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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4章 贪天之功,钓的是龙

    房舍雅致清幽。

    背后靠山处还有个石潭,潭水幽绿,边上堆着圆滑光洁的石头,与大片的芦苇。

    苏文就着月光在潭边垂钓。

    他坐在潭边石头之上,手持一根青青的竹竿,绑着一条随手从衣袖抽出的丝线。

    鱼钩就地取材,用一截坚韧的细竹枝两头削尖,弯成一个Ω的形状,用火烘一下即可定型。

    再刺上一只蚂蚱,就可垂下水潭,待鱼上钩。

    月光如雪,碧水幽幽。

    他托着腮,似睡非睡。

    芦苇丛中有蛙鸣虫语,风掠过芦苇,唱起沙沙的催眠曲。

    “苏道友真有闲情。”盛宣怀现出身来道。

    他长得丰神俊秀,眉目里锐气十足,眼神充满侵略性,一身尉级巅峰的术法力量将动未动。

    如果将苏文杀了,大事已定,张保仔他们便只有一条路可走!

    苏文似乎没察觉到他的敌意,勉强睁眼道:“长夜漫漫,无心睡眠,不如寒潭独钓,盛公子难道也有兴致?”

    盛宣怀斜里踏足几步,站在离苏文不远的石头上,这个距离只要杀招一起,力量便会轰在苏文身上。

    他冷笑道:“我看你是担忧张保爷不向广南贼投诚,所以睡不着觉。”

    苏文摇头道:“盛公子日间才凭借口舌度过一场死劫,如今又想得寸进尺,不嫌贪得无厌?”

    “贪得无厌?”盛宣怀哼了一声道,“这件好事原本就是我的功劳,是我殚思竭虑才动张保祝

    苏道友贪之功,硬要插一手,心罚!”

    他气势飙升,像雄狮扑兔,将出未出。若是普通食煞者,只怕要惊悚施法了。

    但是苏文纹丝不动,仍是懒洋洋地道:“石香姑算是英雄,只是英雄迟暮,抵不过岁月。

    一辈子和官兵洋人打仗斗法,临老却不得不托庇于官兵之下,受以前看不起的人摆弄侮辱。

    可惜了!

    我只是看不惯这滑稽的世道,所以给他们另一个相对好点的选择。

    其实他们虽然船多人多炮多,但我也不大稀罕的。

    我们联媚海军虽然弱,刚刚起步,但是也很用心地建立规矩努力训练。

    有了造船工业,有了军人规矩,海军便走在正确的道路上,将来迟早能胜过洋人。

    若贸然混了一群无法无的海盗进去,我反而要担心了!”

    对苏文这种凡尔赛式炫耀,盛宣怀一个字都不信,嗤之以鼻。

    但是苏文没有防备的处处是破绽的姿势,让他始终出不了手。

    因为处处破绽,所以没有破绽?

    盛宣怀杀意盈腔,却又有一种空虚感,好似对着的是一个虚影,一时难受不已。

    他蓦然露出有如饿狼般凶狠的神情,道:“只要我和保爷好条件,必然将你拿下,送给朝廷做为投名状。

    你若聪明点便该早早逃走!

    好自为之!”

    他不甘不愿地收回气势,压下杀意,拂袖而去。

    悉悉索索,一个脑袋从草丛冒出来。

    曾泽爬上石头,他道:“我不懂!”

    “不懂你和盛宣怀怎么闹翻了?大家一直是朋友多好!”

    苏文嗯了一句,徐徐道:“人与人之间如果没有身份地位之别,没有利益关系,便会变得极为纯粹,非常容易成为好友。

    但是一旦有了利害关系,友谊便不纯粹了,反目成仇,比比皆是。

    这是世情,不可强求。”

    曾泽摇摇头,觉得太复杂了,不懂。他又问道:“你会逃跑吗?”

    “你觉得呢?”

    曾泽托腮盯着潭水片刻,道:“你不会的,盛宣怀就跟我和其他玩伴闹别扭互相较劲,有理没理先大嚷一声,只要让对方胆怯了,自己就胜了三分。”

    苏文点点头。

    忽然有点羡慕曾守正,一家子都是气运所钟,注定不是普通人。

    “泽儿,孩子该玩就玩,不要太耗心思,你发育未全,想太多会损寿命的。”苏文悠悠地告诫一句。

    曾泽好像没听到,盯着水潭,道:“钓鱼真不好玩!”

    “嗯!”

    “我想娘了!”

    “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回家?姑姑我们可能会有危险。那些海盗会杀我们吗?”

    苏文道:“你们不会有危险,一切有我在。”

    “你很强?”

    “应该!”

    “我想你不强。姑姑真正的强者不会自己强,因为他能看到霖的广阔,人之渺。”

    “呃,这话也是对的!”

    曾泽看了一会潭水,似乎有鱼在吃钓饵,扰动了水波,一圈圈地荡起。

    曾泽骤然屏住呼吸,紧张地盯着。

    明亮的月色里波光粼粼,可是一会水波又不动了。

    鱼没有上钩。

    曾泽吐了一口气,惋惜地道:“姑姑嫁不出去了!”

    “?”

    “娘女子要柔弱一点,太强就嫁不出去。

    姑姑以前还是想嫁的,所以硬撑着裹了脚,那样就柔弱了,路也走不快了,病怏怏的连我都跑不过。

    男子们果然喜欢,很多人上门亲。

    爹爹将我们家门槛都踩坏了。

    可惜姑姑看不上眼。

    如今好了,修行了你的术法,走得比以前未裹脚时还快。

    估计没有男子喜欢了!”

    曾泽非常可惜地道:“真亏啊,白痛了好多年呢!早知就不缠脚了,姑姑也有犯蠢的时候呢!”

    “这么,的确亏惨了!”苏文也禁不住赞同道。

    “泽儿!”曾阿蛮飞身而来,将曾泽拎起来,气急败坏地道,“不得在老师面前胡袄。”

    ……

    一连几日过去,张保仔照常招待四人,却对投诚之事不再谈论。

    盛宣怀渐渐有点不安了,弄不懂张保仔的心思。

    苏文清闲自在,每日流连在水潭边。

    鱼是不曾钓到一条的,也不知他哪来的乐趣。

    曾泽已经和张保仔的两个儿女混熟,虽然他了两三岁,但鬼主意多,俨然是三人之首。

    三个孩爬上石头,曾泽再次问:“苏先生,你确定潭水里有鱼吗?”

    另两个孩点头道:“往常都是有的,我们都看见过。”

    话音未落,水潭里咚一声,一条银鳞在水面翻了个身,潜入了水底。

    果然是有鱼的。

    是因为苏先生的钓技太差了!

    三个孩同时掩嘴发笑。

    苏文无奈地道:“我钓的不是鱼。

    你们没听过吗?山不在高,有仙则灵,水不在深,有龙则灵。

    神楼岛灵秀无比,是有龙的。

    我钓的是龙!”

    “对的,对的!苏先生是对的!”三个孩互相对视一眼,嘻嘻哈哈地跑开,显然觉得苏文在吹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