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宋昭格外精神抖擞，甚至早饭还多吃了两根油条。
“地方都定好了吗？”
知道他问的是商谈的地点，洪全颔首道：“一早工部的人就来过了，说是定在怡心湖上，那里有一个从河岸延伸出去的石板长梯，尽头造了一间别致的画舫船，周围都是湖水，一眼就能看光周围，很安全。”
要是没有哪个人躲在湖里，的确很安全，至少不会再失火。
收拾收拾一行人就出发了。
柳志轩等人早早等候着，不过他们只是站在岸边候着，里面没有资格进去。
“殿下，西凉长公主已经到了，就在里面等着。”
宋昭点点头，越过他往里头。
今天代天锡也在，跟在代清雪身后，就像一个跟着长辈出来的小孩子，只不过在看到宋昭的那一瞬间，眼底翻涌出羞愤的情绪。
宋昭一眼就看见他，连忙道：“哎呀，这不是天锡王子嘛，上次见面还是在永州呢，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又见面了。”
“你……”知道对方是故意提的，偏偏他还不能反驳，“哼，今日是商谈要事，不是跟你来叙旧的。”
“叙旧？没想到堂堂西凉王子脸皮这么厚，你管这叫叙旧？”
西凉使臣们脸色大多不好看，本来就是割地赔款跟人低声下气的，现在还被人奚落到脸上来，就算是泥人也有三分气。
不过他们也不敢发脾气，视线全部聚集在代清雪身上。
正堂中摆着一张长长的梨花木桌，两侧放着圈椅，代清雪率先在其中一侧的主位上坐下，面色很温和，甚至有些轻松惬意，根本没把代天锡的事放心上。
宋昭毫不客气拉开主位坐下去，虽然没回头看，但也能感受到五皇子正在不怕死的在冲自己翻白眼。
突然一个回头。
五皇子一时没反应过来，眼珠子跟漂移似的打了个转，眼前一片黑白，等再恢复正常，宋昭已经把头扭过去了，只剩下他心脏砰砰砰的跳着。
好险，险些被他看见了！
“上舆图。”代清雪可没时间看他们玩小把戏，马上命人将图纸拿上来，指着早就圈出来的几座城池给宋昭看。
有资格参与谈论的人都已经落座，是以坐在宋昭身旁的裴止目光顺着对方的手在舆图上转了一圈，不由得暗自吃惊。
他们来之前当然也已经商定好了要哪几座城池，这都是朝堂诸公商议出来的，定然是对大盛最有利的方案。
其实不止如此，方案一共有三套，一套是比较激进的，主要目的是用来让西凉人讨价还价用的，第二套是中庸的，也就是最有可能实现的，最后一套是最保守的，防止西凉人接受不了翻脸的。
要说最好的方案，那当然是第一套了。而按照预料中的想法，西凉人能拿出的东西只会比他们第三套方案还要差。
可现在，他怎么看着跟第二套方案一样？
对方难道没有想过讨价还价，争取以最小的损失解决此事？
可宋昭连眼皮都没多抬一下：“就这么定了。”
裴止默默睁大了双眼，其他人的表情跟他差不多。
五皇子就差跳起来说：怎么就定了？明明可以要更好的！
就连六皇子也有些忍不住，小声提醒他：“八弟，是不是再争取一下啊？”
宋昭摇头：“不用了。”
区区五座城算什么？西凉和大乌的地盘哪个不比这个大？
与其在这些小事上浪费时间，不如赶紧谈正事。
“幽王殿下这么爽快，那接下来是不是可以谈正事了？”代清雪命人将舆图收起，抬了抬手，就有人送上茶水点心，弄得好似在酒楼里闲话家常一样。
“正事？”裴止看了眼自己手边的舆图，这是他们自己带来的，都没机会打开。
果然，是有比割城更重要的事情要谈。
裴止知道事情很大，可此时此刻他又犹豫起来了，这个五皇子……
他看了宋昭一眼，欲言又止，最后想着算了，反正他说了也不算。
“我们还有什么正事要谈吗？”
宋昭装作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代天锡忍不住开口：“你什么意思？不想谈了？”
代清雪侧目看他，眼神冷冰冰的，警告他闭嘴。
宋昭也没跟他计较，道：“长公主明说就是了。”
“幽王殿下来之前，贵国皇帝陛下没有跟你说过内情吗？”
还真没有。
那个狗皇帝不知道怎么想的，这么重要的事情居然让他什么都不知道的过来。
也正因为如此，宋昭才装作不知情的样子。
“我不管你们父子之间在玩什么把戏，我的要求很简单，两国开诚布公，真诚合作。”代清雪看着宋昭，表情凝重，“我们愿意为大盛提供战马，数量不限，只要拿得出来，再者是各种矿产，只要你们需要，我们也会供应。还有之前限制的商品也都可以进入我国地界进行交易，至于关税也可以免除一部分，这对你们来说足以创造双倍的利润，尤其是战马，大盛没有养马之地，我们若是为你们提供战马，大盛将来不必再为战马烦扰。”
裴止微微瞪大了双眼。
矿产，战马，这些东西无论对哪个国家来说都是顶重要的东西。
西凉竟然愿意拿出这么大的筹码？
那刚才的五座城的确不算什么。
就光凭这些东西，裴止都怀疑他们是不是要做大盛的附庸国了。
不过他还是有理智的，西凉附庸大盛根本不可能。
“听起来下了很大的本，那你们想要什么呢？”
代清雪开口道：“武器，我们要跟你们一样的武器。”
“做梦！”五皇子拍案而起，“你们胃口也太大了！”
五皇子完全不能理解这莫名其妙的交易，看向宋昭，壮着胆子道：“八弟，你可千万不能胡来！父皇要是知道，不会放过你的！”
宋昭觉得他说的有道理，点点头：“裴将军，你怎么看？”
裴止有些懵：“末将不知……”
就在这时，外头忽然有人匆匆进来，俯身在宋昭耳边说了什么后，宋昭起身道：“抱歉，本王有事要出去一趟，马上就回来。”
说完他便匆匆离席。
他一走，屋内气氛骤然变了，五皇子仿佛吹起气来的气球，一下子变得硬挺：“你们想拿那些东西换咱们的武器，做梦！”
代清雪根本懒得浪费口舌，她目光盯着门外，突然想到什么。
难不成，宋昭在来之前根本不知道他们要密切合作的事情？
不一会，宋昭折返回来，坐下后看向代清雪，道：“长公主想要武器？也不是不可以，只不过需要我朝来生产，而你们，按照原价买回去。”
代清雪颔首：“可以！”
她扫了眼宋昭手里的东西，鼓鼓囊囊的，不知道是什么。
不过他拿着这东西回来马上就跟自己谈……难道是大盛皇帝的圣旨？
“你说的矿产，战马，我们也要，以原价的八成购买。”
代清雪面无表情，继续点头。
“你说的商品制裁，哦，就是做买卖，什么都能卖了是吗？那关税要免除十年。”
还在能接受范围之内，代清雪也点点头，随即想到什么，道：“我们需要向大盛购买粮食。”
粮食这种东西，轻易当然不会买，但两国既然深入合作了，特事特办，当然可以。
见宋昭答应下来，代清雪微微松了口气。
如果能把武器，粮食都解决了，那他们面临大乌的时候压力会小很多，甚至有反推的能力。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这么说……”
“等等。”宋昭抬手，打断她的话，“我的要求还没提完呢。”
果然……
代天锡暗自心想，他就知道不会这么简单。
“我想要派人去你们军中交流学习。”
代清雪皱眉：“什么意思？”
“就是留个学嘛，我们派人过去，学学你们是怎么练兵的，怎么操练的。”
“这怎么能行！”代天锡一把拉住代清雪，“小姑姑，这跟让细作混进军中有什么区别？”
“这话说的也太难听了，交流学习而已，跟你们学习，这说明你们优秀啊。”
骑兵这方面，大盛的确比不上，要是能补补这方面的短处，也是很不错的。
“可以。”代清雪颔首，反正她早就做好心里准备要放血了。
代清雪应下了，代天锡也不好再说什么，瞪了宋昭一眼表达不爽。
“还有，我要你们的边境战报。”
这要求一下子激怒了对面的西凉使臣。
他们原先已经忍下，此刻却忍不了了。
“那是我朝战报，凭什么给你啊！这跟我们合作有什么关系吗？”
“你这分明是想趁机窥伺我朝机密！长公主殿下，刚才您就不该答应他去军中搞什么学习交流，他分明是居心不轨！”
“说不定他们就是跟大乌勾结，想要联手侵吞我们！”
“此人居心不良，贪得无厌，绝不能答应！”
裴止虽然还尚未全部明白，但他既然表露了站队的意思，此刻自然维护宋昭。
“尔等在本将面前如此放肆，是想找死吗！”
他腰间佩刀刺啦出鞘，寒光闪闪，在空中划过一道弧度后，西凉使臣对面的茶碗瞬间对半劈成两半，整整齐齐的切面，惊得对面的人浑身僵住。
这……这就是大盛的无双刀吗？
这一刀下去，岂不是能把大乌骑兵的马头横切下来？
此时此刻，西凉人的眼神都变了。
之前没有亲眼所见，如今见到，忽然觉得方才长公主的答应的条件也不算过分了。
“怎么？方才不是很能叫嚣吗？”裴止凉凉的扫过他们，杀气腾腾，颇有谁敢再多说一句就砍了谁的架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