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军的主力都到了是吧?”
“没错,号称二十万大军,但据斥候探报,实际兵力也就十万人上下,眼下驻扎在颍城之外,与城内守军呈掎角之势,互相呼应。”
军帐内,景霸和夜辞修正在讨论前线军情,夜辞修沉声道:
“加上葛雷麾下的残兵,敌军总兵力多达十余万,而我军只有六万人,是不是先往后退一退,避其锋芒?”
“避其锋芒?用不着。”
景霸冷笑一声:
“除了一个范瞎子和所谓的血骁骑,其他人本王还真没放在眼里,那些个世家门阀私心太重,只知争权夺利,他们会打什么仗?”
“道理是这个道理。”
夜辞修缓缓点头,心中带着无奈与悲戚。夜家本也是关中道大世家,自然知道在世家面前自家利益最重要,什么皇权诏命,统统给我往后排,可这也导致了最后夜家的覆灭。
多少年来无数世家起起落落,终究要淹没在茫茫历史长河中。
“圣驾到!”
两人正在商议,帐外陡然传来了亲兵的怒喝,随即帐帘掀开,已经登基继位的景淮大步迈入,但他未穿龙袍,只是简单地套了一身常服。
“臣等参见陛下!”
二人愕然行礼,这位新皇步履匆匆地一挥手:
“起来吧,用不着拘礼。”
景霸疑惑道:
“陛下怎么到前线来了?”
“听说范瞎子到了?朕不放心,便来看看。”
“是到了,不过陛下无需忧心,范瞎子又不是神,微臣能对付。”
景霸拍着胸脯说道:
“这个老东西在京城玩玩权谋手段尚可,想在战场上出风头那是不可能的。别被我在战场上遇到,否则一刀剁了他的狗头!”
“三哥,咱们不能掉以轻心啊。”
景淮站在地图前,扫视着敌我双方犬牙交错的态势,面色凝重:
“景翊既然让他领兵为帅,就说明范攸在兵法上有过人之处,这些年南境屡战屡胜,很可能便是出自他的手笔,咱们得小心应对!
皇兄打算怎么对付他?”
“简单!”
景霸有条不紊的说道:
“眼下大战刚刚结束,敌我两方都需要休息些时日,待军中将士整顿齐备,微臣就率兵出战!既然范老瞎子诡计多端,那咱们就从正面战场稳步推进,与他面对面、锣对锣,光明正大的厮杀!”
“听着倒是不错。”
景淮负手而立,轻声呢喃:
“但只怕范攸不会给咱们休整的时间啊,兵贵神速的道理他该懂。”
“轰!”
话音刚落,帐外陡然传来一声惊天巨响,紧跟着大地都晃动了几下,三人猛然抬头,一个对视,疾步冲向帐外。只见远处夜空中升腾起一团巨大的火光,还有无数嘈杂声顺着夜风飘了过来。
“这是,前锋营方向!”
景霸目光冰寒,怒喝道:“立刻派人去查查,到底是什么情况!”
“诺!”
片刻之后,斥候就回来禀报消息了:
“启禀陛下,敌军,敌军夜袭前锋营,进攻极为凶悍,前锋营不敌,两名校尉皆战死,守军已经溃散,敌军正在向中军大营攻击前进!”
“什么!”
景霸表情陡变,急声问道:
“敌军兵力多少?何人领兵?又是血骁骑吗?”
“不,不是血骁骑,是一群步卒,貌似打着个什么南獐军的旗号,人人身手矫健,战力强悍。”
“南獐军?”
景霸骂骂咧咧了一句:“妈的,又冒出来一支精锐,看来景翊手中的底牌不少啊。”
景淮冷哼一声:
“咱们这位大哥若是没点底牌,怎么敢造反?”
夜辞修急声道:
“陛下,这里毕竟是前线,刀剑无眼,万一伤了龙体臣等百死莫赎,还望陛下先行后撤,前线战事交由微臣与齐王爷便可。”
“对对对,陛下赶紧走。”
景霸一拍脑门,沉声道:
“陛下走了,微臣才好放开手脚与敌军厮杀。”
“不,朕不走!”
哪知景淮一捋衣袍,重新返回帐中,站在地图前仔细端详:
“前锋营,前锋营,我军连营数十里,他为何单单攻击前锋营呢?”
景霸与夜辞修对视一眼,清楚景淮在思考问题,都噤声不语,生怕打搅了他。
片刻之后,景淮的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理了理衣袍,四平八稳的坐了下来:
“范瞎子既然出招了,朕岂能不接着?”
……
枫林谷
此地地势险要,两山夹峙,中有狭道。虽是春夜,谷中却比别处更添几分清寒。夜风穿谷而过,拂动漫山枫树新发的嫩叶,飒飒轻响如低声絮语。谷地上覆着一层去岁积下的枯叶,踩上去绵软无声。
这便是东境兵马的屯粮重地之一。
粮仓依着内凹的山壁而建,以巨木为骨,夯土为墙,外围还有一圈简易的木栅与拒马桩,谷口狭窄,易守难攻,确是囤粮的好地方,几处?望台上隐约可见守夜的军卒在来回巡逻,火把的光亮隐约在墙头上闪烁,营门外还有一队军卒守卫,拄着长枪百无聊赖地打哈欠。
此地距离前线战场的有七八十里,战事基本不会波及到这,所以防卫颇为松懈。
而在昏沉的夜色中,许开信所部的三千精骑已然就位,借助茂密的丛林隐藏身形,军卒与战马皆寂静无声,月光从天际倾泻下来,数不清的甲胄表面皆泛起了寒光。
许开信瞅了瞅谷口的位置面露微笑:
“确实守备空虚,不像是有重兵驻扎的样子,咱们这三千骑,足够将粮仓烧个干干净净。”
“嘿嘿,将军,咱们这次可是占了大便宜。”
身侧的副将阴笑一声:
“让南境兵马在前线啃硬骨头,咱们这里轻轻松松打一场大胜仗。”
“哼,这个范瞎子,真当本将军是大傻鸟不成?”
许开信冷哼一声:“想让咱们去攻打前锋营,血骁骑过来捡现成的?咱们许家的精锐可不能被别人当枪使,一定要学会审时度势,只捡软柿子捏!”
“高,将军实在是高!嘿嘿。”
许开信摩拳擦掌,颇为雀跃:
“此战打赢了,咱们便是大功一件,到时候报到朝廷陛下定会重加恩赏!告诉兄弟们,待会儿动手不要留情,定要杀他个干干净净!”
“明白!”
“将军您看!”
身边亲兵忽然一指远方,前锋营方向已经燃起了熊熊大火,显然是南獐军开始进攻了。异样的动静同样引起了粮仓守卒的注意,不少人都目光惊疑地看向远方,注意力全都被吸引了。
“哈哈!范瞎子虽然瞎,这计策属实不错啊。”
许开信大笑一声,翻身上马,兴致勃勃地提起长枪:
“将士们,给我杀!”
“杀啊!”
“轰隆隆!”
三千铁骑瞬间涌出密林,铁蹄踏碎满地的枯叶,然后汇成隆隆雷鸣,直扑那狭窄的谷口。
“敌袭,敌袭啊!”
“有敌人!”
谷口守卒惊呼出声,他们好像没料到敌军竟然藏在如此近的地方,一片鸡飞狗跳。可还不等他们有所防备,骑兵已经冲至眼前,营门口松松垮垮摆放着的拒马桩被一冲而散,十几名值夜士卒直接被战马踏成了肉泥。
“撤,快撤入谷内!”
“敌军杀进来了!”
狭窄的谷道中回荡着守军的惊呼声,如此场面令许开信越发亢奋,手中长枪猛然刺出,轻而易举的就将一名步卒捅穿,喷洒而出的鲜血仿佛让他看到了唾手可得的胜利,狞声怒喝:
“将士们,给我踏碎枫林谷!”
“今日便是咱们扬名立万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