屏幕已经裂成了一块黑色碎冰。

    她翻了过来,

    露出橙红的手机外壳。

    与此同时,女患者几乎想都没想,反手便按下床头的呼叫系统。

    呼叫系统本质是一个小型对讲机,允许患者在必要的时候系统联系护士站。

    在这个时候按下呼叫系统,她显然是想举报琼斯。

    但她没有预料到,

    这个行为会激怒护士长。

    一瞬间,

    琼斯的脸上同时呈现出惊愕、懊恼的表情。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错手机壳的颜色,也许当时太混乱记错了细节,也许这个伪人偷偷更换了手机。

    但她百分之百肯定,自己不是伪人。

    她的委屈很快发酵成愤怒,

    就像高压气体,

    从喉咙里喷泄而出。

    “伪人!死吧!”

    她举起输液架,

    猛然朝着患者砍去!

    凯伦立刻冲上去抓住琼斯的手臂,

    然而还是慢了一步。

    在离心力和重力的作用下,这根重达三公斤的不锈钢架,结结实实地落在女患者的头上。

    凯伦甚至听到了杆头划破空气的风啸。

    紧接着,她听到了清脆的断裂声。

    血浆飞溅。

    墙,

    床单,

    医用制服,

    所有洁白的物体,

    瞬间染上血红。

    凯伦抖了一下,

    感到有一股腥热的液体正顺着脸颊往下滑,

    然后木然看向躺在床上的患者,

    就像看见一颗碎裂的万圣节南瓜,里面的瓜瓤若隐若现。

    杀死患者后,

    琼斯像触电一样松开输液架,她抱头蹲在地上,放声痛哭。

    “我是对的,她是伪人!”

    “凯伦,相信我,她才是伪人,她才是伪人......”

    她口里不断重复着这句话,不知道是为了说服凯伦,

    还是为了说服自己。

    就在这时,应答系统传出一个沙哑的男声:

    “这里是中控室,请讲。”

    凯伦离对讲机最近,她先是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然后才反应过来。

    “神经科13号病房1号床,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对面又传来一声询问。

    凯伦看了一眼抱头痛哭的琼斯,又看了一眼已经开瓢的患者,终于清醒了过来。

    她没有急着应答,而是立刻检查患者的状态。

    但很快,她最后一点希望也被掐灭。

    患者失去了心跳,失去呼吸。

    尽管凯伦知道自己在做无用功,但她还是用标准的手法按压着病患的胸部,做心脏复苏。

    对于医生来说,驱动他们的除了成就感,还有生命逝去时的挫败感。

    这种挫败感带来的恐惧,有时候会远远胜过成就感。

    在沉默的几秒种里,对讲机另一头传出模糊的语音:“派人过去看看,神经科13病房”。

    调动保安后,中控室再次传来询问:

    “你好,有人吗?”

    凯伦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抽泣着用手背擦掉脸上的血浆。

    整理情绪后,她用冷静的声音回答道:

    “我是凯伦·杜兰,病房里有一个患者身亡。”

    对讲机那头沉默了几秒,随后答道:

    “凯伦医生?他怎么死的?”

    “死者是一名女性。我不知道死因,你们自己来看吧。”

    凯伦撒了一个谎,她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

    “好的,收到。保安已经在路上,和护士一起进入病房。”

    “好,好的......”

    挂断对讲机,凯伦靠在墙角。

    就像靠在急诊科的电梯里那样,她再次感到手脚绵软,身体一点点向下滑。

    这时,她看了一眼电视机上的那个百分数。

    「34.2%」。

    按理来说,无论死亡的是真人还是伪人,这个占比都会发生变化。

    但是现在,这个数字依然和刚才一样,纹丝不动。

    就像一只无足轻重的蚂蚁,患者的死亡被隐藏在了小数点后,甚至不用纳入统计。

    没过多久,凯伦听见房门的发出机械锁转动的声音。

    两个全副武装的保安和两名护士走了进来,试图抢救患者。

    其实这就是走个过场,护士甚至懒得跑动,只是慢悠悠地检查着患者的尸体。

    凯伦觉得有些愤怒,但更多却的是无助。

    她跌跌撞撞地走进洗手间,

    拧开热水,

    用力清洗着脸上的血液。

    镜子里的自己看很憔悴,

    眼睛里既有悲伤,

    也有迷茫。

    这一切的始作俑者,究竟是谁?

    她渐渐捏紧了拳头,指甲在手心留下的月牙形伤口再度裂开。

    疼痛还没来得及弥漫,

    有人敲响了洗手间的门。

    “凯伦医生,欧文博士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