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宝？”
谢时微昏沉的大脑听到声响，睫毛颤动几下才睁开眼。
怔怔地望着近在咫尺的薛远，好几秒才聚焦。
“……阿远？”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沙哑：“你下班了？”
谢时微下意识想撑起身坐起，身体却有些发软。
“今天没什么事，提前回来了。”
薛远一手扶住他的肩膀，目光扫过他依旧带着困倦的脸。
“怎么在沙发上就睡着了，还把窗帘拉这么严实？”
他一边说着拉开窗帘，一边自然而然地抬手，用手背贴了贴谢时微的额头。
没有发烧。
他心底那点担忧才稍微散去一些，但疑惑更深了。
“下午不是有烘培课吗……宝宝今天没出去吗？”
谢时微的眼神瞬间清明，手指无意识地揪紧了抱枕边缘。
最近身体躯体化越来越明显，嗜睡如同跗骨之蛆。
绘画和烘培课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去了。
除了必要的社交，其他时候他都宅在家里。
大部分时间不是发呆，就是睡觉。
为了维持“正常”的假象，他每天都设好闹钟，在薛远下班前一个小时醒来，收拾好“上课归来”的痕迹。
但是他没有想到薛远会提前回来。
他眼神躲闪了一下，避开薛远探询的视线，声音有些发紧：
“去了，今天老师的课……程结束得早，三点多就回来了。”
他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自然，“回到家有点累就想躺一会儿……没想到睡着了。”
薛远不动声色扫过青年眼底一闪而过的慌乱。
他家宝贝在心虚，或者说有什么事情瞒着他。
到底是什么事情呢，他心中的疑虑不断扩大。
薛远没有立即追问，只是深深看了青年一眼。
谢时微迎着薛远颇具压力的目光，连忙转移话题，“阿远今天怎么回来地这么早？公司不忙吗？”
“嗯，今天不忙。”
薛远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站起身，走向玄关提起那两个购物袋，语气尽量放得平和。
“我买了点菜，上次宝宝不是说想吃可乐鸡翅吗？”
薛远最终选择先按下疑问，“今晚给你做。”
“真的？”谢时微的眼睛亮了一下，“阿远真好。”
他穿好拖鞋起身，走到薛远身边，淡笑道：“……我帮你洗菜吧。”
厨房的灯被打开。
薛远挽起袖子，露出健硕的小臂，开始处理鸡翅和各种配料。
谢时微则站在水槽边，认真地清洗着蔬菜。
薛远将熟练地将鸡翅改刀，眼角余光却一直留意着身边的人。
青年择菜的动作很慢，带着一种之前从未察觉的迟滞感。
眼睫低垂，侧脸在灯光下显得单薄脆弱。
薛远突然发现青年这段时间真的是一点肉都没长，反而愈加消瘦。
他不由蹙眉，对方嘴上说着好好吃饭，莫不是对他的阳奉阴违。
薛远突然问：“饿吗宝宝？”
谢时微动作一顿，温和道：“有一点，太久没吃阿远做的饭，今天还挺想念的。”
薛远闻言突然有些惭愧。
难道他家宝贝没好好吃饭，只是喜欢吃他的饭，不喜欢别人做的？
“那宝宝今晚多吃点。”
“好啊。”
薛远见爱人认真洗了一会儿，便接过了青年手里的青菜。
“好了，去歇着吧，我要做饭了，这里油烟重。”
谢时微闻言，没有坚持，“那你有事叫我。”
薛远：“好。”
谢时微走到客厅的沙发，打开电视，坐下没多久。
薛远就端着一盘切好的水果放在了他面前的茶几上。
“宝宝先吃点水果垫垫肚子，饭还需要点时间。”
说完，又迅速回到了厨房。
谢时微拿起一颗鲜艳的草莓，却没有立刻吃。
电视屏幕亮着，播放着热闹的综艺节目，喧嚣的笑闹声在空旷的客厅里回荡。
然而，他的目光却没有落在屏幕上。
他的视线，隔着透明的玻璃门，紧紧追随着厨房里那个高大忙碌的身影。
看着薛远专注地给鸡翅焯水，看着他动作利落地爆香姜蒜，看着他倒入可乐时升腾起的氤氲热气……
那双漂亮的丹凤眼里，盛满了毫不掩饰的依恋和一种深藏的难以言喻的悲伤。
厨房很快充满了食材的香气。
薛远有条不紊地做着菜。
却发现总有一道沉甸甸又温柔的视线胶在他的身上。
当他转身望去时，恰好与青年的目光短暂相接。
青年像是被抓包般，仓促地移开视线，低头咬了一口手中的草莓。
嫣红的汁水沾染了一点在他苍白的唇瓣上，像雪地里落下的一点红梅。
薛远的手顿了一下，刀锋在砧板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突然意识到，也许他们都在隐瞒着什么。
以爱的名义。
—-
那天的异常让薛远记在了心上。
渐渐地，薛远好像发现了他家宝贝更多的异常。
他变得太安静了。
以前的他虽然冷清，但和朋友在一起时，偶尔也会露出鲜活的一面。
可现在，他常常一个人发呆，吃饭时也总是吃得很少。
即便是他做的饭，虽然尽力在吃，但是也没有从前吃的多。
他发青年现在的胃口是真的不好。
现在他吃饭好像只是为了维持生命体征而进食。
更让薛远在意的是，谢时微的精神状态明显不佳。
常常心事重重的模样。
有时候和他相处还会走神。
今天晚餐吃到一半。
青年的叉子突然掉在瓷盘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然而对方盯着自己眼前牛排，眼神恍惚，却浑然不觉。
“……恩恩？宝宝？”
耳边传来薛远的声音，谢时微猛地惊醒，发现薛远半蹲在他面前，眉头紧锁。
头顶的吊灯刺得眼睛发疼，这才意识到自己又出现了短暂失神。
“你最近状态很不好。”
薛远拇指抚过他眼下青影，黑眸闪过心疼和担忧，“我们去医院检查一下吧……”
“不用！”谢时微骤然打断。
发现声音比想象中尖锐，他讪讪解释道：“阿远，我只是没睡好，导致精神不济。”
医生意味着问诊，意味着暴露。
意味着薛远会发现他每天要吃药才能维持正常表象。
“可能是冬天快到了，容易犯困。”
薛远的目光像X光扫过他的脸。
在那双眼睛的注视下，谢时微感觉自己正在被一寸寸解剖。
他机械地咀嚼着已经冷掉的牛排，食不知味。
“恩恩，下周我要去S市出差。”
薛远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说，“大概五天。”
银质餐刀在盘子上划出刺耳声响。
谢时微死死攥住膝盖上的餐巾，修长的指尖泛着青白。
五天，一百二十小时，七千二百分钟。
数字在脑海里疯狂跳动，呼吸变得困难。
“我跟你一起去。”他急忙说。
薛远眉头紧锁：“这次出差是出考察项目，行程很紧凑，路途很远很累，以你现在的状态，不适合跟我去。”
“我可以调节的，我不会拖你后腿。”谢时微用力压住手指的颤抖，目光透着恳求，“阿远带我去好不好？”
薛远抬起他的脸，沉声直视他。
“为什么一定要跟着去？”
谢时微被迫抬头，对上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
那里面的担忧几乎要化为实质，让他既渴望又恐惧。
薛远一字一句道，“告诉我实话。”
谢时微感到一阵眩晕，仿佛站在悬崖边缘。
只要再往前一步，所有伪装都会分崩离析。
但悬崖之下是什么？
薛远会如何看待这个支离破碎的他？
“我只是……”谢时微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疼，“不想和你分开。”
这句剖白比想象中更容易说出口。
薛远的表情瞬间软化，叹息着将他拉进怀里。
谢时微把脸埋在那熟悉的肩窝，贪婪地呼吸着冷松混着烟草的气息。
这个拥抱太温暖。
温暖到让他几乎忘记自己被薛远察觉到的异常。
“阿远。”
谢时微抓住薛远的手，突然涌起一股近乎绝望的冲动：“如果……如果我变得不像从前了，你会不会……”
“不会。”
薛远斩钉截铁地打断他，眼神深沉炙热。
“不管你变成什么样，你都是我的时微、恩恩宝贝和最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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