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姐离开精武飞龙都老半天了,倪二仍神魂游荡般痴痴发呆。
他实在不敢想,今生今世竟能娶到这样一位貌美如花的媳妇儿。
铁头也不禁痒痒,心想跟着师父好好干两年,也得让师父帮他找一个。
然而,当男女双方看似不相匹配时,总会伴随着各种各样的流言蜚语。
比如,女人漂亮男人丑陋,就一定会有人说女人图钱图才图权势啥的。
反之亦然。
不然无法解释两人为何能走到一起。
要说这是人之常情固然没错,可这也是人性之丑陋人类认知之障碍。
人总喜欢拿着有色眼镜去看这个世界。
而这个有色眼镜竟是每个人自己的人生观认知观与世界观。
却很少有人反思自己的人生观认知观与世界观是否合理正确。
其实多数情况下都是片面乃至狭隘的。
至少每个人都没有别人的经历,所以不能为任何一个成年人做决定。
倪二,一个曾经的街头混混,没才华没家产没背景,凭什么能娶二姐?
于是各种流言蜚语不胫而走不翼而飞。
毫无疑问最后将二姐生活的不检点扒出来了,贾珍贾蓉聚麀之情被私下议论。
任何时代都不缺八卦高手。
更何况确有其事。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暗室亏心,神目如电。
只因倪二街头霸王名声在外,如今又身为馆主,没人敢在他面前提及。
作为兄弟,铁头几次想说,碍于师父保媒,掂量再三仍拿不定主意。
可不说又觉得对不起兄弟。
正自纠结犹豫,见师父带着焙茗几个小厮突然现身精武飞龙。
虽然公众场合不能叫师父,但师父乃贾府中心人物,对师父再多的热情也在情理中,断不会有人怀疑。
铁头客气地躬身相迎问候:宝二爷今儿怎么得闲,突然大驾光临?
我来看看朋友,顺便问候一声曾经伏侍过我们家的十几位女孩儿。
欢迎宝二爷,请!铁头激动招待,又立即派人请出湘莲与倪二。
彼此见过寒暄两句,宝玉便屏退身边小厮独留焙茗,直奔正题。
今天来其实不为别的,只因我听焙茗说近来外界传出一些关于二姐的谣言,我怕倪二多心,故前来问问。
倪二当即摇头回道:宝二爷,我没多心,才不管外头怎么议论呢。
宝玉点头予以肯定,说道:这里几个皆知你是我徒弟,可以叫师父。
师父,我真没多心。倪二改口道。
可你知道什么谣言吗?
师父,当然知道,我又不傻。外界都说二姐标致,却无品行,而且,而且
倪二欲言又止,忽然意识到有些话不能乱说,毕竟牵涉到师父的兄弟侄儿。
你相信吗?宝玉又问。
不相信,也不在乎。倪二笃定地道。
你这么想,为师就放心了。每个人的过去都只是人生的一部分,不能让它成为人生的负担,我们得向前看,着眼于未来。
多谢师父指点,外人怎么议论是他们的事儿,我只要二姐做我媳妇儿。
你明白这个道理就好。我们有时候确实需要人指点,但不需要人指指点点,倘若有人闲着没事儿只会造谣生事,师父为你撑腰,你可以用你的方式让他们闭嘴。
我的方式?
倪二愣了一愣,只见焙茗在师父身后冲他握起拳头,他顿时明白了。
宝玉微微叹了口气,接着又对倪二语重心长地说道:原本我说过,不到迫不得已不会见你们两个,今日却为这事儿破例,希望你不要令为师失望。
一定不会。倪二信誓旦旦地道。
走吧,看看那些女弟子还习惯不?说完正事宝玉便起身。
倪二铁头陪同。
湘莲对宝玉刚才那番话也很受用,跟在后头一直咀嚼回味。
想着想着,突然感觉自己的境界尚不如倪二高。
瞧人家看得多开。
他与铁头一样,见倪二整天傻乐,还以为人家什么都不知道呢。
原来人家都知道,只是不在乎而已。
当不在乎时,管别人怎么说?
人与人之间的交往也莫过如此,当我在乎你时,你说什么或许还管用;可当我不在乎你时,你说什么与我何干?
宝玉刚从精武飞龙回来,便见袭人麝月倚门而望,正焦急地等候他。
看,二爷回来了。麝月松了口气。
你可算回来了。袭人忙道,老太太传话,让你赶紧过去,快换一身衣服。
什么事儿?宝玉问。
江南甄家来人,好像说遇到一件千古未有之怪事儿,特来向你求证。
怪事儿?宝玉付之一笑。
快点儿吧,别让老太太等急了,你偷偷出府,老太太还不知情呢。一会儿去了可别说漏嘴,我们都说你去东府查看。
宝玉进房换身衣服连忙过去。
也不知江南甄家突然来向他求证什么。
千古未有之怪事儿?嘿,能有多怪?比他来到这个世界还怪不成?
一到贾母处,便听贾母问丫头们:宝玉怎么还没来?
外头等候的琥珀见了宝玉,忙进去回复道:宝二爷来了,来了。
宝玉进去,见王夫人凤姐都在。
贾母冲他招手笑。
宝玉来,给这四个管家娘子瞧瞧,比他们家的宝玉如何?
甄家四位女子皆三十几岁年纪,身上穿戴之物与主子不大差别。
宝玉上去请安问好。
四人一见,忙起身笑道:模样儿还真是像极了,与我们的宝玉也像,若非这里不是贵府,倘若别处遇见,还只当是同一个人呢,世间竟有如此蹊跷的事儿?
一面说,一面都上来拉着宝玉的手,左看右看,问长问短。
宝玉自然陪笑问好。
你们看清楚,这个才是我们家的宝玉呢!贾母笑道,他自打出生至今,都在我眼皮子底下,从未到过江南。
四人笑道:我们也说嘛,贵府宝玉怎会去江南?即便去,也不会孤身一人,况且以我们两家的交情,去江南怎么也得知会我们一声,我们好尽地主之谊。
那当然。贾母笑道。
可这事儿就奇怪了,原来世上真有长得如此像的人?名字也叫宝玉,还偏偏又找到我们府里,被我们抓着。
凤姐笑道:定是有人知道我们两家的关系,才故意打扮成宝玉的样子,想从你们家讨些好处,还好你们没上当。
可什么人竟如此大胆?王夫人道。
人到了穷途末路时会铤而走险。贾母道,又对四人说:人不是还被扣在你们府里吗?若非成心害人,也别为难他。
老夫人,我们知道,正因如此,我们才特意过来求证,并作解释说明。四人说道,既然贵府宝玉此刻好端端地站在我们眼前,那人必定乔装改扮有所图,待我们回去问清,倘若果真因穷途末路,给他些银子打发了便是,断不会为难他。
如此甚好!贾母点头笑道,我们大家子不必与他那种人一般见识。
既然如此,我们便先回去禀明老爷以免多生事端。四人告辞贾母而去。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宝玉大概听懂了。
心想,若真有这样一个人,可以瞒过大家,那不正合他心意吗?
只不知那人有几斤几两演技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