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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初心试针

    嵇昀双眼血丝贲张,体内元气烧得他难以自控地焦狂起来,竟不自制地放声长啸,同时将手中青釭飞鸾猛地挥出。

    旁人不知,他体内的炙热元气正经过手臂上太阴阳明两道大经游走至腕间,从虎口合谷穴喷薄而出,加持在长剑之上。

    但听铮的一声巨响,青鸾剑将鬼神刀弹飞出去。

    鬼神刀客登时着慌,他不明白刚刚还处处受制于自己的嵇昀,此时怎么就生出这般雄浑的功力来?

    白锡圣的神情亦是惊奇,可他转瞬便看出嵇昀的不对:浑身战栗,脸色通红,头顶直冒热气,就连呼吸也变得异常沉重。

    白锡圣见势不妙,趁对手回身捡刀之时,左手擎住嵇昀,扑通一声破窗而出。

    不要放他们走了!

    门外早有神策军循声赶来,此时的嵇昀戾气褪去神志低迷,白锡圣不敢力敌,急忙避开追兵寻路疾逃。

    从这里走!

    御花园内廊桥回环阡陌交错,白锡圣与嵇昀如陷迷宫,正在焦急时,忽然转角处闪出一个蒙脸女子,示意他们穿小门而走。追兵渐近,白锡圣顾不得多想,便随在女子身后,他们三个兜兜转转,终于甩开追兵,来到朱雀门外。

    这里安全了。

    你是谁?

    我

    见女子有些迟疑,白锡圣眉目微嗔,语气清冷,追问道:怎不以真面目相见?

    女子只好拿下面巾,露出了一副白皙清秀的面庞。

    萨迪娅嵇昀气若游丝,俨是重伤已极。

    嵇昀,你们快到我家避避。

    到了萨迪娅家中时,嵇昀昏迷不醒,萨迪娅安排他躺下,又取来冷水和纱布。白锡圣与鬼神刀客交手,两手虎口都被震裂,于是便作了简单包扎。

    而此时,嵇昀的身体不仅通体赤红,且炙热如炭,时时战栗。

    萨迪娅急道:嵇昀他这是怎么了?

    白锡圣道:像是走火入魔。

    怎么办?你有法子救他吗?!

    白锡圣面无表情也不答话。

    想不到老贼身边果有高手

    白锡圣朗目微瞑,似乎还沉浸在刚才的打斗中。

    你们遇到的,是鬼神刀法的传人,左右神策军总教头——荆亢。

    白锡圣站起身,提了黑玉夔龙剑便往外走。

    白大侠,你去哪里?

    不用你管。说罢便自离去。

    五更鸡晓时,萨迪娅已把京城中有名的两位大夫请到家里,一位名叫郭子礼,一位名叫李子郭,他们看过嵇昀的症状,纷纷皱起眉头。

    奇怪,他的脉搏快如奔马,老朽行医数十年,还未曾见过这等杂乱的脉象

    眼白充血瞳仁扩散,只怕回天无望啊!

    萨迪娅央求道:大夫,请你们想想办法,拜托了。

    李大夫摇头叹气道:我用银针刺穴,他姑且尚有些反应,但是找不到病因,我们也无从下手啊。

    郭大夫道:姑娘,为今之计,除非请得来灵珑仙子,否则只怕他熬不过今天了。

    您说的灵珑仙子她在哪儿?她能治好他吗?!

    李大夫抱怨道:你和她说这些干什么,姑娘,这个灵珑仙子住在东海,你即便不吃不睡,要往返一趟,也需要至少三个月。唉,算啦

    两位大夫束手无策,只好悻然离去。

    师父——师父——

    嵇昀气若游丝,口中喃喃不清地念着师父,萨迪娅急得在地下走来走去。

    我不能坐等嵇昀就这么死了,怎么办?!

    萨迪娅冥思苦想,眼神不经意间瞥到了郭大夫遗漏在床头的一盒银针。

    刚刚大夫说用银针刺穴,他会有些反应。既然死马当活马医,试试总比什么都不做强

    萨迪娅打定了主意,便找出师父交给她的气功入门心法,对照图谱中的人体经络穴位,用银针加以刺激。

    女儿?你在屋里干什么呢?!萨母一早不见女儿,寻到厢房外,听到萨迪娅的动静。

    额我

    你们孤男寡女的,也不注意一下体面。

    萨母不放心,索性推门而入。

    啊?!

    这一看不得了,床铺上躺着一条红彤彤赤裸裸的人体,浑身上下被银针扎得如同豪猪刺猬一般。

    丫头!你在做什么呢?!萨母气得七窍生烟,扯着嗓子责问。萨迪娅神色慌张地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手拿书一手握针的样子却又像个蹩脚的郎中。

    这这妈,我是在救嵇昀的命

    萨母气道:你这是救命还是杀人哩?!你还是个闺女,怎么敢做出这种事?!传出去你还怎么见人!

    听了母亲一番责骂,萨迪娅骨子里的倔强个性反被勾了起来:

    别人爱怎么说怎么说,我反正问心无愧。说着便把萨母往门外推。

    他受了伤,我要不救他,他就死了!萨迪娅把母亲赶出屋,从里面插上门闩。

    萨母隔着门怨道:受了伤就该找大夫,你这算什么

    萨迪娅充耳不闻,依旧自顾自地给嵇昀的浑身数百穴位都刺入了银针。萨母拗不过女儿的脾气,只能连声叹气:唉,这小子如果不被你这疯丫头折腾死,将来你俩就一起过吧

    自此,萨迪娅昼夜看护着嵇昀,除了施针,每半个时辰还用冷水为他擦拭降温。她虽然是个女儿家,但是从小秉性极强,在关乎生死的大事面前,也不顾及男女有别,饿了就在屋里吃,困了就在趴在床边小憩。如此过得三天,嵇昀虽然依旧昏迷不醒,但是身上的燥热逐渐散去,肤色也慢慢回转过来。

    白大哥小心

    正值睡意朦胧中的萨迪娅,似是听到嵇昀喃喃地说话。

    嵇昀,你醒了吗?你怎么样?萨迪娅登时好不喜悦,这是三天来嵇昀第一次说话。

    萨迪娅——

    我在!是我!

    嵇昀缓缓张开眼,瞧见萨迪娅的一张梨花带雨的脸庞。

    怎怎么了?

    萨迪娅用手背抹了下脸,抽噎道:你好不容易活过来了

    嵇昀微微咧起嘴,笑道:你拿针扎我脚的时候我就疼醒了,只只不过就是睁不开眼,感觉哪里也动不了。

    萨迪娅回看了下穴道图谱,粗算了下,才发现嵇昀浑身上下被刺银针足有三千六百余根,十二道正经十二道别经十五道旁络以及八脉奇经尽数被银针封堵了三天三夜。虽然是病急乱施医,但反倒是十分奏效,误打误撞地挽回了嵇昀的性命。

    如此,嵇昀身上的银针取下后又在床上躺了半日,终于能够下地行走。放眼满地凌乱的医书医具,笑道:萨迪娅,谢谢你,要不是你的话,非但我小命不保,就连白大哥也要被我拖累死了。

    额萨迪娅微感怔忡,脸上微微浅笑。

    嵇昀边回想边道:果像义父所说,私闯皇宫可真是危险重重,那个高手居然乔装成田令孜的模样诱我出手,就好像是明知道有人会去行刺,专门设下埋伏似的。

    嵇昀我

    萨迪娅轻抵着手指,似乎想说什么又不好说出口。

    对了,你是怎么知道我夜里偷偷去了皇宫的?

    我萨迪娅犹豫了一会儿,小声道:嵇昀,有件事我说了,你别生气。

    嵇昀疑惑道:什么事?你说便是了。

    萨迪娅眼神左右闪躲,勉强答道:其实是我提前告诉了荆教头,说有人要深夜闯宫,教他防范的

    啊!嵇昀听了这话怔忡不已,一时大感失望,但稍后细想来,觉得凭着对萨迪娅的认识,她做事想来必不会毫无缘故。于是忍住情绪,追问道:你你为什么这样做?

    萨迪娅满脸自责,忙解释道:怨我,从一开始就信了‘吞吐大荒气侵紫微’的天象,认定你对皇室不利,所以当我知道你很可能要偷偷入宫的时候,第一时间就举得你是要

    嵇昀接话道:你以为我要杀皇帝?

    萨迪娅悻悻地点了点头。

    嵇昀恍然大悟,萦绕心头的阴霾登时消散,自付道:要说萨迪娅,还真是对朝廷忠心耿耿,只可惜当今的皇帝是个孬马子,那么多忠臣良将他不用,偏偏重用那样一个心术不正的老奸臣。

    见萨迪娅像做错事的孩子一眼低头不语,嵇昀旋即笑道:你是出于忠心,又不是故意害我,我不生气,你也别苦恼,再说,我也算因祸得福,不是遇到姓荆的,也逼发不出我的潜能来。

    说到这儿便不禁有些欣喜,忍不住就要试着运气,于是依照法门,双手结成斗字阳印。

    萨迪娅,我运气时能感觉到这股热劲,只是无论怎么催动,总是不能将其调入经脉。

    萨迪娅微加思索,答道:当时你右手持剑,顾不得结印,会不会你握剑的手法反而是催动体内元气的印?

    有道理。嵇昀点点头,右手取过青鸾剑依诀握住,再次尝试。果然,沉寂在三焦脏腑中的元气,开始蠢蠢欲动,渐渐炙热起来。

    忽然,嵇昀只觉右臂的太阴经少阳经中元气激荡,其上诸穴犹如锥刺一般剧痛。

    啊!长剑腾然脱手坠在地上,可是吓坏了萨迪娅。

    嵇昀,你怎么样?!

    嵇昀紧紧地抓住右臂,肉眼可见的两条赤红色血痕在手臂上浮现出来:

    我我这只右手,不能运气了!

    萨迪娅手足无措,慌乱道:这一定是我把你扎坏了!

    嵇昀极力收拢控制体内元气,直觉过了好一会儿,右臂的痛感才逐渐减弱消去。嵇昀以为萨迪娅又要为此自责,于是赶忙强笑道:没事了,以后大不了用左手运气御剑

    咚咚咚!

    此时,门外突然有人来:

    小姐,开开门。

    原来是家中的老妈子。

    什么事?夫人听说嵇昀醒了,点名要找他谈话。

    嵇昀和萨迪娅闻言相觑。

    妈妈找他问什么话?

    老奴不知,只说立即马上把他叫去。

    萨迪娅对萨母仍有猜疑,便不想应承。嵇昀见她有些气愠,担心她们母女因为自己反生嫌隙,于是抢话应道:请回复夫人,嵇昀这就去拜见。

    老妈子闻声先自离去。萨迪娅对嵇昀急道:我妈看见我给疗伤,不知道发了多大火,你现在去不是自讨没趣嘛。

    嵇昀咧嘴笑笑,不置可否。此时老妈子回头催叫,嵇昀便及时应声随了上去。

    嵇昀到了堂前,萨母一改初次见面的和善,神情变得严肃甚至有些愠色。

    听说你的身世也算孤苦,爸妈早早都没了,也没有兄弟姐妹。

    是,要不是有师父抚养,我可能活不到这么大。

    你既然无牵无挂,以后就别东奔西跑了,把心收一收,老老实实在我们家当个上门女婿。

    啥?

    嵇昀顿时呆若木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