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文亮的皱眉,让贺时年心头一紧。
邱文亮主动掏出一支烟,递了一支给贺时年,自己又点上一支。
他深深吸了一口,然后问道:“按照你这个规划,两所医院、三所学校,总共的资金盘子有多大?”
贺时年没有犹豫,说道:“总共的资金盘子超过了15亿。”
“我计划分步骤实施,用3年左右的时间完成这几项工程。”
邱文亮再次蹙眉,又问:“此次东开区卖地总共回笼资金有多少?”
贺时年说:“前后加起来8个亿多一点。”
邱文亮又道:“那就是差不多还有一半的资金空缺,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呀。”
贺时年点点头说道:“对,所以这件事我向州委、州政府进行了相应的汇报。”
“并计划后期提交相应的规划和资料给州省一级,寻求相应的专项资金扶持。”
对于贺时年找州委汇报,邱文亮并没有流露出不满。
他看了贺时年一眼:“州委州政府是什么意见?”
接下来贺时年将自己拜访方有泰,还有常务副州长罗启亮的事情。
简要汇报了一遍。
邱文亮听后说道:“我刚刚来,对勒武县的整体情况还不是很熟悉。”
“不过我知道东开区具有高度的自治权,这个项目又是方书记亲手抓的。”
“东开区引入医疗、教育配合着房地产的发展,我个人觉得是可行的。”
“我原则上支持东开区的工作。”
“不过……”
说到这里,邱文亮停顿了一会,这让贺时年心头一紧。
“不过县里资金的统筹和安排,需要遵循三重一大议事规则。”
“这件事拿到常委会过一下,如果没有问题,可以按照这个执行。”
贺时年点点头。
东开区确实有高度的自治权。
并且东开区是方有泰亲自抓的项目。
在省里也有相关部门挂钩。
只是不管东开区的资金还是其他的资金,都属于县统筹资金。
东开区的高度自治权。
主要体现在行政管理和对部分自有资金的支配上。
卖地所得资金属于县财政统筹的一部分。
必须提交县委常委会讨论。
然后按照三重一大方式统筹协调。
贺时年点头说道:“好的,邱书记,没有问题。这件事等下周提交上委常委会讨论一下。”
聊完工作,两人聊了一些客套话。
邱文亮当了县委书记,他的讲话方式,行为等,已经发生了变化。
不再是当初的副书记时,贺时年和他聊天的态度。
贺时年知道这是上位者的姿态,为的就是迎合新的身份。
贺时年离开之后去了东山镇。
东山镇的灾后重建工作在如火如荼地进行,一切按节奏、按进度推进。
贺时年很满意,但是还是依旧强调,一定要监督好质量关,控制好进度和进程。
一定要保证按期竣工,让老百姓按时搬进去。
第二周周一。
今天是常委会召开的日子。
但是贺时年并没有接到会议通知。
贺时年让秘书赵海洋打电话询问了县委办。
县委办主任丁少平说:邱书记下去下面搞调研了,说常委会暂时不开。
即使要开,也要等他熟悉一段时间之后再说。
这个答复让贺时年皱起了眉头。
东开区的事情,是贺时年目前主抓的。
医院的建设,教育小初高的引进,直接关系着东开区房地产经济的发展。
这件事越快决定越好。
邱文亮决定不开,贺时年也不好说什么,毕竟他是县委书记。
但贺时年心中警铃微作。
邱文亮的拖延,或许不只是新官上任的谨慎,更可能是一种信号。
他不想轻易让东开区动用这笔巨额卖地款。
或者,他想用这笔钱作为自己施政的‘第一把火’。
正常的例行常委会召开与否,书记的意见起很大的作用。
贺时年不想因为这样一件事倒逼邱文亮。
所以也就只能选择等待。
等待邱文亮熟悉勒武县的整体工作之后再说。
但这一等,就等来了变故,这是贺时年没有想到的。
不,应该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
方有泰的电话亲自打了过来,声音有些沉重。
“时年,你现在在哪里?”
“方书记,我在县里。”
“你现在放下手头的工作,马上到州委一趟,我在办公室等你。”
说完,方有泰就挂断了电话。
贺时年觉得奇怪,到底是什么事?
怎么会让方有泰这个一把手亲自打电话给他?
如果是平常的事,都是他的秘书苟小林来打这个电话。
但今天却是方有泰亲自打。
这说明方有泰想说的这件事非同寻常。
贺时年心头一紧,感觉似乎要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果然,来到州委,天色阴沉,铅灰色的云层低垂。
压得人有些喘不过气。
路过苟小林办公室的时候,见到他的神色有些不正常。
贺时年悄声询问:“秘书长,发生了什么事?”
苟小林摇摇头,示意不好说,让贺时年先进去。
这愈发坚定了贺时年的猜测。
贺时年深呼一口气,然后敲响了方有泰办公室的门。
“进来!”
里面的声音依旧雄厚沉稳,但似乎语气里面多了一丝苍凉感。
贺时年推门进去之后,发现方有泰坐在会客沙发上。
脸色颓然,眼底难掩失落和不甘。
方有泰指了指沙发,示意贺时年坐下。
贺时年坐下,直接询问道:“方书记,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方有泰将躺在沙发上的腰身直了起来,下意识摸了一把头发。
“时年,我要走了。”
贺时年心头咯噔一下。
走?
“方书记去哪里?”
方有泰说道:“去省委党校任副校长。”
省委党校是正厅级配职。
但是省委党校的校长和党组书记一般都是由省委副书记或组织部长兼任。
所以常务副校长一般都是高配正厅。
方有泰说去省委党校任副校长,那就是常务副校长无疑了。
可是为什么如此突然?
在此之前没有得到任何风声。
“怎么那么突然?方书记。”
方有泰长长的、仿佛吐尽胸中块垒般叹了一声。
那叹息里的不甘与落寞,贺时年听得真切。
“我也觉得突然,在此之前,我没有得到任何的消息。”
“但省委已经找我谈了话,这件事已经定下来了。”
“今天找你来,主要是有几个事情想和你说一下。”
“然后我也想做一些走之前的安排和部署。”
贺时年心中巨浪翻滚。
显然一时间无法接受方有泰要离去的这个事实。
方有泰继续道:“省委党校副校长,听着好听,实权却没了。”
“时年,这就是政治,有时候你甚至不知道对手是谁,就已经出局了。”
贺时年背脊发凉。
将一位主政一方的诸侯突然调入党校,这绝非正常调动。
而是高层博弈中‘牺牲’或‘平衡’的结果。
方书记到底触及了谁的利益?
心中巨浪滔天,但贺时年知道,作为党的干部必须保持镇定。
方有泰是他目前在东华州工作,在勒武县工作最大的倚仗。
毫无意外,方有泰离开之后,他在勒武县的工作将要难开展得很多。
甚至会被很多人联合针对。
同时,从这次邱文亮不召开常委会。
不讨论关于东开区医院建设、学校建设以及资金使用的这个问题。
贺时年就看出了一些端倪,心头一股不好的感觉涌起。
“方书记,你请说,我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