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晓霞得逞了。
她细心的拿小荷包装了,才和郝红梅相跟着离开。
看着她们走出十多步,孙少杰忍了忍终于还是说道:郝红梅,记住:能用一辈子交换的,唯有幸福。
平凡的世界里,有名有姓的几个女孩子,各有各的磋磨。
反正少有能幸福一生的。
看事情似乎办完了,离开县城前,孙少杰转去了田福军家里一趟。
不管怎么说,报个到还是应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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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双水村,孙阎王的称号只属于一个人。
那就是孙少安。
这个后生太残火。考上县里初中不去上,回到村里跟着他父亲孙玉厚务起了农,没明没夜的在地里折腾。
没过两年,半大娃子就成了村里数得着的好庄稼把式。庄稼行里的技术,那是样样拔尖,连一些自认为老行家的人也佩服得五体投地。
自从十八岁当了队长,就又开始折腾起了别人。催起集合出山跟周扒皮似的,赶得人脚不沾地。
队里几乎所有的社员,都常抱怨少安把他们扣得太紧,简直到了残酷的程度——山里休息,往往连烟瘾都过不了就又被他赶起来干活了。
不久,就有人背后叫他孙阎王。
但少安不管这些。
秋天的收成和几十户人家下一年的生计,就在这每一天的分分秒秒中!
他想,如果不这样下苦,秋后一分粮食,你们就要骂俄是龟孙子哩。
反正,他自己先不偷懒,都是抢重头子活干。
于是,孙阎王这名号就传下了。
村头孙家,六点。
孙少安睁开双眼,望着自己栖身的土窝窝里参差不平的穹形窑顶,再也没有往日里难看的感觉。
这是他多年来起的最晚的一回。
双水村四五点钟的天空,他是最熟悉的那个。没有之一。
今天却难得的睡了个懒觉,睁眼时天已经亮了不说,似乎太阳也要出来了哎呀,糟糕!
兰香
猛一个鲤鱼打挺,刚起身又颓然倒下,躺在小炕上呵呵的笑了起来。
忘了还有二娃在家哩。
有个兄弟搭把手,果然是好多了。
孙少安难得的轻松,也不着急起,探手取过放在炕头的几本小册子。
有三本,全是二娃手写的。
原本还有一本,他已经看到了书名——《家禽家畜养殖与庭院经济》,却又被二娃收回去了,说还不到时候。
他大约懂了那是什么意思。
是啊,现在管的太多了,不但下任务,管产量,还要管你怎么干。
农民本来就是百业,农村是百业兴旺之地。
种地养殖编筐打鱼织布养鸡磨面榨油酿醋晒酱补锅理发木活打铁箍窑烧砖衣食住行用,无所不包,无所不做。
千百年来就是如此。
你做一点俄做一点,有集有更有会,不用出公社,就什么都有了。
那时的光景是多么的兴旺啊!
农民忙时种地,闲时做些小生意挣钱补贴家用。现在呢?
现在只能种地,还只能给集体干,家里养猪都是带着任务哩。
这样的情况下,搞庭院经济确实不是时候。除了种颗树,连养鸡都有数量限制,还搞啥庭院经济哩?
唉
其实让搞也搞不起。人都还吃不饱,哪有东西喂鸡鸭哩,也就只是在院墙底下种颗南瓜罢了。
不过话说回来,现在还不到时候,那甚时是时候哩?
莫不是这世事真的要变了?
那半脑壳田二念叨了几十年,不会真的让他给说着了吧?
想到这里,孙少安猛的摇头,忙止住乱想,翻看起几本小册子来。
小册子是用钢笔一笔一划写就的,这么多字,根本就不是一天能弄成的。
也不知道二娃准备了多久,想来费了不少功夫吧。
不过,二娃的字儿可真好看。
随便翻看了一会儿,单独留下青贮那本,把另外两本放炕洞子里藏好,却取过二娃留下的那个黄挂包装起青贮。
他打算在出山的时候抽歇息的时间加紧看。二娃说了,过几天羊就要运过来了,他要抓紧给生灵准备吃食。
对了,还要先跟队里的羊倌田五叔言传一下,早些收拾出羊圈来。
两百只呢,可不是现在的那个小地方能安置得下的。
生产队原本也有一个羊场。
养的还是绵羊。好多农家里,还指望着每年分的那点羊毛织补些袜子呢。
可那年因为村里缴不够生猪任务,不但猪场的猪都补了上去,连绵羊也贴补进去不少,如今也没有几只了。
二娃说,这次山羊绵羊各一半,试着对比一下看哪种养殖效率更高收益更大一些,以后就定下来专一养殖。
读过书的人,肚子里的弯弯绕就是多。
孙少安在心里吐槽了一下,觉得很爽。反正他早已不以读书人自居了。
少安,少安!
院子里传来喊声。孙少安已经听出来了,那是副队长田福高。
在呐,在呐
你生病了?
好着呢。
大家都到饲养室院子里了,没见到你还以为是病了,都要过来看你,让俄给拦住了。怎还没起,是有事儿?
没事。就来。
孙少安忙披上小褂,下炕趿鞋出了小窑,都到了吗?今天怎早了不少?
田福高看了他一眼。
别说你没想到。昨儿是二娃回来了吧,他和田五闹得整个村子都睡不成,大家都等着想听新鲜哩。
得嘞!
队里人集合这么早的原因找到了。
一群憨货蠢婆姨,干活不见多积极,八卦起来没明没夜不消停。
孙少安暗自腹诽。
田福高仍在喋喋不休,少安,昨个唱歌的时候,有人看见两个人跑去了神仙山,是不是你?
孙少安脸难得的一红,瞎说。天天有人去神仙山,怎就是俄?
田福高明显不信。
大家说前面那个明显是润叶,全村再没有人像她那样儿了。跟在她后面那个,不是你还有谁?
那就不能是别人?
在其它地方可能,在村里不会。田福高无比的肯定,都怕被你给捶死。那不是找不自在嘛。
那不能,别瞎说。
都是小时候的玩笑话,当不得真。别坏了润叶的名声。
是吗?
见少安说得这么肯定,田福高也禁不住开始怀疑了起来。
他摸着脑袋纳闷儿,真不是你?那是谁?谁这么大胆?
少安,不能这样,咱必须把那人给挖出来,别让润叶吃了亏。
孙少安头都大了。
啊呀就你多事。润叶都多大了,还用你操心?是不是闲得很了?正好,咱们有事了,正该用着你的时候
两人说着就往外走,少安妈喊了起来,少安,还没吃饭呢!
爸呢?
早走了。
来不及了。
孙少安抓了两个黑馍馍放挂包里,转身跟田福高一起冲出了小院。
少安,真不是你?
你怎这么多事。
少安妈听着儿子跟田福高夹缠不清,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