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边的风带着初夏特有的温润，吹拂过脸颊时像是一层薄纱轻轻滑过。我们并肩走着，谁也没有再说话，但气氛却比任何时候都更亲密。路灯一盏接一盏亮起，映在她侧脸上的光影温柔得让人心颤。我偷偷看了她一眼，发现她也在看我，目光交汇的瞬间，她迅速低下头，嘴角却藏不住那一抹浅笑。
“你干嘛？”她轻声问，语气里带着点嗔怪。
“看你。”我坦然回答，“怕你反悔。”
她哼了一声：“我才不会反悔，倒是你，别以为现在这样就万事大吉了。我说给机会，是让你证明自己，不是让你得意忘形。”
“我知道。”我认真地说，“我会用行动告诉你，我没有一时冲动，这份感情也不是年少轻狂。”
她停下脚步，转过身来面对我，眼神认真得近乎肃穆：“那你要怎么证明？”
我想了想，没有立刻回答。远处江面上传来汽笛声，一艘夜航的游轮缓缓驶过，灯光倒映在水波中，碎成一片流动的金子。我深吸一口气，终于开口：“第一，我不再瞒你任何事。以前受伤不说，是因为不想让你担心；做事不汇报，是怕你觉得我依赖你。但从今天开始，我会主动和你沟通，哪怕只是琐事。”
她微微动容，却没有打断。
“第二，我会把事业做得更好。”我继续说，“不是为了向谁炫耀，而是为了让我们之间的关系更有底气。我不想别人说你是被一个小辈哄骗了感情，我要让他们看到，我是值得你托付的人。”
她的睫毛轻轻颤了一下。
“第三……”我顿了顿，声音低了几分，“我会尊重你的一切选择。如果你哪天真的觉得不合适，想要离开，我也不会纠缠。但我希望那一天永远不会来。”
她说不出话，只是静静地看着我，眼中有光在闪动。
过了许久，她才轻声道：“你说这些，我都记下了。”
“你也答应我一件事。”我说。
“什么？”
“别再轻易说‘回北京’这三个字。”我握紧她的手，“每一次你说要走，我的心就像被刀割一样。我知道你有你的生活，可近江也可以是你的家。只要你愿意，这里永远有你的一盏灯，有一碗热饭，有一个人等你回来。”
她的眼眶又红了。
这一次，她没有忍住泪水，任由它们滑落。但她笑了，笑得那么柔软，那么真实。
“好。”她点头，“我不走了。”
三个字，轻如羽毛，却重若千钧。
那一晚，我们回到家时已经接近十一点。她进房间换了衣服，出来时穿着一件宽松的白色睡裙，头发披散着，整个人看起来格外柔和。我在客厅收拾茶几上的杯子，听见她走过来的脚步声。
“还不去睡？”她站在我身后问。
“等你。”我回头笑了笑，“怕你晚上渴了没水喝。”
她愣了一下，随即摇头轻叹：“真是越来越会说话了。”
我没有辩解，只是把一杯温水递给她。她接过，小口喝了两口，然后坐到我身边。
“其实……”她忽然开口，“我这次回来，不只是因为刘云樵的事。”
我转头看她。
“前几天，我梦到你了。”她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梦里你一个人站在雨里，背影特别孤单。我喊你，你也不回头。醒来的时候，心口闷得喘不过气。我就知道，不能再拖了。”
我心里猛地一揪。
“我不是不知道自己的心意。”她低头看着手中的杯子，“我只是不敢承认。我怕年龄差，怕别人的眼光，怕将来你会后悔。可我发现，最让我害怕的，其实是失去你。”
我伸手将她揽入怀中，动作小心翼翼，生怕惊醒了这场梦。
她靠在我肩上，声音闷闷的：“所以，别让我失望。”
“不会的。”我低声说，“这辈子都不会。”
那一夜，我们都没有再提分别。第二天清晨，阳光照进屋子时，她已经起床，在阳台上浇花。我站在卧室门口看着她的背影，忽然觉得这一切像一场奇迹。
吃完早餐后，她主动提出要去工厂看看。我陪她一起出门，路上她打电话给北京的助理，安排工作交接事宜。挂掉电话后，她对我说：“接下来三个月，我会把重心转移到近江。如果一切顺利，年底可能考虑把部分业务迁过来。”
我强压住内心的激动，只点了点头：“需要我做什么？”
“先帮我找个靠谱的法律顾问。”她说，“另外，近江这边有没有合适的办公场地？我不想长期住酒店。”
“有！”我几乎是脱口而出，“我朋友刚盘下一栋老洋房改造做文创园，二楼还空着，装修风格很适合你们这种高端品牌运营。”
她挑眉：“哦？这么巧？”
“不是巧。”我笑着看她，“是我早就打听好了，就等着你留下来。”
她瞪我一眼，却掩不住笑意：“嘴贫。”
到了工厂，工人们见到她都纷纷打招呼，态度恭敬中带着亲切。她在车间巡视了一圈，检查了新一批面料的质量，又召开了一个简短的生产会议。我站在会议室角落，看着她穿着米色西装外套，发丝一丝不乱地扎在脑后，说话条理清晰、气场十足，心里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骄傲。
她是章泽楠，是我的小姨，更是我爱的女人。
会议结束后，她走出办公室，看见我还站在原地，便走过来问：“怎么不走？”
“等你。”我说，“中午请你吃饭。”
“厂里食堂就行。”她淡淡道，“不用破费。”
“不行。”我坚持，“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
“什么日子？”她疑惑。
“你正式决定留下的第一天。”我看着她的眼睛，“值得庆祝。”
她怔了怔，随即笑了：“好吧，听你的。”
我们去了江边一家私房菜馆，环境清幽，菜品精致。吃饭时，她难得放松下来，聊起了一些过去的事??她年轻时如何从普通文员做到管理层，第一次独自谈判时紧张得手心冒汗，还有我妈当年是如何帮她度过最难的日子。
“你妈是个好人。”她轻声说，“她走之前，拉着我的手说，‘泽楠，小远就交给你了，他脾气倔，不懂事，你多担待点’。”
我鼻子一酸。
“我当时答应了。”她抬眼看向我，“所以我一直觉得自己有责任照顾你。可后来才发现，我已经不只是把你当弟弟或侄子了。”
我没有说话，只是握住她的手。
那天下午，我们一起去了我正在开发的地产项目工地。张伟和王哲早就等在那里，见到她立刻迎上来问好。她没摆架子，反而很认真地听取了项目规划汇报，还提出了几点专业建议??比如社区商业配套的布局优化、绿化带与人行道的比例调整，甚至细致到儿童游乐区的安全设计。
“章总果然厉害。”张伟感叹，“这眼光，比我们请的专业顾问还准。”
她笑了笑：“做服装也是做空间，审美是相通的。”
晚上回到家，她洗完澡出来，发现我把客厅布置了一番：茶几上摆着水果和茶点，电视屏幕投屏着一部老电影《甜蜜蜜》，音响里放着轻柔的爵士乐。
“这是干什么？”她又好气又好笑。
“约会。”我正色道，“从今天起，每周至少一次正式约会。不能总是忙工作，我们要培养感情。”
她无奈地摇头：“你还真当真了。”
“当然。”我拉她坐下，“而且以后每个节日，我都要送你礼物。生日、情人节、七夕、圣诞节……一个都不能少。”
“你有钱吗你就送？”她调侃。
“没钱我就赚。”我握住她的手，“或者，我亲手做。”
她看着我，忽然安静下来。
“你知道吗？”她轻声说，“我从来没有被人这样认真对待过。”
“那以后，我会更认真。”我说。
她靠在我肩上，闭上眼睛：“累了。”
“那就休息一会儿。”我轻抚她的发，“我陪着你。”
她真的睡着了，呼吸均匀而安宁。我轻轻起身，拿过毯子盖在她身上，然后坐在旁边，静静地看着她。
窗外月色如水，洒满整个阳台。
这一刻，我忽然明白，爱情不是轰轰烈烈的誓言，而是日复一日的陪伴，是在她疲惫时递上一杯温水，是在她犹豫时坚定地说“我在这里”，是在无数个平凡的日子里，依然愿意为她点亮一盏灯。
三天后，李艳来找我，神秘兮兮地说：“哥，小姨是不是怀孕了？”
我一口水差点喷出来：“你说什么？！”
“你看她这几天胃口特别好，早上还嫌油烟味重，这不是典型反应吗？”她一本正经地分析。
我哭笑不得：“那是她肠胃不舒服，医生开了药调理，跟你想象的没关系。”
李艳撇嘴：“那你俩发展到哪一步了？亲了没？抱了没？牵手算不算？”
“滚。”我踹了她一脚，“小孩子别打听大人事。”
她嬉皮笑脸地跑开。
但这件事提醒了我??我们的关系虽然有了突破，但在外人眼里，依旧敏感。尤其是我妈的老同事圈子里，一旦传出去，难免会有闲言碎语。
当晚，我跟章泽楠提起这事。
她听完也笑了：“看来我们得注意点影响。”
“要不……对外就说你是我的女朋友？”我试探着问。
她斜睨我一眼：“那我岂不是成了‘勾引侄子’的坏女人？”
“你可以说是前同事的女儿。”我灵机一动，“我对外就说你是单亲妈妈，比我大几岁，我们是自由恋爱。”
她扑哧笑出声：“你编故事还挺熟练。”
“都是为了保护你。”我认真地说。
她沉默片刻，忽然问：“那你介意别人怎么说吗？”
“介意。”我坦言，“但我更介意你因此受到伤害。只要能让你安心，叫我什么都可以。”
她深深地看着我，良久才说：“其实……我不怕别人说什么。我只怕你不坚定。”
“我比谁都坚定。”我说，“这一生，除了你，我谁都不娶。”
她眼底泛起水光，轻轻靠在我肩上：“傻瓜。”
一周后的周末，她提议一起去爬山。清晨六点出发，车子驶出市区，空气渐渐清新起来。山上绿意盎然，鸟鸣清脆。我们沿着石阶慢慢往上走，途中她累了，我就停下来等她，递水、擦汗，像个尽职的情侣。
快到山顶时，她忽然停下脚步。
“怎么了？”我问。
她望着前方蜿蜒的小路，轻声说：“这条路，好像我们之间的路。”
我一怔，随即明白她的意思。
“有坡度，有转弯，有看不清的地方。”她继续说，“但只要两个人一起走，就不怕迷路。”
“是。”我握住她的手，“而且每一步，我都记得。”
我们在山顶看了日出。太阳从云海中跃出的那一刹那，金色光芒洒满群山，她站在我身边，长发被风吹起，美得像一幅画。
“小姨。”我忽然唤她。
“嗯？”
“以后别让我叫你小姨了。”我说，“我想光明正大地牵你的手，堂堂正正地爱你。我不想再躲在这个称呼后面了。”
她看着我，眼中闪过一丝挣扎，最终化作释然。
“那……以后叫我名字吧。”她轻声说，“或者，叫别的你喜欢的称呼。”
我心头一热，将她紧紧拥入怀中。
“泽楠。”我在她耳边低语，“我爱你。”
她没有回应，只是回抱住我，用力得像是要把自己嵌进我的身体里。
下山的路上，我们牵着手，一路无言，却胜过千言万语。
回到城里，生活回归日常。她开始真正参与我的事业，不仅帮忙对接资源，还在品牌定位上给了我许多关键建议。她带来的不仅是经验，更是一种沉稳的力量，让我在面对困难时不再慌乱。
一个月后的某天夜里，她坐在书桌前整理文件，我端茶进去，发现她桌上放着一张机票??北京，往返，日期是下周一。
我的心猛地一沉。
“你要走？”我尽量让声音平稳。
她抬头看我，眼神平静：“去开个会，两天就回来。”
“我以为……你已经不回去了。”我站在门口，不敢再靠近。
“我没说不回去。”她合上笔记本，“有些事必须亲自处理。但我承诺过的，不会长期离开。”
我点点头，转身欲走。
“小远。”她在背后叫住我。
我停下。
“你信我吗？”她问。
我回头，看着她的眼睛：“我信。但我也怕。”
她起身走到我面前，捧起我的脸：“听着，我不是逃避，也不是动摇。我只是在履行一个成年人的责任。你要学会相信，即使我不在你眼前，我的心也在你这里。”
我抱住她，把脸埋在她颈间：“对不起，我太敏感了。”
“没关系。”她轻抚我的背，“爱本来就会让人变得脆弱。”
三天后，她如期归来，还给我带了北京烤鸭和一盒老字号点心。进门第一句话就是：“想我没？”
“想了。”我接过袋子，故作冷淡，“还以为你不回来了。”
她一笑：“骗你的，机票早就退了，我只是想看看你会不会着急。”
“你恶劣。”我咬牙。
“但我喜欢看你吃醋的样子。”她踮脚在我唇上轻轻一吻，“只一下，别贪心。”
那一吻短暂如蝶翼振翅，却让我心跳加速。
我知道，未来的路还很长，会有风雨，会有质疑，会有无数个需要彼此坚定的时刻。
但我也知道，只要她还在，我就敢一步步走下去。
步步登阶，终至所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