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洋楼内，壁炉的火光将克莱尔苍白的脸颊映照出一丝血色。
她刚刚愈合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战裙上破损处尚未修补，但她已经站起身，眼眸透过窗户，望向远方天际那不断闪烁的、令人心悸的能量光芒。
即便相隔如此遥远，她也能感受到那片战场传来的毁灭气息。
那是因她而起的风暴。
玛蒂娜无声地出现在她身后，银色的长发有些凌乱，向来平静无波的银色眼眸中写满了担忧。
"克莱尔大人。"
她的声音轻柔却坚定。
"您的伤势还未痊愈，现在过去太危险了，那是神话级别的战场，即便是余波……"
"玛蒂娜。"
克莱尔打断了她，声音有些沙哑，却异常清晰。
她没有回头，依旧望着远方，那里时而金光冲天，时而星辉黯淡，时而花海蔓延。
"你听到了吗？"
玛蒂娜沉默片刻，她当然听到了。
那是奇迹撕裂天空的哀鸣，是神话陨落前的绝唱，是足以改写大陆格局的力量在疯狂对撞。
每一次能量的剧烈爆发，都意味着一位顶尖存在的倾力一击，甚至是……
陨落。
"这场风暴，是因我而起。"
克莱尔缓缓转过身，面对玛蒂娜，她的眼神不再有迷茫或恐惧，只剩下一种沉淀下来的坚定。
"是我试图以七级史诗之躯晋升神话，这才引来了神明的注视，进而导致了这场灾难性的冲突。"
她抬起手，掌心向上，一丝暗金色的天地之力在指尖流转。
"这是我的试炼。不是力量层面的对抗，而是……命运层面的抉择。”
“逃避，或许能苟活一时，但我知道，此生将止步于此。”
“我的心，将永远留下无法弥补的裂痕。"
她看向玛蒂娜，眼神复杂，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柔软。
"你可以留下，玛蒂娜。这是我的选择，我的责任，你不必……"
"克莱尔大人！"
玛蒂娜上前一步，罕见地提高了声音，打断了克莱尔的话。
她仰头看着自己侍奉、陪伴了十余年的主人，银色的瞳孔中闪烁着不容置疑的光芒。
"您忘了我们的契约吗？"
她伸出手，轻轻握住克莱尔那只萦绕着能量微光的手，指尖冰凉，却带着决绝的力度。
"从您选择我成为侍从的那一刻起，我的命运就已与您相连。”
“您追逐的目标，就是我的方向。”
“您面临的挑战，就是我的试炼。”
“您选择的道路……"
玛蒂娜的声音微微颤抖，却无比清晰。
"无论是通往王座，还是迈向深渊，我都会在您身边。"
她微微躬身，行了一个最标准的女仆礼，再抬起头时，脸上是近乎虔诚的平静。
"荣辱与共，生死相随。"
克莱尔怔怔地看着她，看着这个陪伴了自己十余年，总是安静地站在她阴影中为她打理好一切的银发女仆。
她看到了玛蒂娜眼中那份超越主仆甚至超越友情的，近乎信仰般的坚定。
一股暖流冲散了心底最后的犹豫与寒意。
她反手握紧了玛蒂娜冰凉的手指，深吸一口气，金色眼眸中重新燃起如同初次踏上战场时的火焰。
"好。"
克莱尔的声音恢复了往日的沉稳与力量。
随即，带着玛蒂娜，摇身一晃，再度凝结出巨人虚影，朝着神话战场奔赴而去。
——
房间内。
参谋长大人在盔甲架前，如同一尊静止的雕像。
她金色的长发有些凌乱地披散在肩头，平日里总是瞪得大大的金色眼眸，此刻却像是被远方天际不断传来的能量轰鸣声吸走了所有光亮，只剩下一种沉甸甸的、几乎要溢出来的焦灼。
她猛地甩了甩头，像一头试图挣脱无形缰绳的金色雄狮。
动作幅度很大，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然后，她伸出手，一件件拿起那套陪伴她征战多年的铠甲。
冰冷的金属部件贴合身躯时发出熟悉的铿锵声，每一声都像是在敲打着她紧绷的神经。
肩甲、胸铠、臂缚……
当她将最后那顶战盔戴上时，整个人的气息陡然一变，从片刻前的沉寂瞬间化作了即将出鞘的利刃，锋芒毕露。
她必须去。
这个念头如同烙印，灼烧着她的灵魂。
不是因为什么王国大义，也不是为了所谓的荣耀。
理由简单，却比任何誓言都更具分量——
因为她的老师，那个看似幼小却拥有恐怖力量的希尔达，正在那片战场燃烧一切。
因为奎因，成为她家人的男人，他的巨人真身可能正在崩解。
因为……
克莱尔，她那倔强骄傲总是与她针锋相对的妹妹，此刻正主动奔赴那片连神话都可能陨落的旋涡中心。
所以，她必须去。
她转身，大步走向门口，铠甲摩擦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就在她的手指即将触碰到门把的瞬间，一只冰凉而微微颤抖的手，轻轻拉住了她的腕甲。
是赫瑟尔。
这位总是像姐姐一样包容她任性照顾她伤病的管家，此刻脸上失去了往日的从容，眼眸里盛满了近乎哀求的忧虑。
她没有说话，只是那样拉着，力道很轻，仿佛知道这根本无法阻止，却还是本能地伸出了手。
克莱汀的脚步顿住了。
她没有用力挣脱，而是回过头，目光落在赫瑟尔苍白的脸上。
看着对方眼角的水光，看着那总是梳理得一丝不苟的银发此刻有些散乱。
参谋长大人鎏金色的眸子里，那翻腾的战意微微平息，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柔和。
她抬起另一只戴着金属护手的手，动作有些笨拙，却异常轻柔地，摸了摸赫瑟尔的脸颊。
冰凉的金属触感，让赫瑟尔微微一颤。
参谋长大人没有说什么“等我回来”，也没有说什么“别担心”。
她只是看着赫瑟尔的眼睛，用力地、缓慢地眨了眨眼。
那眼神里，没有赴死的悲壮，没有离别的不舍，只有一种让人心安的笃定。
像是在说：我知道，但我必须去。
也像是在承诺：我会回来。
下一刻，她的手从赫瑟尔手中轻轻抽出。
没有再多停留一秒，她的身影化作一道金色的流光，瞬间冲出了小洋楼，消失在群青要塞之外那片被各种恐怖能量渲染得光怪陆离的天际线方向。
赫瑟尔的手还僵在半空，指尖残留着金属的冰冷触感。
她望着空荡荡的门口，远处传来的能量爆鸣似乎更加清晰了。
她没有哭泣，也没有呼喊，只是缓缓地、缓缓地收回了手，紧紧握成了拳，贴在胸前。
她所珍视的人，大半都奔赴向了那片战场。
如今，自己所能做的，也就只剩下祈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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