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下午小石岛就开始搬迁了。
家家户户都在收拾着东西,宋飞燕和五叔公忙得不可开交,张花城也带着人协助,一箱箱的东西运送到了船上。
尽管他已经说了沉重的东西不用携带,依旧有一些舍不得的想带上。
“真舍不得啊!”别说别人,就是张花城的爸妈此时在家里也是看来看去,毕竟这半年的时间,他们已经把这里收拾得井井有条。
“别舍不得了,去桃源村更好,你们又不是没去见过,这边的发展已经自缚手脚了,去那边才能好好的发......
搬家的命令一经宣布,整个小石岛张家堂便如被投入石子的湖面,泛起层层涟漪。起初是寂静,随后是喧闹,再后来便是井然有序的忙碌。家家户户开始清点物件,拆卸门窗,打包衣物,连灶台上的锅碗瓢盆都被仔细裹上稻草,码进木箱。孩子们在院子里跑来跑去,一边帮忙一边嬉笑,仿佛这不是一场远行,而是一场盛大的出游。
张花城站在广场中央,看着眼前这幅热火朝天的景象,心中却并不轻松。他知道,这次搬迁不只是换个地方住那么简单??这是把一个已经成型的社区整体迁移,牵一发而动全身。老人能不能适应山路?孩子上学怎么安排?牲畜运输途中会不会出事?每一项都得他亲自过问。
“韩飞!”他喊了一声。
韩飞快步走来,肩上还挂着望远镜:“主任,啥事?”
“船队准备得怎么样了?第一批物资什么时候能运过去?”
“三艘大货船已经装好了,全是粮食、工具和建材,明天一早就出发。后面还有两批,轮流运,保证不断档。另外,我让水手们专门腾出一间舱室,铺了厚棉被,准备给老人和孩子用。”
张花城点点头:“好。记住,路上慢一点,别图快。风浪大的时候宁可停船等,安全第一。”
“明白。”
他又转向另一边,看见五叔公正拄着拐杖,在几户人家之间来回走动,帮着劝说一位瘫痪多年的老太太的儿子。
“阿强啊,你娘坐轮椅是不方便,可花城说了,那边早修好了平路,屋子也带坡道,连厕所都是蹲坐两用的!再说,抬轿子的人也安排好了,四个壮汉轮班,绝不会让你娘受罪!”
那年轻人红着眼眶,低声说:“我不是不信花城哥……我是怕路上颠簸,我妈经不住……”
五叔公拍了拍他的肩:“傻孩子,你以为花城做事没数?他连你们家那只瘸腿的老母鸡都要专做一个软笼子运过去,还能不管你娘?放心吧,这一路,比坐火车还稳当。”
张花城听得心头一暖。他知道,真正让他能成事的,不是钱,不是船,而是这群信他、靠他、愿意跟着他走南闯北的人。
三天后,第一艘载人船启航。
清晨五点,天还没亮透,海面上浮着薄雾,像一层轻纱笼罩着小石岛。码头边灯火通明,几十盏马灯挂在竹竿上,映得水面一片金黄。妇女们抱着孩子,老人们拄着拐杖,男人们背着包袱扛着家具,排成长队缓缓登船。
张花城亲自送行。
他站在跳板旁,一一握手告别:“李婶,您慢点走。”“二柱子,看好你弟,别让他乱跑。”“王伯,到了那边先去医疗站检查身体,别硬撑。”
每一声叮嘱,都换来一句哽咽的回应。
终于,最后一个人上了船。汽笛长鸣,铁锚收起,船身微微震动,缓缓离岸。
张花城站在码头上,望着那艘渐行渐远的船只,直到它消失在晨雾之中。他没有回头,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他知道,这只是开始。
接下来的半个月里,三十七趟船次往返于小石岛与桃源村之间,运送人员、牲畜、家具、种子、农具、书籍、甚至连祠堂里的祖宗牌位都被小心翼翼地请进锦盒,专人护送。
最惊险的一次,是在第七趟运输时遇上突发风暴。
那天夜里,狂风骤起,巨浪滔天,一艘满载猪羊的运输船被困在海上,通讯中断整整六小时。张花城彻夜未眠,坐在指挥棚里盯着海图,手里攥着对讲机,一遍遍呼叫:“黑鲨号!黑鲨号!听到请回答!”
直到凌晨三点,信号才重新接通。
“报告主任!我们正在靠近避风湾!损失两只羊,其余全部安全!人员无伤亡!”
张花城猛地站起来,眼眶瞬间红了。
“好!好!你们听我的,立刻抛锚,等天亮再走!重复,不准冒险!我不要速度,我要所有人活着回来!”
第二天中午,那艘船终于平安抵达桃源村港口。张花城带着医生和热汤赶到码头,亲自扶每一位船员下船。当他看到那个负责照看牲畜的小青年蜷缩在角落里发抖时,蹲下来握住他的手:“你做得很好,真的很好。”
青年突然哭了出来:“我……我没让它们冻着……我一直守着……”
张花城轻轻拍着他后背:“我知道,我都看到了。”
这场风波过后,张花城立即下令:所有夜间航行取消,运输必须避开恶劣天气窗口,每艘船配备双倍救生设备,并设立海上应急救援小组,由韩飞直接统领。
与此同时,桃源村的建设也在加速推进。
原本只是初步成型的村落,如今已初具规模。五十栋新式木屋整齐排列,屋顶铺着青瓦,墙体夹着保温层,冬暖夏凉。每户门前都有宽阔院落,预留了菜园、鸡舍和柴火堆的位置。村中心建起了综合楼,一楼是供销社和医务室,二楼是学堂和会议室,三楼则是档案馆和广播站。
更令人惊喜的是,张花城竟在山谷深处挖出了一处天然温泉。
“这可是宝贝!”他在勘察现场时兴奋地说,“冬天泡温泉,不仅能养生,还能发展旅游业!将来咱们可以开温泉客栈,接待外面来的客人!”
于是,温泉区迅速动工,修建了男女分浴池、儿童戏水池和疗养房。附近还种上了梅花和竹林,打算日后做成“冬日赏梅温泉节”。
随着村民陆续抵达,桃源村渐渐有了人气。
最先安顿下来的黑山大队村民热情迎接新来者,帮他们搬行李、搭炉灶、教他们使用新型沼气灶。孩子们第一天就混熟了,在晒谷场上追逐打闹,笑声回荡在整个山谷。
但也有问题接踵而来。
最大的矛盾,出在土地分配上。
张家堂的人以为自己会按原住地顺序分房,结果发现黑山大队的人已经占了靠水源近、阳光好的地块。顿时有人不满起来。
“凭什么他们先来的就能挑最好的地?咱们辛辛苦苦搬过来,反倒住山坡背阴处?”
“就是!花城不是说人人平等吗?这算哪门子公平?”
流言很快传到张花城耳朵里。
他没有立刻解释,而是召集全体村民开会。
那天傍晚,全村人聚集在晒谷场,篝火熊熊燃烧。张花城站在高台上,手里拿着一份名单。
“我知道你们有人心里不舒服。觉得黑山大队先来,占了好地方,不公平。我今天就告诉你们真相??这些房子、这些地,根本不是随便分的!”
人群安静下来。
“每一户的选址,是我和测绘队、风水师、农业专家一起研究了一个月才定下来的!靠水近的,是因为那家人有病人需要每日煎药,取水方便;朝阳的,是因为那户有两个学龄前儿童,需要充足日照防佝偻病;住在高处的,是因为他们家男人打猎经验丰富,视野开阔便于?望预警!”
他顿了顿,声音沉了下来:“我没有按亲疏远近分,也没有按谁嗓门大分。我是按照**谁最需要**来分的!”
全场鸦雀无声。
“如果你觉得自己吃亏了,你可以来找我,我会告诉你为什么把你安排在那里。但我希望你们记住??我们不是来争一块地的,我们是来活命的!是在这个乱世里,给自己、给子孙后代挣一条活路!”
他环视众人:“现在,谁还想换?站出来,我当面给你解释。”
没人说话。
片刻后,一个老头颤巍巍举起手:“花城啊……我家分的地方确实背阳……但我孙子最近咳嗽,你说……是不是该换个向阳的?”
张花城立刻走下台:“您跟我来,我现在就带您去看几个备选位置,顺便让医生给孩子做个检查。”
事情就这样平息了。
几天后,张花城又推出一项新政:实行“轮居制”。
每年春天抽签,各家可根据家庭情况申请调整住所,若确有需求(如新生儿、老人卧床、扩建养殖等),经评议委员会审核通过即可搬迁。既保证公平,又不失灵活。
人心慢慢安定下来。
生活也开始步入正轨。
清晨,公鸡打鸣,炊烟袅袅。妇女们在溪边洗衣,男人们牵牛下田。孩子们背着书包去学堂,路上采野花编花环。午后,老人们在村口大树下下棋聊天,空气中飘着烤红薯的甜香。
张花城每天骑马巡视村庄,查看工程进度,调解邻里纠纷,指导农业生产。他还特意请来几位退休教师,办起扫盲班,晚上教成年人识字。
一个月后,第一批蔬菜丰收。
翠绿的白菜、紫红的茄子、金黄的南瓜堆满仓库。张花城下令举办“开镰宴”,全村聚餐庆祝。
宴席设在晒谷场,一百二十张桌子连成一片。主菜是炖山猪肉、清蒸河鱼、腊肉炒蒜苗,还有用新米煮的白米饭。孩子们端着碗来回跑,老人们眯着眼笑。
酒过三巡,五叔公站起来,敲了敲碗。
“各位乡亲!今天这顿饭,香不香?”
“香??!”众人齐声喊。
“是谁让我们吃上这顿饭的?”
“花城!花城!”
张花城连忙摆手:“别喊我,这是我应该做的。”
五叔公却不依:“花城,你别谦虚。要不是你,咱们现在还在饿肚子!要不是你,咱们早就被人抓去剃头游街了!你救了我们所有人!”
说着,他忽然转身,深深鞠了一躬。
全场震惊。
紧接着,黑山大队的队长也站了起来,鞠躬。
然后是张家堂的族老。
然后是一个接一个的村民。
到最后,整片晒谷场上,上千人齐刷刷弯下了腰。
张花城怔住了。
他想拦,却迈不开腿。
泪水不知不觉涌出眼眶。
那一刻,他终于明白,自己不再是那个只想躲进山里的少年了。他是他们的主心骨,是他们的希望,是他亲手打造的这个“桃源”的灵魂。
夜深人散后,他独自走到山顶,望着满天星斗。
韩飞悄悄跟上来:“主任,大家都敬你,是你应得的。”
张花城轻声说:“我不求他们敬我,只求他们能好好活着,活得有尊严,有盼头。”
韩飞沉默片刻,忽然说:“花城,你知道吗?刚才吃饭时,我听见一个小女孩对她妈说??‘妈妈,我觉得咱们像是住在画里的。’”
张花城笑了。
是啊,这里就像一幅画。
一幅由血汗、信任与梦想绘就的画卷。
而这幅画,才刚刚起笔。
他知道,未来的路还很长。
外面的世界依旧动荡不安,饥荒、政治风暴、天灾人祸仍在继续。但他不怕了。
因为他有了根基,有了人,有了足以抵御风雨的堡垒。
他要在深山中种出粮仓,在密林里养出牧场,在悬崖上采下人参,在溪流中捕捞鲜鱼。他要让桃源村自给自足,更要让它富饶丰盈。
他要让每一个孩子都能读书写字,让每一位老人都能安享晚年,让每一对年轻人都能成家立业。
他还要悄悄往外输送物资,在关键时刻救人于水火,积攒人脉与声望。
等到时机成熟,他要用金钱与资源,撬动更大的变革。
而现在,他只需一步一个脚印,把这座山谷,建成真正的世外桃源。
风吹过树梢,带来远处婴儿的啼哭。
张花城转过身,朝着灯火通明的村落走去。
那里,有他的家,有他的亲人,有他愿意用一生守护的鎏金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