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渐暗,夜色初现。
那小小的身躯,仿佛不知疲倦一般,一次又一次的来往于院子与厢房之间。
那冻得通红的小手,早已失去了知觉。
融化的积雪,也已将宁峥身下的地面打湿了一片。
然而,宁鸽却是丝毫没有要停下的意思。
她不知道这么做会不会有效,但除了这些,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做。
等待积雪融化的过程中,那种无助与恐惧,让她根本不敢停下。
直到那小小的身躯,再一次摔倒在房间里,宁鸽才停了下来。
她趴在地上,将身体蜷缩成一团,伴随着肚子的鸣叫,发出一阵阵抽泣。
疲惫与饥饿,让这个不过六七岁的孩子,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情绪,蜷缩在地上放声大哭:
“呜...呜呜...哥...娘亲...”
宁鸽将头深深的埋在胳膊中,内心深处的无助与恐惧,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女童的哭声,在逐渐暗下去的夜空中,显得格外清晰。
然而,却是没人胆敢前来看上一眼。
因为,这里闹鬼。
而这一夜,陷入恐惧和病倒的也不只有宁峥一人。
心神惊惧,一身冷汗伴被那冷风一吹,就算是铁打的汉子也扛不住。
当晚,龚老二和刘赖子等一众泼皮,全都高烧不止。
特别是龚老二和刘赖子,整整一夜,他们两个一闭眼就是沈幼槐的形象。
刘赖子是因为近距离的接触,那双鬼手差点就摸到了他的脸上。
而龚老二,则是因为自己之前的行为。
为了宁家的那个巡夜队名额,那破院子,龚老二去了不是一两次了。
龚老二非常确定,在那人出现之前,那院子里根本没有鬼。
他却鬼迷心窍,拿了那个人一百三十两银子!
要不是他还算机灵,没有亲手去那人身上搜,估计此时的他,早已被那女鬼开膛破肚了。
迷迷糊糊之中,龚老二仿佛看到了那女鬼正伸着双手,向着自己扑来。
他心中一惊,整个人弹簧一般的从床上坐起,扯起的被褥惊醒了婆娘。
那王氏缓缓坐起身,看着惊魂未定的龚老二问道:
“当家的,咋的啦?”
龚老二缓缓转过头,看着王氏定了定神:
“没...没事,就是做了个噩梦。”
自家婆娘嘴上没个把门的,那院子里的事,他并没有告诉王氏。
那王氏闻言疑惑的看了他一眼,扯了扯他的亵衣,嘀咕道:
“啥梦?吓成这样,还出这么多汗。”
龚老二闻言用手背擦了擦额头,入手的滚烫和汗珠,让他惊觉自己身上不知何时,竟是像水洗了一般。
“那女鬼缠过来了?!”
他面色苍白,惊疑不定的望向那破院子的方向:
“不行,必须得想个办法。”
第二天一早,天刚放亮,龚老二便挣扎着起了身。
一夜没睡,高烧不止,再加上心中惊惧,让龚老二一夜之间仿佛老了好几岁。
与前两天意气风发的模样相比,完全就是两个人。
所以当他摇摇晃晃的出现在卖肉饼子的摊子旁时,把那摊贩吓了一跳:
“二哥,您这是怎么了?”
龚老二没有回话,他摇了摇头,有气无力的说道:
“来...来四个...不,十个肉饼子...”
摊贩见状心中大奇,这龚老二连着吃上三日,在街坊们眼中都算是转了性了,这一下来十个,难道是疯了不成?
不过看龚老二的那副样子,他也不敢去触霉头,快速的打包了十个饼子,递了过去。
龚老二接过饼子,头也不回的向着那条阴暗的巷子走去。
他想了整整一夜,最终还是没敢去找巡夜队的人。
解铃还须系铃人,宁家那两个小崽子与那人朝夕相处了三日有余,却毫无异常。
甚至连那银子,都是那两个小崽子从那人怀中掏出来的。
或许他们有法子,能够平息那女鬼的怒火。
然而,随着那院子越来越近,龚老二心中的惊惧也越来越盛。
后半程,他几乎是颤抖着身躯,一点一点挪过去的。
厢房之中,蜷缩在宁峥怀中的宁鸽,正微微蹙着眉头,干枯的泪痕在她的小脸上留下两道清晰的纹路。
也不知道她是如何做到的,地上的稻草早已换了位置,一条破被褥将她和宁峥裹在一起。
高烧不退,宁峥神智模糊,唯有那微弱的呓语不断重复:
“爹...娘亲...小鸽子...”
“小兔...宁哥儿!”
“宁哥儿!!”
有气无力的呼唤声,透过破烂的门窗传到屋内,将宁鸽叫醒。
“哥,有人叫你!”
宁鸽坐起身,有些迷茫的揉着眼睛。
可揉到一半 ,她仿佛意识到了什么,缓缓低下头。
“哥...哥哥!”
宁鸽小心翼翼的推了推宁峥,希望能将他唤醒。
然而,宁峥却依然没有任何反应。
那苍白的面容和痛苦的神情,让她眼眶一红,差点哭出声来。
院门之外,龚老二提着几个肉饼,看着那敞开的院门,却是不敢向前一步。
不过那厢房之处关闭的门窗,却是让他稍稍松了一口气。
人回来了就行,回来了,就说明还有希望。
“宁哥儿!宁哥儿!”
声声呼唤,终于叫动了那房内之人。
宁鸽缓缓打开厢房的门,红着眼睛怯生生的向着外面望去。
见到院门外的龚老二,她像是受惊的兔子一般,缩了回去。
平常在这巷子中,就属龚老二欺负他们欺负的最厉害。
往日里哥哥在的时候还好,可现在哥哥睡着了叫不醒,她可不敢让龚老二进来。
另一边,龚老二看到打开的房门,顿时激动不已。
活着!
他们果然活着!
见到宁鸽缩回房内,龚老二急忙高声道:
“小鸽子,小鸽子!宁哥儿呢!”
然而,他不问还好,一问之下,宁鸽反而把房门关的更紧了。
而就在龚老二呼喊宁峥的同时,另一边。
同样一夜未睡的刘赖子,正带着几个泼皮,向着巡夜队的值房走去。
高烧不退,噩梦不止,自觉被女鬼缠上的刘赖子几人,做出了完全不同的选择。
女鬼又怎么样,以前又不是没有过,只要惊魂锣一响,不还是立即被驱散了。
至于那人,天塌了有个高的顶着。
他们得罪不起,不代表巡夜队得罪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