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听陆太后和国公夫人继续说着话。
“圣母太后执掌凤印管理后宫,这些日子都在操心着太皇太后的生辰宴。”
“如今是国丧期间,太皇太后的寿辰不会大办。”
“但也会有不少命妇带着家中女眷前来贺寿,皇帝自然也是要出席的。”
“到时只怕又是出其东门,有女如云。”
国公夫人姿态优雅的喝完一口汤羹,放下白瓷调羹,笑着道。
“圣母太后向来心思缜密,有她操持,必然能让太皇太后生辰那日既庄重又不失温馨。“
“国丧期间,怕是许多热闹的节目都要从简了。”
陆太后给国公夫人夹来一只剥了壳的大虾,放进她的碗里。
“是啊,毕竟还是先帝驾崩的头一年,举国同悲,一切从简也是应当。”
“太皇太后年事已高,这生辰若是太过冷清,到底也让她心里不痛快。”
“宫中的歌舞表演不宜登场,就看那些前来贺寿的小姐们,有没有给太皇太后准备庆生辰的节目了。”
国公夫人接话道。
“必然会有的,这些年你在宫里看了那么多,还能不清楚。”
“皇帝政务繁多,平日里都在宫里召见朝臣,那些贵女们想见陛下一面也是不易。”
“这么好的机会,她们怎会错过?”
国公夫人的话让陆太后深以为然。
回头想想,成为皇帝的妃嫔固然能给家族带来荣光和助力。
可也只有她们这些皇帝的妃嫔才知道,身处后宫有多少的不得已。
进了宫、成了皇帝的女人,若是没能诞下龙嗣。
最终的结果就是去往太庙守制,常伴青灯古佛。
想要怀上龙嗣,也要看有没有那个运气,能得皇帝翻牌子侍寝。
就这后妃侍寝的绿头牌也是大有文章,会有敬事房里的太监从中捞取好处。
那些盼着得皇帝宠幸的妃嫔,为了能让自己的牌子被皇帝多看到几眼。
不得不拿出自己的积蓄去贿赂敬事房的太监。
有的太监收了好处,便会把那妃嫔的牌子摆得更加显眼。
或是把不受宠妃嫔的牌子故意压在下面。
陆太后初入宫时也是青春貌美、天真烂漫,一心想着为家族争光。
可进了这深似海的宫墙之后,她便被卷入了这些纷争之中。
先帝冷情,并未专宠哪一位妃嫔。
不知是否出于防范外戚干政的考虑,让她这个国公府出生的嫡女、一连坐了两三年的冷板凳。
那些掌事太监们也是看人下菜碟,对不得宠的妃子都是阳奉阴违,处处克扣她们的吃穿用度。
嫂嫂担心她将来无皇嗣傍身,落个凄楚的结局。
不断的给她送来银钱用于宫中打点,让她的牌子频繁出现在皇帝面前。
只能说运气好,几年里就侍寝了那么一回,她便怀上了。
可她这边刚传出有孕的消息,便有赵妃送来的加了红花的安胎药。
要不是嫂嫂那日刚巧也在,察觉到气味不对,她刚怀上的胎儿可能就会小产。
自那以后,她处处小心。
可那些没有子嗣的妃嫔也不想她顺顺利利的生下孩子。
在她必经之路上撒油,用野性十足的黑猫来惊吓她......
各种想让她滑胎的法子层出不穷。
嫂嫂得知后,便以娘家人探望为由每日都来宫里陪着她。
那时嫂嫂也怀着身孕,却陪她担着各种风险,好在她俩腹中的孩子都是命大的。
嫂嫂陪着她顺利诞下孩儿后,才留在府中待产.....
她俩生下的孩子自然就是轩辕啄和陆沉。
转眼就过去了二十个春夏秋冬。
这些年经历了那么多风风雨雨。
而今,她和嫂嫂还能像从前那样,坐在一起说着话。
说起来,她和嫂嫂也有着相似之处。
身边都没夫君陪伴。
于陆太后来说,先帝算什么夫君,他只是君王,冷血到了骨子里。
而嫂嫂与兄长,大抵也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更多的是家族安危与责任。
收回思绪,陆太后看向月红。
“月红,你母亲既然不打算参与太皇太后的寿诞,便是你入宫参宴了。”
“你身边要是有想入宫的姐妹,未必要等到选秀那时候。”
“不妨借着这次机会带来,有姑母在这宫里,总能照拂一二。”
这话说的极为直白,可见真没把她们当外人。
月红思索了一下,笑着作答。
“真没有,姑母您也知晓,我在京城并没有相熟的姐妹。”
“就我身边这个妹妹,还是许了人家的,等国丧期满后,我这妹妹也该嫁人了。”
陆太后和国公夫人都微笑着看了过来。
此刻在她俩眼里,月红就是不争名逐利的高姿态,这么好的跳板都不踩一脚。
可月红说的也是大实话。
她都已经贵为一品诰命夫人了,还有什么好追求的?
亲妹子倒是有一个,可月娥还小,月红根本没往这方面想过。
她娘家有男儿,已经去往西北边境建功立业去了。
国公夫人转移话题道。
“早知太后您想着这些事儿,我就该再认两个义女。”
“这次从南方回京,我收了两个义子,还想着请陛下帮着给我那在工部的义子升升官职呢!”
陆太后想也没想的就应下。
“嫂嫂交代的事,啄儿自然会办,不知嫂嫂认的义子姓甚名谁.....”
月红和暗香见她俩又聊上了,彼此对视一眼。
如此看来,国公夫人想帮司徒姨父升迁只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
那她为何没提?难道是知道司徒姨父是什么尿性?
月红有些后悔。
是不是不该对陆沉转告司徒姨母的请求。
不过话都说出口了,就跟泼出去的水一样,懒得收回。
陆沉帮不帮,他自己会决定。
月红就是这样一个依赖自己夫君的人。
吃着宫里的珍馐美味,月红在心里想着,夫君这会在哪呢?
......
陆沉这会坐在王氏商行的行商车里。
车辆由他驾驶,身边坐着王伯,后边还有一个凌风。
他们三人刚刚从城外回来,厉王为谋反所建的那处火器加工坊他们去看过了。
那处加工坊坐落在龙尾山的半山腰,距离京城有不少距离。
龙尾山很大,如果绕道去到山的另一边,能找到陈氏祖坟的位置。
而这里,是采用青砖瓦石建造的高大工坊,宽敞且坚固。
最大的库房能同时容纳十几辆他们这样的行商车。
另外还有不少稍微小一些的库房。
甚至还有供人伙食居住的民房。
这些民房建在工坊外围,倒像是把守此地那些人的居所。
也难怪陆老二这些年不间断的给厉王提供银钱资助,当真是干大事者不吝钱财。
厉王结党营私、培植私人武装力量,研发火器,打造火器。
这哪一样不是花钱如流水?
而那些最耗银钱的——用于打造火器的违禁品。
早已被朝廷官兵运去了兵部的兵器打造营。
现在这处加工坊就是一个空旷的大型仓库,不具任何危险性。
文德帝把这处地儿给了陆沉,陆沉看过之后,心中已有了初步的规划。
一路驾驶着车辆回城,陆沉脑子里也一直想着事儿。
本想和王伯交流一下部署计划,这不是后面还坐着凌风吗?
凌风是陛下的暗卫,这次也是他带着陆沉、王伯过来看城外的火器加工坊。
陆沉虽然记得凌风的好。
但有些话,有些事,他连自己的母亲都没提及。
又怎会当着凌风来说?
入城时,守城官兵见是齐国公,问都不敢多问一句的恭敬放行。
进了城区,陆沉想着这时去哪。
凌风用不着陆沉送他回宫,但陆沉这会却想去宫里,与自己的夫人汇合。
他与王伯说道。
“老爹,月红、暗香她们今日跟着母亲去宫里拜见太后去了。”
“这会可能还在宫里,我这时赶去,没准还能和她们一道用膳。”
都到晌午了,王伯自然也是空着肚子。
他不可能厚着脸皮跟着陆沉去宫里、和女眷们用膳。
虽然他很想看到国公夫人和俩闺女,但人贵有自知之明。
那日与国公夫人寥寥几句话别后,他便不再是国公夫人的马车夫,连等在宫外的资格都没有了。
“行,京城里的街道我熟悉,到了前面那个路口,你就停车。”
“此处距离柳宅也不是多远,我就在那下车。”
陆沉轻轻点头,车辆平稳前行。
可很快,也很突兀的,就有一个小姑娘冲到道路中央。
张开双臂,挡住了他们的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