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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1章 难得的温暖

    一晃眼,不知过了几个春秋。

    我留着一把疏于打理的胡渣,长发常年用一根木簪盘在脑后,像个落魄的道士。

    摆个摊,支个幡,八岁的儿子就趴在旁边的石阶上写着作业。

    我也没想到,自己竟然真的靠给别人算命,把儿子养这么大了......

    老道士当年说我有天赋,我修道有没有天赋不清楚,但我算命是真的有天赋。

    我本就喜欢观察,揣摩人心。

    从人们的言行举止里,预判吉凶,规避风险,也是我的本能。

    紫微斗数、六爻八卦、奇门遁甲......我都懂些皮毛。

    八字、面相、梅花易数......我也钻研得津津有味。

    世人来求卦,求的不是真相,是个心安,是个指望。

    我擅长这个,给他们想要的答案,看着他们或欣喜或释然地留下卦金,转身投入各自的命数里去。

    老道士喜欢云游,他走前教过我算命的窍门——

    “第一,好话祝福,不吝啬。

    人家求问,多半心里苦,好听话、吉利话,多说几句又不费钱。

    人说想求财,你就祝他财源广进,人说问姻缘,你就愿他佳偶天成。

    给人一点盼头,结个善缘,这叫‘赠人玫瑰,手有余香’。”

    “第二,坏话批评,要三思。

    断人前程、毁人姻缘的话,如泼出去的水,收不回,看出什么不好的苗头,要点到为止。

    切记,得罪了别人,沾了因果,非但赚不了钱,还会惹祸上身,小心真折了寿!”

    “第三,过去可稍评,未来不可断。

    过去的事,有迹可循,你说中几分,人家便觉得你神。

    但未来的事,变幻莫测,谁敢说死?

    所以话要说活,说圆,说得模棱两可。

    越是模糊,就越有弹性,容得下变数,也容得下你回头圆话。

    这叫‘天机不可泄露’,实则是给人、也给己留余地。”

    “最后,也是最根本的一条:赚钱,但要心善。

    咱们这行,更容易看清人性冷暖,得了温饱,更要劝人向善。

    引导人走正路,积口德,也是给你自己、给你儿子积阴德。

    莫要把这当成了纯粹的骗术,心里要存着一份慈悲。”

    这些话他每次走前都会对我重复一遍,我也时刻将这些教诲铭记心间。

    这行当干久了,容易生出一种错觉,仿佛自己真能窥破天机。

    但我知道,我看不清任何人的命,尤其是我自己的。

    而这些年,我又愈发觉得那老道士,也就是我师父,他是真有这神仙本事。

    他算命道士这个身份,倒更像是为了掩饰他能预知未来的能力。

    我试探过他好几次,这老东西肯定没有倾囊相授,还藏了手段没教我。

    不过我也能理解,教会徒弟饿死师父嘛!

    总之,别饿着我儿子就行!

    现在能养家糊口我已经很满足了,对师父也是感激不尽......

    那天傍晚,我正准备带着儿子收摊回家,一个戴着墨镜口罩的女人坐到了我面前。

    她嗓音有些刻意地压低,“道长,能给我算一卦吗?”

    有生意干嘛不做?我又重新把幡支起,笑着坐下,“缘主,你有何所求啊?”

    而当我看清她时,我脸上的笑容瞬间就凝固了,瞳孔不由地震颤,喉咙发紧,声音都变了调,“清婉......”

    她轻轻摘下墨镜和口罩,露出那张依然清丽的脸。

    她嘴角弯起,笑得还和以前一样好看,恢复了正常的嗓音,“我都这样了,你怎么还是一眼把我认出来了?”

    我眼眶微微发热,努力扯出个笑容,用调侃掩饰激动,“我现在没点眼力,怎么吃饭啊?”

    她的眼睛也迅速蒙上一层水汽,嘴角咧起的笑容里带着些许苦涩,“小羡,你都变样了,怎么也不刮刮胡子?真邋遢......”

    我下意识地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搓着摊上的布角,像年幼时第一次见她一样,带着点自卑和害羞,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她却自然地抓住了我的手腕,轻声问道,“你吃过了吗?要不...我们一起?”

    “好!”我笑着点了点头,赶紧起身,对着远处公园里正奔跑的小身影喊道,“知常!下班喽!吃饭去!”

    清婉闻言一愣,急忙跟着站起来。

    她目光急切地投向那个由远及近的男孩,眼泪瞬间就涌了上来,声音哽咽,“这是...我们的儿子?都长得这么大了......”

    知常的性格和我不同,他更像他的妈妈,活泼开朗,脸上总挂着笑。

    他跑回我身边,抹了抹额头上的汗,好奇地打量着清婉,扭头问我,“老爹!这个美女是谁啊?”

    我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脑勺,笑骂道,“没大没小!这是你妈!叫妈妈!”

    “妈妈......”这小子顿时愣住了,张着嘴,眼神里全是懵懂和惊讶,毕竟从他记事起,妈妈就只是个称呼。

    而我和清婉,已经有五年没见了......

    当年她爸,也就是我姨父逼着她嫁人,她宁死不从,用了一场苦肉计,割腕住进了医院。

    我有很长一段时间找不到她,和她断了联系。

    后来,还是阿姨怕我担心,偷偷给了我消息,说是姨父把她带出国去了。

    我们一家三口团聚,没去什么大餐厅,三个人坐在汉堡店靠窗的位置,点了一份全家桶。

    沈知常这小子见到自己亲妈,突然变得害羞了起来,缩在我身边扭扭捏捏的,完全不见了平日的淘气。

    但清婉可是他亲妈,笑着伸手将他一把搂进自己怀里,也不嫌弃他一身的臭汗,脸颊贴着他的头发,又亲又抱,眼泪却掉得更凶了。

    我看着眼前这幕,鼻头一阵发酸,心里暖融融的,却也在心底无声地叹了口气。

    我隐隐算到,这份失而复得的温暖,恐怕并不会长久。

    或许是因为那份难得的温暖,儿子竟然枕在他妈妈的腿上睡着了。

    清婉用纸巾小心翼翼地擦拭着儿子脸上的汗渍,轻声问道,“小羡,一直都没问你,为什么给儿子取名叫知常啊?”

    ha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