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好。”听到蒯鸿基将“任务”放在前面,校医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对了老师………………”她忽然又想到了什么,徐徐说道,“图书馆那边,如今的馆长就是曾经的守夜人之一......他一直在追寻你们的足迹,如果可以,或许可以给他一些机会。”
“图书馆馆长......我已经见过他了。”蒯鸿基缓缓说道,“他的事情,先不去说了......让我也看看你吧,再……………好好的看看你。”
校医微微一怔,那一双眸子之中,却是浮动着少女般的喜色:“嗯!”
林异幽幽地退出了蒯鸿基的意志深处.......
其实他早在“公事”说完的时候就该走了的,但是没办法,谁叫他犯贱呢,留下来被蒯鸿基硬塞着灌了一大波狗粮。
他听着校医的阐述,其实有很多问题想问,比如是不是可以通过校医的阐述将当初的叛徒确定在妖傀师、 雾语师、筑星者以及判官的身上?
但叛徒既然是“叛徒”,势必是存在“背叛”的,也就是说,除开妖傀师这个远遁千里的家伙以及跟随着至高天前往了归墟的雾语师之外,筑星者和判官这两人至少曾是他们一方的,然后背叛了他们?
其次就是,图书馆馆长究竟是怎么回事呢?身为校区最古老的守夜人之一,难道图书馆馆长一点都没有参与校区的建设,仅仅只是身负馆长之名?
他真的很想问这些问题,但是,他不能问。
这种时候,不是问这些问题的时候。
人校医等了蒯鸿基这么多年,难道他连现在的这点时间都要去揩点油?
那也太不当人了。
而且,他还有一种预感,选择在校医这么老的时候进入校区,或许也是魏亮的安排之一……………
离开了即将你侬我侬的校医室,林异直接通过梦境边界回归到了浮动着大量朦胧雾气的幽暗海洋般的虚空之中。
他在虚空之中不断下沉,在浮动的雾气里慢慢漂动,渐渐地,一颗颗的气泡就像是带着幻影的水晶球那样从下方的雾气之中升起,然后擦着他的身子飘了上去。
每一颗气泡之中,都像是凝聚着一些画面,那些画面就像虚拟影像般慢慢地演绎着某些事件的片段。
他看着那一幅幅的画面,只觉得每一幅画面都无比熟悉,像是似曾相识,或许是他那些还没有想起来的记忆。
他下意识地伸手,去够其中的一颗气泡。
在他的指尖触碰到气泡的瞬间,那气泡便轰然破碎,下一刻,那气泡之中的画面便一下包裹住了他,下一刻,他便仿佛坠落到了那个气泡所描绘的世界中去.………………
林异感觉他的周围一片死寂,气泡之中的画面,似乎并未出现。
可渐渐地,他周围那死寂的黑暗就开始像是浴室玻璃上的水汽一样慢慢消褪,然后,他就看到了令他感到无比震撼的一幕。
他看到了一片甲板,甲板之外,是一片死寂的海洋。
这并不是风暴后平静下来的那种海洋,而是一种凝固的、令人窒息的死寂。
浓稠如墨汁的黑雾弥漫在整个世界上,它们并非悬浮于海面,更像是从腐烂的海底深渊中爬升、蒸腾,最终吞噬了整个世界。
这样的黑雾轻轻地翻滚着,粘?得如同活物,贪婪地吞噬着任何企图穿透它的光线??无论是惨白的月光,还是甲板上悬挂着的,那几盏正在轻轻摇曳的昏黄得如同鬼火的提灯。
整个世界幽暗又清冷,高天之上的云层厚重像是被人盖了一层又一层既破烂又厚重的棉被,沉重的月光挣扎着试图穿破云层,却只能够从云层的裂隙里勉强垂落下来几缕,而这样的几缕,又只有在黑雾最稀薄的地方才可以在
滤过一星半点。
这些惨淡的光柱,如同巨大的,歪斜的探照灯,徒劳地照亮一片片翻滚的、不断蠕动变幻的黑雾之墙,光柱的边缘锐利如刀,切割着浓雾,却又在瞬间被重新涌上的黑暗吞噬。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咸腥与朽木的气息,还有一种更深邃,更令人不安的湿冷气息,仿佛那下方的船只不是船,而是一口冰冷的棺椁。
“这里是......灰雾海的深处?”
林异的意志也曾在图层跃迁之后到达过归墟,可这里的黑雾,这里的环境,一切的一切,都似乎要比归墟那边的黑雾更加浓郁,整个环境也都要更加死寂阴沉………………
整个世界都像是死去了,不,应该说??
这片大海,像是死了。
整个世界,除了时不时地拂过耳边的风声、细微到几乎听不见的海水波动的声音之外,只剩下了来自于林异脚下这艘船的那种几乎要散架的吱嘎吱嘎的声响。
林异没有先去观察身后这艘船,而是先随着那种传入魂灵意志之中的吱嘎??吱嘎??的声响,看向了甲板的下方。
他的视线落在了距离他最近的海面上。
这海面似乎就不是很碎,而是一片粘稠油亮的漆黑镜面,明明有着海水的声响,却几乎掀不起一丝涟漪。
这艘船明明是在航行,但却更像是在艰涩的滑行,略微有些残破和腐朽的船身挤压着这死寂的“水面”,发出了这种令人感到无比牙酸的,如同骨骼摩擦般的吱嘎??吱嘎??的声响。
吱嘎吱??吱嘎一一
吱嘎吱??吱嘎一一
吱嘎......
这声音越听越单调,越听越觉得冗长,在弥漫着黑雾的死寂灰雾海中不断回荡、放大,就像一把二胡架在人的脊椎骨上,一下,一下又一下的拉着镇魂的曲调。
在那黑色的海水之下,林异发现了大量蝌蚪般的夜行种,或许是因为船体太过于庞大,所以在林异的视角中,这些夜行种显得有些渺小,可当他的感知落下去的时候,便发现这些夜行种看似很渺小,实际上却也有着幼童般大
小,而这些密密麻麻的数量,更是直接让人看得头皮发麻麻,灵魂颤栗。
随着船体的滑行,夜行种们因为被暴力的挤压和扭曲发出一些不属于人类的低鸣声,它们的发音习惯已经完全脱离了“声音”的范畴,更像是某种超频的波段,光是感受到就让林异感到骨头发痒,似乎要裂开来一样。
很难想象,究竟是怎么样的一艘船,才可以在如此强烈的污染和干扰下持续航行。
更无法想象,究竟是什么样子的船员,才可以如此长久的污染之下,继续驾驭着船只朝着目的地前行。
但林异其实已经猜到了什么,这或许就是最初的使徒在黑雾时代进行的某次大航海,而眼前的这些景象,也正是他记忆之中的某些片段的一部分。
他一定是亲身经历过这些大航海的,而随着田不凡对“他”的计划的推动,他也到了该苏醒与大航海相关的这部分记忆的时候了。
他逐渐明白了一切,也逐渐明白了计划执行与事情发展的轨迹。
于是,趁着这个时候,他将注意力从黑色大海和这无数的蝌蚪状夜行种的身上抽回来,落到了船只的主体上。
这是一艘看起来充满黑暗奇幻风格的大船,几乎完全符合林异记忆对于那一艘艘在加勒比海上乘风破浪的海盗船的印象。
它的船身没入了黑雾,只剩下一副伟岸的轮廓边界,在黑雾与浮光的笼罩之下若隐若现。
它的桅杆高耸入雾,破败的黑色船帆早已千疮百孔,却依旧如裹尸布般沉重地垂挂着,吸收着周围最后一点微光。
它的船体巨大而扭曲,木材呈现出不自然的深褐色,仿佛被血与火反复浸染、又被岁月与湿气深深蛀蚀。
它的船首像依稀可见狰狞的轮廓,是某种被遗忘的深海巨兽,空洞的眼眶凝视着前方无边的黑暗。
在这片几乎被诅咒的、浮动的黑暗中,它的形体本身,便如同幽灵般诡谲无常。
林异这才注意到,在这艘诡异的木船上,竟然人影幢幢!
不??其实也不是他的原因,因为周围的一切,似乎都在随着他认知的苏醒,而逐渐被着上颜色。
原本的那些人影,也是到了这个时候,才慢慢地显现出来的。
但尽管如此,这所有的船员,却也都透着沉重的死气,他们每一个人似乎都死气沉沉,行将就木。
几个裹在破烂油布斗篷里的身影如同石雕般伫立在船舷边,他们的脸孔深藏在兜帽的阴影下,只有几点淡金或暗红的微光在眼窝深处闪烁,如同坟茔间飘荡的磷火。
他们无声地?望着这片吞噬一切的黑暗,动作僵硬,不带一丝活人的气息。
“守夜人?!”林异暗暗吃惊,忍不住在心底发出声来,“不对,不是守夜人,他们应该是......悼亡者!”
悼亡者是设计师阿蒙和神匠通过英灵殿培育出来的超绝人形兵器,而与其说他们对于最初的使徒有着非凡的服从性,不如说他们对于人类这个族群,有着绝对的忠诚。
而仅仅只是在这艘船上林异所能够观察到位置上,就有不下二十余个悼亡者,比校区里如今所存在的守夜人总和都要多!
甲板上,船舱里,似乎还有着一个个活动的身影,他们应该就是追随着最初的使徒的黑月使徒们了,比起悼亡者们,他们很显然更具备“活性”,像是一个个活人。
但除了黑月使徒之外,林异还发现了两种不同于“使徒”气息的群体,一种散发着幽冷的气息,另一种,则是散发着狂躁的杀机。
那种狂躁而凌冽的杀机,赫然来自于屠夫,但让林异感到诧异的却是,屠夫竟然不是一个独特的单位,而是一个群体!
似乎那一个群体都具备着屠夫的超凡特性,但其中只有最杰出的一个人能够被冠以屠夫的尊号。
这让林异的心中情不自禁地萌生出了一个奇怪的念头:“难道......屠夫并不是最初的使徒尊号?”
就像是林异在记忆中突然苏醒了关于屠夫的印象那般,他忽然意识到,屠夫这个称号,源自于更古老的传承,而不在最初的使徒的十八个尊号之中。
而另外的那一批人,林异也是明白了过来,他们就是雾魔猎手,穿梭于黑雾之中这种的猎手,诡异生物的梦魇。
雾魔猎手也同样是一种古老的传承,他们跟屠夫一样是这个世界上真正的土著势力之一,在最初的使徒还没有诞生之前,他们就已经在对抗着黑雾之中的诡异生物了。
属于是史前文明的火种了。
在那船身略微腐朽的缝隙里,隐约渗出点点澄黄色的荧光,流淌着这艘幽灵般的船只里最后的温热气息。
浓郁的黑雾缓慢地,带着冰冷的恶意流淌过船身,拂过冰冷的桅杆,舔舐着生锈的锚链,空气沉重得如同铅块,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吞咽冰冷的、带着铁锈味的黑雾。
这片被仿佛被诅咒的海域里,时间似乎已经停滞,只剩下永恒的迷雾、腐朽的航船、和深入骨髓的,足以冻结灵魂的恐惧......
仿佛这艘船只航行于此,不是在探索未知,而是在坠入一个永无光明的,属于迷失者的深渊,前方只有比黑暗更深的黑暗,整个世界都仿佛在低语着永恒的沉沦……………
林异收束感知,透入船体,在那船舱的深处,他隐隐感知到了一丝丝熟悉的味道,像是魏亮的,又像是缔法师的,也有点像是“老大”的......
“……....★............ ? !”
林异眼睛一亮,可就在他试图去接近它们的时候,周围的黑暗竟然再度像是粘稠的液体一般逆向席卷上来,很快就淹没了整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