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座南极科考站的面积不小，但问题是南极冰盖的面积更大。
地基松动的下一秒，几乎整座科考站就落进冰隙，我甚至都还没来得及悲伤，就已经看不到坠落的科考站、甚至连它掉进哪条冰隙都分不清了。
“可能是因为善良吧？”
我忽然对Ego提出的问题有了想法：“你没接触过不太清楚，但人类真是一个很有意思的文明，明明是同一种生命组成的族群，个体间的差异却相当大。”
“有些温柔善良的人，哪怕死去几千年也还有人记得，但也有些坏到极致的人，会让你觉得连续杀他三百次都不解恨。”
“他们中的一些人、会为了一点小小的利益，就置他人的生命于不顾，但还有一些人，会为了他人的利益、而甘愿奉献出自己的生命。”
“所以人类文明，才没有继续生存下去的资格。”
Ego冷眼看着那一线画面，眼神闪烁不知道在琢磨什么：“人类文明的技术水平，本就处于一个极地的水准，会在资源利用上产生极大的浪费。”
“将所有同类的智慧集合起来，才是一个成熟的文明、在这一阶段该有的策略，可人类文明经过漫长的发展，却连保持着这样复杂的构成，这样低劣的种族就应该尽快修剪。”
“或许吧。”
我耸了耸肩也不争辩，毕竟现在的一切都已成定局：“通融一下吧，人类已经出发了，跑掉五亿还是跑掉十亿，对你来说都没区别，为什么不善良一点呢？”
“……”
Ego看着那一线画面没说话，但也没有想要阻止的意思，于是我也看向那一线画面，毕竟这样全人类一同逃亡的场面，实在不怎么多见。
也是在这个时候，那块维度切片中的地球发生了一些变化——其实这种变化早就开始发生了，只是我一直太关注局部、才忽略了那样壮观的景象。
那个位置应该是在近地轨道。
无数先前发射升空的方舟飞船，并没有急着开始逃亡，而是在地球近地轨道的附近、重新汇编成一支更大的逃亡舰队。
由于光线角度和飞船表面的反光系数不同，那些飞船看起来有些隐约的闪烁，黑的、白的、银色的，看起来像是地球多了一条绚烂的星环，又或是即将远去的人类、给予地球母亲的最后一个拥抱……
“因为‘善良’，不在宇宙生存公式的计算之内。”Ego忽然开口道。
此刻我处于一种莫名的感伤，一时没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你不是问我，为什么不选择善良吗？”
Ego转头看着我，眼神里的情绪早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完全处于职业态度的冷漠：“因为‘善良’，不在宇宙生存公式的计算之内。”
话音没落，Ego忽然拿出它之前选好的、那两个新生文明的维度切片，迅速折出了一个尖锐的角。
我看到它的动作不禁一愣，但Ego很清楚自己要做什么，几乎是刚完成折角的动作，就毫不犹豫的将那只尖锐的角、朝着那条绚烂的地球“星环”扎了过去！
噗——
我似乎听到了一声轻微的响，像清晨洗漱的时候，洗面奶搓出的泡沫里炸了个泡儿，但它的威力可比一个气泡爆炸大多了。
三艘相邻的2型飞船，只一瞬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甚至还有距离更远的两艘3型飞船受到波及、分别损失了30%和60%以上的船体。
突然的负压，将那两艘3型飞船内部的所有东西都吸了出来。食物、饮水、设备、工具……但从破损处喷出最多的，还是数以万计、甚至十万计的人。
虽然我知道真空环境和“绝对零度”的超低温，会在瞬间结束那些人的生命、他们可能不会感觉到丝毫痛苦，但在看到他们被喷射出来的时候，我还是恍惚听到了那些撕心裂肺的惨叫。
“Ego！”
我情不自禁的大吼一声，脑子里都还没有反应过来，我的拳头就已经重重落在它的脸上！
砰！
一声闷响，像田径比赛里铅球砸在地上的声音。
Ego的脸上瞬间凹陷了一大块，一些粘稠的、像血一样的东西，从它的鼻孔和眼眶里被挤压出来，可它却好像没感觉似的，拿着那个尖锐的角准备继续。
“住手！”
我急忙抱住Ego的胳膊，试图从它手中抢下那块维度切片——可是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在Ego手中还算硬挺的、像A4纸一样的维度切片，却在我想要触碰它的时候，变成一种软绵绵的同时、却还带有某种主观意识的状态。
就像一只不愿意被人摸的猫，或是一条水里的鱼，我的手靠近一点、它就立刻退后一点，哪怕我换成别的角度、甚至从两边去捏它也是一样。
“没用的，接触维度切片是需要技巧的。”
五官变形的Ego冷笑起来，好像早就在等这个“报复”的机会：“你不会恢复自己的记忆，就无法掌握这种技巧；可是一旦你恢复了记忆，掌握这种技巧也没意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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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恢复记忆后的我，将不会在乎人类的死活……”
我后知后觉似的喃喃出声，下一秒又被突然爆发的Ego拦腰抱起、像扔垃圾一样重重的摔在地上。
“砰”的一声闷响，我的后脑撞上什么东西，巨大的惯性让我感觉脑浆都快从鼻孔里喷出来了。
但奇怪的是我并不疼，只有一种类似微醺状态的眩晕感，以及无力改变现状的淡淡绝望。
“是‘可能’不会在乎人类的死活。”
Ego纠正了我的说法，接着像捏泥塑一样、将自己变形的五官慢慢还原：“我说的‘没意义’，是因为就算我什么都不做，人类文明也会因为这次逃亡而害死自己。”
我艰难的转了下眼珠：“你什么意思？”
Ego冷笑了一下没说话，与此同时，人类的方舟舰队也完成最后的调整、朝着“虫洞”的方向踏上征程——
几百艘黑色、白色、银色的飞船，像一颗颗洒在黑色天鹅绒上的碎钻，它们带着决绝的气势，向着仿佛没有边际的寂静虚空发起冲锋。
这景象让我忽然开始紧张起来，但不是因为Ego那句话，而是我忽然发现这个场景有些……哦不，应该说是非常眼熟。
我曾经见过这个画面。
在杨佩宁第一次、试图用催眠帮我恢复记忆的时候，我曾按照他的指引，在一片黑暗中寻找一朵最明亮的“光”。
但在我找到之后却突然发现，那所谓的“光”不是某种意象，而是几百艘造型怪异的飞船、在太空中撞上了看不见的屏障。
“三维世界的‘时间’，在这里是可以被具象化的。”
Ego撩开衣摆，戏谑的在我身边跪坐下来：“人类文明的结局早已注定，你错过了亲手为他们送行的机会，就当是你为自己的愚蠢、所付出的代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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