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外传来急促的破风声和脚步声。
苏昊与罗阳终于赶到，冲进了大殿。
他们看到空无一人的宝座和站在殿中的明川四人，先是一愣，随即听到明川的低语。
“魔渊邪核？合作？”
罗阳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激动地驳斥，“明川！你胡说什么！宗主怎么可能去勾结魔渊邪核？那是修真界共诛之敌！这殿内……这殿内怎么会有魔气？”
“一定是你搞的鬼！是你栽赃！”
苏昊也死死盯着地面上那几缕几乎快要完全消散的暗紫色气息，脸色变幻......
雪落无声，山村的清晨静得仿佛时间都凝固了。明川是被窗纸上跳动的光斑惊醒的，初阳穿过薄雪反射出银白的光芒，照在他半边脸上，暖而不烈。他轻轻翻了个身，怕惊扰身边熟睡的小婉，却发现她的手早已搭在他的臂弯里，指尖微微蜷着，像是怕他突然消失。
猫儿不在脚边，这让他心头一紧。但下一瞬，就听见屋檐上传来“咔嚓”一声轻响??那家伙正蹲在屋顶上，尾巴卷成一圈，耳朵竖得笔直，盯着远处山林的方向。
明川缓缓起身，披衣下炕，脚步轻得像踩在棉花上。他走到门边，推开一条缝，冷风裹着雪粒扑面而来。猫儿低头看他一眼，忽然跃下屋檐，落地时竟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径直蹭进他怀里，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呼噜声。
“有事？”他低声问，语气如同与人对话。
猫儿抬头，绿瞳幽深，然后转身朝院角走去，在那堆还未融化的雪人前停下，用爪子拨开积雪，露出底下一块漆黑的石片。
明川蹲下身，拾起石片。入手冰寒刺骨，纹路诡异扭曲，隐约可见一道封印痕迹已被撕裂。他眉头骤然锁紧??这是“怨核残渣”，出自苏鸿祯当年炼制心傀所用的核心材料，本应尽数销毁，怎会出现在此处？
“它被人埋在这里。”小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已披衣起身，手里端着一碗热姜汤，“昨夜三更天，我听见墙外有动静，起来查看却什么都没看见。只记得猫一直对着空气嘶吼，像在驱赶什么东西。”
明川沉默地将石片收入怀中，指尖微光一闪，将其彻底焚为灰烬。
他知道，这不是偶然。
那些躲在暗处的人，并未因一次失败而罢休。他们正在试探??试探他的反应，试探这个山村是否真如表面般无防，更是在试探……他心中是否有破绽。
而这枚石片，就是投石问路。
“你又要走？”小婉轻声问，把姜汤递给他。
“还不确定。”他接过碗，吹了口气，“但如果他们想玩，那就陪他们玩到底。”
当天午后，一封密信由飞鸢传至议事殿。
**“以‘民间疫病巡查’为名，派遣补天司医师团队进驻十七城周边村落，携带‘净脉丹’与‘识魂符’，凡出现异常梦魇、情绪暴躁、夜间无故外出者，立即隔离并上报。另，请玄天门开启‘星轨阵’，监控灵域气流动向，若有阴煞汇聚迹象，即刻示警。”**
与此同时，明川对外宣称身体未愈，需闭关调养，实则悄然布下反制之局。
三日后，南岭某荒村。
一名自称游方郎中的老者进入村中，为百姓义诊。他须发花白，笑容慈祥，手中药箱散发淡淡清香，令人闻之神清气爽。村民争先求医，连久病卧床的老人都能起身行走，赞不绝口。
然而到了第五日夜里，全村三十户人家中，竟有十七人梦游般聚集祠堂，手持菜刀斧头，口中念叨：“杀尽伪道，迎回圣主！”
幸而补天司早有布置，巡夜弟子及时发现异常，以“安魂香”驱散邪氛，才未酿成血案。
事后查验，那“郎中”早已不见踪影，唯留一只空药箱，内藏一枚微型玉简，记录着整个村子的血脉分布与灵根潜质。
??他们在筛选适合作为“容器”的人选。
消息传回山村时，正值除夕前夜。小婉正在厨房包饺子，猫儿趴在灶台边打盹，窗外红灯笼高挂，年味浓得化不开。
明川坐在堂屋读信，脸色越来越沉。
“这次不一样。”他对小婉说，“他们不再急于刺杀我，而是想从根上腐化人心。用虚假的恩惠换取信任，再用恐惧唤醒仇恨。等时机成熟，一声令下，千百个被种下怨念的‘普通人’就会成为他们的刀。”
小婉停下手中的动作，望着他：“那你打算怎么办？继续躲？还是……把火引过来？”
他抬眼，看着她温柔却坚定的脸庞，忽然笑了。
“都不是。”
“我要让他们知道，什么叫真正的‘民心’。”
七日后，灵域十七城几乎同时传出消息：一位神秘医者现身各地村镇，不收分文，专治疑难杂症。他身边总跟着一个布裙荆钗的妇人，提着竹篮送药汤，还有一只黑白花猫，常蹲在药摊旁打盹，却总能在病人发病前一秒发出警示。
有人认出那是归流剑主夫妇，顿时轰动四方。
百姓奔走相告：“明宗主回来了！他是来救我们的！”
谣言四起，有人说他是天降神医，有人说是万川祖师转世，更有孩童编成歌谣传唱：“白衣先生救万人，村姑姐姐送温情，大猫守夜不打盹，邪祟见了忙逃遁。”
短短半月，明川所到之处，民心归附，秩序井然。而那些潜伏的“郎中”们再也无法立足??无论他们伪装得多像善人，只要一出手施药，那只猫便会突然炸毛低吼，引得众人警觉，当场揭穿。
一场无声的心理战，在烟火人间悄然落幕。
某夜，山野驿站。
明川与小婉歇脚于一间老旧客栈。窗外月色清冷，屋内炉火微红。她靠在他肩上，轻声问：“你说，他们会不会已经疯了？明明知道你会来查，还敢继续？”
“不是疯。”他摇头，“是绝望。他们失去了领袖、根基、信仰，只剩下一个执念：只要推翻你，就能重建属于他们的世界。可他们忘了，真正的道统，从来不靠谎言维系。”
话音未落，猫儿猛然站起，瞳孔缩成一线。
紧接着，整间屋子的温度骤降。
墙壁、地面、房梁，竟缓缓渗出黑色黏液，如同血液般蠕动，最终汇聚成一行字：
**“你护得住一时，护不住一世。她终究会死在你面前。”**
小婉呼吸一滞，却没有退后。
明川缓缓起身，归流剑未出鞘，仅以指节轻叩剑柄，三声清响。
刹那间，屋内金光暴涨，纯阳之力如潮水涌出，所过之处，黑液尽数蒸发，发出刺鼻焦臭。
“告诉你们背后的人。”他冷冷道，“下次留言，别用这么低级的手段。若真有胆量，亲自来见我。”
那一夜之后，再无异象。
但明川知道，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果然，十日后，北境传来急报：一座废弃矿洞中发现数百具尸体，皆为失踪多年的修士平民，尸身干枯如柴，经脉尽毁，显然是被某种秘法抽取了生命力。而在矿洞最深处，赫然刻着八个血字：
**“以命换命，以恨止恨。”**
更令人震惊的是，其中一具尸体手腕上，戴着一枚熟悉的银铃??那是三年前小婉病重时，他亲手为她祈福所系，后来随葬于后山槐树下。
明川看到那枚铃铛的瞬间，全身血液几乎冻结。
他立刻赶往现场，沿途不眠不休，眼中布满血丝。当他亲手挖出那棵槐树下的棺木时，却发现里面空无一物。
“有人掘墓。”沐瑶瑶站在他身旁，声音低沉，“不止如此，我们查到近期多地出现‘替身葬礼’，有人假扮死者家属，为早已亡故之人重新下葬，借此掩盖真实身份转移。”
“他们是冲着小婉来的。”明川握紧拳头，指甲嵌入掌心，“想让我以为她已经死了，从而乱了心智。”
“可你没乱。”楚怀从阴影中走出，“因为你比谁都清楚，只要她还在等你回家吃饭，你就不会倒。”
“所以我不能回去。”明川望着远方，“我要让他们以为，我真的动摇了。”
于是，他开始“失控”。
他在街头怒斩三名无辜商贩，只因对方言语冒犯；他夜闯紫霄净院禁地，毁去半座藏经阁；他甚至当众撕毁四枢院公文，扬言要重建“一人之天下”。
谣言迅速扩散：归流剑主疯了，他因妻子之死陷入癫狂，已不成正形。
各大宗门震动，百姓惶恐不安。
唯有小婉，依旧每日做饭、晒被、喂猫，仿佛外界风云变幻与她无关。她只是每天多做一份饭，摆在桌上，等他回来吃。
一个月后，深山古庙。
五名黑袍人围坐祭坛，中央悬浮着一团幽蓝火焰，映照出一张张扭曲面容。
“成了。”一人低语，“他的心神已出现裂痕，只需再加一把火，便可引动心魔反噬，自取灭亡。”
“不必再等。”另一人冷笑，“今夜子时，启动‘轮回镜’，让他亲眼看见??她如何在他怀里死去十次。”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
缓慢、平稳、带着熟悉的节奏。
门开了。
明川站在门口，白衣染尘，眉目如霜。
“你说得对。”他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我不该让她一个人留在家里。”
五人齐齐变色。
“但你们错了。”他一步踏入庙中，脚下金纹蔓延，“她从来就不是我的弱点。”
“她是我的刀。”
话音落下，四周虚空忽然扭曲，数十道身影从暗处闪现??竟是沐瑶瑶、楚怀、叶褚涵、冉茜茜、吉洲……四大宗门精锐尽出！
原来这一切都是局。
他故意示弱，放任谣言传播，只为引蛇出洞。而那只猫，早在数月前就通过血脉共鸣，成为他布在整个灵域的“灵觉节点”。它不仅能预警危险，更能传递信息，甚至协助定位隐匿气息的目标。
“你……你怎么可能……”主持仪式的黑袍人颤抖着后退。
“因为我早就知道，苏鸿祯的理念从未真正消亡。”明川缓步上前，归流剑终于出鞘，“它藏在每一个不甘现状的人心里。但我更知道，真正的正义，不是毁灭旧世界，而是让新芽在废墟上生长。”
剑光一闪，轮回镜碎裂。
幽蓝火焰哀鸣一声，化作点点残魂，最终凝聚成一个模糊身影??仍是苏鸿祯的模样。
“我还是……不明白……”那声音虚弱至极，“为何你能守住初心？难道你不曾痛苦？不曾愤怒？”
“我当然痛。”明川望着他，眼中竟有悲悯，“可我选择了记住那些拉我站起来的手，而不是沉溺于推我入深渊的脚。”
他合掌低诵超度经文。
金光洒落，残魂终得安息。
战斗结束得很快。
五人全部生擒，经审讯牵出幕后主使??竟是当年青城御法宗的一位长老遗孤，自幼被灌输“正道虚伪”之念，誓要颠覆现有秩序。他利用家族遗留资源，联合残党，策划长达十年的复仇计划。
四枢院决议：废其修为，囚于“赎罪塔”终生悔过，其余从犯依罪量刑，公开公示，以儆效尤。
风波平息后，明川回到山村。
已是春初，桃花再度盛开。
小婉正在院子里教猫用新做的小铲子埋鱼骨头，嘴里还念念有词：“你是大猫，要有规矩，不能随地乱扔垃圾。”
猫儿居然乖乖照做，惹得她咯咯直笑。
明川站在门口看了许久，直到她察觉，回头望来。
“回来了？”她问，像他只是去集市买油盐一般平常。
“嗯。”他走进院子，蹲下摸了摸猫的头，“辛苦你了，老伙计。”
猫儿眯眼蹭他，喉咙里呼噜作响。
晚饭时，小婉破例开了一坛陈年米酒，给他倒了一杯。
“敬你。”她说，“敬那个不管走了多远，都会记得回家的人。”
他举杯，与她轻碰。
“也敬你。”
“敬那个明知我一身麻烦，还愿意开门等我的人。”
夜深，春风拂面。
他躺在炕上，听着窗外虫鸣鸟语，感受着身边人的呼吸节奏，忽然觉得这一生，哪怕再来千遍，他也愿如此走过。
猫儿跳上窗台，对着月亮长长“喵”了一声。
仿佛回应某种古老的契约。
而在灵域最高山巅，那座新生石碑前，风雪已停。
碑文之下，不知何时多了一行小字，笔迹熟悉：
**“家灯长明，归来不晚。”**
千里之外，十七城钟声再次齐鸣。
这一次，不再是祈福，而是庆贺。
庆贺一个时代的终结，也庆贺一个新时代的开启。
明川闭上眼，嘴角含笑。
他梦见自己牵着小婉的手，走过雪山，看过大海，走过千山万水，最终回到这片桃花纷飞的小院。
猫儿蹲在墙头，尾巴轻轻摆动，仿佛在说：
“你做到了。”
这一世，他既做了该做的事，也没辜负想守的人。
这一场震惊世界的风波，终于落幕。
而属于他的故事，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