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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9章 妯娌三人的秘密约定

    我们部门最近流传着一张照片——三位白发苍苍的老妇人并肩坐在院子里晒太阳,身后是一栋崭新的二层小楼,墙上爬着几枝初开的牵牛花。阳光把她们的笑容镀上一层金色,任谁看了都要感叹一句:“真是幸福得让人羡慕啊!”

    照片是同事小张带来的,说是他老家村里的三位妯娌,今年相继成了寡妇,却约定一起生活,互相照顾到老。十三个孩子轮流回来陪伴,俨然成了当地一段佳话。

    大家传看照片时,个个眼里闪着感动的光。只有我,后背一阵发凉。

    因为照片正中坐着的那位老人,是我的大伯母李素珍。而我知道,大伯母根本没有十三个孩子。

    她只有一个儿子,名叫陈志强,是我堂哥,去年因车祸去世。

    “真羡慕这样的感情啊,”对面的小姑娘托着腮,“现在哪有这样真挚的情谊。”

    我勉强笑了笑,手指无意识地在办公桌上敲打。作为公司里最普通的中层管理员,我习惯了各种数据和报表,突然面对这样一个“完美”故事,本能地觉得不对劲。

    下班后,我开车回父母家。母亲正在院子里浇花,看见我来有些惊讶:“小颖,今天不是周末啊,怎么突然回来了?”

    “妈,我看到了大伯母的照片。”我直截了当地说,“听说她和另外两个妯娌一起生活,孩子们轮流照顾她们?”

    母亲的手抖了一下,水壶偏了方向,浸湿了她的布鞋。她放下水壶,叹了口气:“进屋说吧。”

    父亲正坐在沙发上看报纸,听到这个消息,眉头皱成了“川”字:“这事你别管,小颖。”

    “为什么?大伯母什么时候多了那么多孩子?志强哥不是她唯一的孩子吗?”

    父母交换了一个眼神,那种眼神我见过——去年志强哥车祸后,他们就是这样欲言又止的神情。

    “到底怎么回事?”我追问。

    父亲摘下老花镜,揉了揉鼻梁:“你大伯母不容易,你就让她安享晚年吧。”

    “可是她在骗人!哪来的十三个孩子?”

    母亲突然哽咽了:“小颖,你别这么说。素珍她...其实那另外两个妯娌,也都是苦命人。”

    从父母断断续续的叙述中,我了解到一些情况:大伯母和另外两位寡妇确实住在了一起,但所谓的“十三个孩子”并不全是她们的。有些是租来的,有些是邻居假装的,整个村子都在帮她们维持这个谎言。

    “为什么?”我还是不理解。

    父亲深吸一口气:“一开始可能是为了面子,后来...听说有人要给她们拍纪录片,村里觉得这是个宣传机会。”

    “所以就合伙骗人?”

    “村里穷啊,”母亲低声说,“去年志强走了后,素珍差点没挺过来。后来和另外两个姐妹在一起,反而慢慢好起来了。大家只是想让她们高兴点。”

    我心里五味杂陈。作为企业管理人,我深知虚假宣传的后果,但作为亲人,我又不忍心揭穿这个看似善意的谎言。

    周末我决定亲自去趟风铃村——那个我童年时常去的村庄。

    车子驶离高速公路后,道路渐渐崎岖。记忆中的泥泞小路已经铺成了水泥路,两旁的白杨树高大许多。村庄变了样,多了不少新楼房,但依然宁静得能听见鸟鸣。

    我按照母亲给的地址,找到了村东头那栋二层小楼。比照片上看起来新些,墙漆还散发着淡淡的味道。

    院子里,三位老人正坐在一起择菜。大伯母看见我,愣了一下,随即认出我来:“小颖?你怎么来了?”

    “来看看您,大伯母。”我提着水果走过去。

    另外两位老人好奇地打量我。一位微胖,圆脸,眼睛眯成两条缝;另一位瘦高,颧骨突出,但笑容温和。

    “这是我家侄女,城里来的。”大伯母介绍道,然后又转向我,“这是你二伯母王梅花,三伯母赵冬梅。”

    我注意到一个细节——大伯母自然地说着“二伯母”、“三伯母”,仿佛她们真的是姻亲关系。但实际上,我知道她们只是同村的寡妇,原本并无亲戚关系。

    “孩子们今天都不在?”我试探着问。

    三位老人交换了一个眼神,虽然只是一瞬间,但我捕捉到了那丝不自然。

    “老大老二家今天有事,明天才来。”二伯母王梅花笑着说,她的手指粗糙,像是干了一辈子农活。

    三伯母赵冬梅起身给我倒茶,动作略显僵硬。我后来才知道,她的风湿病很严重,逢阴雨天就疼得睡不着觉。

    那天我留下来吃了午饭。期间,几位邻居“恰好”来访,个个亲切地叫着“姨”、“婶”,仿佛真是亲戚一般。演技不错,但还是能看出刻意的成分。

    饭后,我帮大伯母洗碗时,直接问了她:“大伯母,志强哥走了,您一个人寂寞吗?”

    她的手在水盆里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搓洗碗筷:“有姐妹们陪着,孩子们也常回来,挺好的。”

    “我上次联系志强哥的同学,他说有些关于志强哥的事情想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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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碗从大伯母手中滑落,在水盆里溅起水花。她脸色霎时苍白:“他、他说什么?”

    我撒了谎,只是想看看她的反应,没想到这么大。

    “没什么,就说志强哥以前帮过他很多。”我连忙圆场。

    大伯母松了口气,但那紧张的神情没有完全褪去。

    回去的路上,我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不仅是假孩子的问题,似乎还有什么秘密藏在表面之下。

    一周后,我再次来到风铃村。这次没有提前告知。

    快到那栋小楼时,我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堂哥志强的高中同学李明。他正从另一个方向走向小楼,手里提着一些保健品。

    志强已经去世一年了,他的同学还来看望大伯母?虽然可能,但总觉得有点奇怪。

    我加快脚步,但在距离小楼还有几十米时,突然被人拉进了路边的小巷。

    是村里的老书记,看着我长大的一位长辈。

    “小颖,你别过去。”老书记压低声音。

    “为什么?我看到志强的同学去了...”

    “就是不能去,”老书记神色紧张,“听叔一句劝,回去吧,别问了。”

    这种反应反而激起了我的好奇心。等我挣脱老书记,赶到小楼时,李明已经不见了。三位老人坐在院子里,神情自若,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但我注意到三伯母赵冬梅的手指在微微发抖。

    回城后,我设法联系上了李明。起初他支支吾吾,直到我说我知道村里在帮三位老人“造假”,他才叹了口气。

    “我不是去看你大伯母的,是去看我自己的母亲。”李明说。

    “你母亲?”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终于开口:“赵冬梅是我母亲。但她不让我公开认她,因为这样会破坏她们‘三个寡妇都是一样情况’的故事。”

    我愣住了:“什么意思?”

    “我母亲,赵冬梅,其实有丈夫的,只是那个人很多年前就抛下我们走了。她一直对外说丈夫死了,是因为觉得丢人。”李明的声音带着苦涩,“村里人都知道,但大家都帮她瞒着。”

    原来如此!三伯母根本不是寡妇,只是被抛弃的妻子。那么这个完美故事的第一个裂缝出现了。

    接着,我发现了第二个裂缝——二伯母王梅花的“孩子们”中,有两个其实是付费请来扮演的。村里一个年轻人不小心说漏了嘴,说每次有外人来,他们就要去“扮演孝子贤孙”,事后能拿到一百块钱。

    最让我震惊的是关于大伯母的秘密。

    通过志强哥的遗物,我发现了他生前最后几个月的银行流水,有几笔大额取款,去向不明。我问父母,他们终于扛不住,说出了真相:

    原来志强哥没有死于意外。

    他是自杀的。

    因为赌博欠下巨额债务,无力偿还,选择了结束生命。大伯母为了保全儿子的名声,求大家说是车祸身亡。而那几个债主至今还在偶尔上门讨债,大伯母只能用自己微薄的积蓄一点点偿还。

    那栋看上去很体面的二层小楼,其实是村里帮盖的,因为旧房已经被债主砸得不成样子。大伯母几乎一无所有了。

    我第三次来到风铃村,这次带着志强哥的遗物——一个旧铁盒,里面有些照片和一封信。

    三位老人看到我,表情复杂。她们似乎知道我已经发现了什么。

    “大伯母,二伯母,三伯母,”我平静地说,“我知道你们的故事不是表面上那样。”

    三位老人面面相觑,最后大伯母叹了口气:“进屋里说吧。”

    在简朴的客厅里,她们向我坦白了一切:

    三伯母赵冬梅的丈夫跟别人跑了,她守活寡三十年,因为怕人笑话,一直说丈夫死了;

    二伯母王梅花其实只有一个儿子,还常年在外不回家,那些“轮流照顾”的孩子多半是请来的;

    大伯母李素珍的儿子自杀身亡,还欠下一屁股债,她日夜劳作还债。

    “那为什么...”我不解。

    “因为我们都需要一个活下去的理由。”大伯母泪眼婆娑,“志强走了后,我不想活了。是梅花和冬梅拉着我,说我们三个苦命人凑在一起,互相搀扶着走下去。”

    “那为什么要编造十三个孩子的故事?”

    二伯母接话:“起初是村里人看我们可怜,偶尔来帮忙。后来有人来看见了,误会是我们孩子,我们没纠正。再后来,有人说我们的故事能鼓励人,要宣传...”

    “我们知道不对,”三伯母轻声说,“但这让我们感觉不那么失败了。好像我们的人生也有值得羡慕的地方。”

    我看着三位老人,她们的手紧紧握在一起,仿佛真的是相依为命的亲姐妹。

    那一刻我明白了,这不是骗局,而是三个破碎生命互相修补的方式。外人看到的幸福画面,不过是她们艰难人生中短暂的美好时刻被放大定格了。

    我放下志强哥的铁盒:“大伯母,志强哥留了一封信,说他很抱歉。他还说,希望您能原谅他,好好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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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伯母颤抖着打开信纸,泣不成声。

    那天我没有回城,而是留下来帮她们做了晚饭。邻居们陆续来了,知道真相已破,反而自然了许多。没有表演,没有台词,只是真诚地关心三位老人。

    晚上,我给公司请了几天假。

    第二天,我联系了那位想拍纪录片的导演,告诉了他真实情况。他思考良久,说:“其实真实的故事更打动人心——三个不完美的老人,互相扶持着面对生活的艰难。”

    三个月后,纪录片开机了。没有十三个孩子的谎言,但有三个老人真实的情谊;没有完美无缺的人生,但有在苦难中依然选择坚强的勇气。

    片子里,大伯母终于公开了志强哥的真实死因,卸下了沉重的包袱;二伯母那个不孝的儿子看到影片后,羞愧地回家看望母亲;三伯母则终于放下了面子,接受了自己的真实经历。

    现在,三位老人依然住在一起,依然有“孩子”轮流看望——不过不再是租来的演员,而是真心关怀她们的志愿者和邻居。

    我周末常去看她们,带去城里的小吃和新鲜玩意儿。有时我们什么也不做,就一起坐在院子里晒太阳。

    昨天下午,我看着她们三人并肩而坐的背影,忽然想起最初看到的那张照片。

    现在的画面或许没有那么“完美”,但阳光下,她们花白的头发和脸上的皱纹都真实得闪闪发光。

    大伯母回头看见我,笑道:“小颖,发什么呆呢?快来吃柿子,刚摘的,甜着呢。”

    我走过去,接过柿子咬了一口,果然甜如蜜。

    有时候,真实的生活比虚构的故事更有力量,就像有些情感,不需要完美无缺,依然能够温暖人心。

    ha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