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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知否 如兰 22

    留清书坊。

    “乡试才放榜几日,坊中就多了这么多新面孔。”

    如兰观察着楼下的众生百态,接过身边人递来的枣茶暖手,没有要喝的意思。

    她的伤早就好了,哪里还需要这样进补。

    真补出什么事了,谁负责。

    “的确,邕王府与兖王府的门槛也是快被踏烂了。”朱标又取了些许龙眼干放入茶壶中烧煮。

    汴京中但凡有点儿名声的书坊,都有两个王府的门人驻扎。

    生死之际,这两位宗室王爷都不敢,也不能继续隐藏下去了。

    说完话,朱标从袖袋中摸出一袋小食,刚一打开便有股咸辣的香气飘出,诱人生津。

    “北边儿刚送来的肉脯,试试。”

    袋子里还配了签子,让食客在品尝时不会弄脏手。

    如兰拿了一块品尝,眼神微亮:“味道不错。”

    这等肉脯都是用咸盐香料腌制多日,蒸软风干后又加了不同调味料调味,吃多了免不得口渴。

    如兰不过吃了两块儿,便将手中的枣茶喝了个干净:“余府那边儿都安排好了?”

    “好了。余阁老发往河间府的书信也已寄出。”

    如兰以指为笔在桌上的舆图上划出一条线路。

    以河间为起,经西京,越兴庆,抵西凉。

    此路横跨北宋、辽国、西夏三方疆域,可谓是极为冒险的路线。

    但一旦能打通这条商路,便能同南边儿的路线形成夹击之势。

    即便宋朝想要狙击他们,这些沿途势力也舍不得这块儿肥肉。

    在足够的利益面前,谁都知道该怎么选择。

    朱标注视着全身心沉浸在舆图之中的如兰,不自觉也沉沦进去,直到如兰抬首看到对面的呆头鹅。

    “景隆,我方才说的你听到了吗?”

    “咳……听到了。”

    朱标将目光投注在舆图一角:“行分化之举的确是个好办法,此处山高林茂,当地族民若是联合起来,的确于我们无益。”

    于如兰的目标,他早已了然。

    燕云十六州要拿回来,西夏北辽这两头喂不熟的饿狼也要打服,那便不是为臣一世所能做到的。

    只能,改天换日。

    当初意识到这一点时,朱标心中是尘埃落定的平静。

    宋朝以兵变开国,历经几代形成的兵弱之态已扎入这个王朝血脉之中,无论是皇帝还是大臣皆已习惯用银钱买来平静。

    但恶狼是喂不饱的,随着缴纳的岁币一年年增多,压榨在百姓身上的苛税也随之增加。

    沉浸在繁华和平中太久的汴京,哪里会关心边边角角之地的起义。

    即便上达天听,多是以镇压了结,这些个高官贵胄谁又会关心这起义背后的血泪哀嚎。

    作为跟随父亲起义建国成功的朱标,最是了解这些:民心如海,覆舟亦载舟。

    这里虽与他记忆中的宋史有些不同,但他愿意帮如兰让这场变革早些到来。

    没有变革是不流血的,王朝交迭更是足以流血飘橹。

    但如兰说她会让大宋的政权平稳交渡。

    这话像极了天方夜谭之言。

    可朱标信了。

    是如兰这些年的所作所为让他相信,这个人真的将百姓当人看。

    他追随的人没有先从宋朝开始摇摇欲坠的内政下手,而是从外逐个攻破。

    费时,费力,却可得民心。

    王朝可覆,世家可灭,血脉可断,唯有百姓,会永远生活在这片土地上。

    如兰见朱标说了几句后又开始出神,干脆往后一靠,捧着那袋肉脯吃的不亦乐乎。

    待朱标回神后,如兰已吃完了一整袋肉脯,闲坐在宽大座椅中注视着他。

    不知为何,朱标有些耳热,不自然地咳了两声:“要喝茶吗?”

    “不渴。”

    如兰毫不遮掩自己的喜爱:“景隆之貌,如降甘霖。”

    被调戏的朱标:……

    她倒是直接。

    青年面露无奈,取来茶壶斟茶,只是耳尖上的红色怎么也褪不下去。

    “再过几月便是春闱了,你说宫里的那三个还能忍到几时。”如兰看着蜜红色的茶水缓缓注入杯中,忽然发问。

    “想让他们斗上一场?”

    坐在宽大座椅中的人儿,撩起眼皮,展露出满满的攻击性,仿佛那天空遨游的鹰隼俯瞰地上的猎物,戏弄还是杀戮不过刹那之间。

    “他在高位上坐了太久了。争到这一步,哪里还有和局的可能。”

    如兰略带讽意说道:“他不是预计着开春后召一批宗室回京,咱们帮帮他,玩一笔大的。”

    想要昭示皇权不容侵犯,也不睁眼看看他如今还能弹压住两王。

    无论争到什么地步,皇帝死了,退位了,储君才能做皇帝。

    邕王,兖王,干脆一起出局好了。

    无需明说,朱标已知晓如兰接下来想做什么:“从春闱下手?”

    他们自己便开着书坊酒楼客栈等商铺,知道今朝参加春闱的举子中哪些投靠了两王并非难事。

    “嗯。三年……也差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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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握着茶杯的手蓦然收紧,不堪重负的瓷杯立刻崩出几道裂纹,溢出的茶水滴落在鸦青色衣袍上,晦暗失色。

    朱标不动声色地将茶杯替换掉:“三日后,你来看名单。”

    他们只是要加把柴,不是让火这个时候便烧起来,全部清算未免大张旗鼓了些。

    “好。记得算上宁远侯和盛主事。他已经连着两次考评优等了,再有一次就该升官了。”

    如兰迎上朱标询问的目光,解释了两句盛长柏给他找麻烦的事:“我阿娘还记着这个儿子,那就父债子偿。”

    朱标微微低头,想挡住眼中加深的晦暗与苦涩,却被人捧着脸抬首。

    晦暗撞进清波,未曾弥漫便被吞噬了个一干二净。

    “朱标,我同你说过,我不愿意的事没有人能逼我。”

    如兰扭住青年的耳朵:“你与其在这儿伤春悲秋,不如想想如何才能让我忘不了你。”

    人生不过数十年,尝过世间极味,又怎会再看上那次等货。

    朱标眼神渐亮。

    他知道的,他的心上人不会停歇的风。

    世间永远不缺逐风之人,可风又怎会轻易驻留。

    “盛如兰。”

    如兰扬眉,这人还是第一次叫她的全名。

    宽大的手掌覆盖住心上人的柔夷,热意与微凉不断融合,最终幻化为独属于他们的温度。

    十指相扣间,热意自指尖入心,烧干了一腔心血,余烬中得见萌芽。

    青年在心上人的掌心落下轻如点水的一吻,挖出自己深埋心底的歉意。

    如兰不怪他,可他却不能。

    面对注定的分离,不明的未来,他本应做出最理智的抉择。

    但,他……不愿,不舍,不甘。

    如兰动作轻佻地抬起身前人的下巴,俯身在那薄唇落下一吻。

    一个轻柔如雪,干净无欲的吻。

    “你这些心思,这是最后一次让我看见。”

    “朱景隆,我不惧离别,亦不悔过往,只求当下欢愉。”

    回应她的,是用力的拥抱,仿佛想要将她融入骨血一般。

    有情人间的脉脉温情绵延一会儿,如兰忽地伸手勾出青年藏在衣衫下的项链,上头的坠子不正是元夕时她送的菩提叶吗?

    得亏这菩提叶是真菩提,百年不腐,否则这人使再多手段,只怕也是要臭了。

    刚倾诉完心扉,朱标也不惧让如兰发现自己的珍藏,只管抱着怀里的人不放手,直到……

    “对了,我阿娘知道我们的事了。”

    朱标:……

    朱标:!!!

    好吧,这的确是如兰会做的事。

    ha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