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玉定定看向王太医,缓缓道:“有劳王大人了。”
王太医瞧着气定神闲的周玉,眼眸阴沉了下来,上前一步死死盯着他道:“你与我说的那件事,是否是真的?”
“我平日里可从未将那些药膳送到皇上的手中,那些药膳都是?贵妃娘娘向我讨要的。”
“说她身子不爽利,想要调养身子,方便能诞下皇嗣。”
“药膳的方子我都是仔细斟酌过的,怎么可能对皇上不利?”
“况且?贵妃深得圣宠,又怎么可能利用我开的方子加害皇上?”
周玉叹了口气,抬眸看向了面前的王太医:“王大人的方子没什么毛病,下官也看过了。”
“但是宫里的主子们让方子有毛病,那些方子就得有毛病。”
“你什么意思?”王太医顿时愣了一下神。
如若不是周玉拿住了他的把柄,他断然不会帮助周玉反水?贵妃。
?贵妃可不是什么好惹的人,一旦察觉,必然会将他凌迟处死。
他之所以唯?贵妃马首是瞻,死心塌地,便是?贵妃拿捏着他家人的命,他不敢不从。
可此时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平日里给?贵妃开的那些药膳,竟然会化作无穷的毒素,送到养心殿来。
一旦事情败露,皇上震怒下来,他全族的人都得掉脑袋,可不仅仅是他家里的几口。
周玉缓缓坐回到了椅子上,拿起了一张写得满满当当的素笺。
他记性很好,几乎将王太医开的方子一样不落,全部默写在了素笺上。
“这些都是你送到?贵妃寝宫里的药膳方子。”
“这些方子乍一看没什么毛病,可若是两种药膳凑在一起吃,日积月累便是剧毒。”
周玉定了定话头,随即抬起纤长的手指,一点点滑向了素笺上的那些字迹。
“那几日皇上为了强身健体,李美人那边熬了一锅甲鱼汤。”
“到了傍晚时分,?贵妃娘娘命人烧了一盅芥菜羹,送到了养心殿,剧毒。”
“三日前,许嫔宫里新鲜的阳湖闸蟹,皇上瞧着鲜美就着花雕酒,用了两只。”
“午后准备要歇下来休憩,?贵妃娘娘做了小点心。”
“小点心用蒸熟的柿子捣成了泥做的柿子饼,确实好吃,皇上也用了不少,剧毒。”
周玉一条条念了下去,王太医早已经脸色发白。
所有的这些菜谱膳食都是出自他的手。
?贵妃娘娘喜欢酸甜口,膳食方子里他刻意加了这些菜品调味。
这些宫廷菜肴凑在一起,日积月累,此时皇上怕是身体已经堆满了毒素。
他不禁死死地盯着周玉:“?贵妃为何要这样做?”
周玉抬眸看向了面前的王太医,轻笑了一声:“那是因为有人想要她这样做,许是贵妃娘娘也不清楚自己送到养心殿的饭菜会有如此大的威力。”
“这后宫的嫔妃但凡用点心,将各宫的膳食食谱,平日里各宫娘娘爱吃什么,皇上爱吃什么。”
“通过收买各宫的宫女和太监,获取这些信息总能收集齐。”
“就这般推波助澜,慢慢将那毒素送到了皇上的体内。”
“可是此事却是查无可查,唯独那些方子倒是能查到大人您的头上来呢。”
王太医脸色巨变,纵然这期间肯定有宁妃娘娘的大手笔,但是那方子是真真切切他写出去的,亲自送到了长乐宫。
长乐宫内一定有宁妃娘娘安插进去的内鬼,尤其是小厨房里那些厨娘,怎么会做的这些菜都与皇上平日里吃的菜相冲?
此时纵然知道长乐宫已经被宁妃娘娘的人渗透了进去,可王太医也不能将这个秘密告诉?贵妃。
从昨天将那个药膳方子拿过来,摆在他面前的一刹那起,他就已经身不由己了。
周玉缓了缓语气,看着王太医道:“宁妃娘娘不同其他主子,做事是留有余地的。”
“若是你运气好,说不定全家老小的命还能安安稳稳的保下来,就看你今后怎么做了。”
“总之皇上如今已经身中剧毒,长年累月,结果很快就会,显现。
“自从皇上宠幸了?贵妃后,?贵妃和宁妃娘娘分道扬镳。”
“宁妃便设下了这个局,皇上的身体怕是撑不了多久了,你我都是太医,也都给宫里的主子们诊过脉。”
“之前王皇后那一招釜底抽薪,整个后宫所有的娘娘们几乎都没有再生育的可能性。”
“哪怕新进宫的小主们因为皇上身体出了问题,故而也不可能有子嗣。”
“王大人可是要想好了,放眼望去整座后宫,也只有咱们的太子殿下,未来会继承大统。”
“皇上……”周玉定了定神缓缓道:“皇上已经没有太多日子了。王大人是皇上的心腹,也该为自己考虑考虑,未来何去何从。”
周玉再多余的话也不说,缓缓起身,将桌子上的那些药膳方子收了起来,推开门走出太医院的衙署。
身后传来王太医重重摔倒在地的声音。
连桌子上的茶盏都落在了地上,碎成了片。
周玉暗自叹了口气,他这辈子做的最亏心的便是这一遭。
他本是大齐治病救人的大夫,如今却不得不还宁妃娘娘一个人情。
黎明时分,沈榕宁终于在客栈等到了匆匆回来的拓跋韬。
拓跋韬走进了正厅,身上还带着昨天夜里的寒霜。
沈榕宁什么都没有问,转身忙倒了一盏热茶送到了拓跋韬的手中。
触及到他冰凉的手指,沈榕宁心底多了几分愧疚。
如果不是受她牵连,此时的拓跋韬应该还在北狄的皇宫里,受朝臣的膜拜,哪里像个见不得人的鬼魅,帮她处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拓跋韬接过了沈榕宁手里的茶盏,一饮而下,心底升腾起一丝暖意。
他坐在了椅子上,一边整理袖口间攀附宫墙的机关暗器,一边看着沈榕宁道:“已经查了个大概,三殿下死的确实蹊跷。”
“我使了些手段,长乐宫的那些人做贼心虚,以为我是寻仇来的冤魂,倒是炸出来不少消息。”
拓跋韬顿了顿话头道:“我将那些人都打晕了过去,乘机查看了三殿下的尸骸。”
说到这里,即便是转述那个看到的场景,拓拔韬都觉得隐隐有些恶心。
沈榕宁也注意到了拓跋韬的表情,不禁低声问道:“三殿下的尸骸是不是有什么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