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离行令吐着血,瞪大眼睛看着李凡夫,他此刻有很多话想说。
但李凡夫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干脆利落的湮灭了其真性,同时摄取了记忆。
南离行令的脑袋一歪,就气绝身亡。
李凡夫甚至没有给自己休息的时间,他掐起手印,以来自旧古的法门把南离行令幻化成了自己的模样,把他自己幻化成了南离行令的样子。
随即就把面具摘下,戴在了南离行令的脸上。
伪装的手段不算很高明,但因为这个手段来自旧古时期,是当世绝迹的法门,纵然是大......
铜镜中的“青隼”缓缓抬起手,指尖轻触镜面,涟漪荡开,倒影却未破碎,反而愈发清晰。那双眼睛里没有半分忠诚与敬畏,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幽暗,像是蛰伏已久的毒蛇终于探出了信子。
地底密室中无风,可烛火却忽然摇曳不定,映得四壁符文忽明忽暗。一道低语自镜中传出,轻得如同梦呓,却又字字入骨:
“殿下让我来接管内察司?好啊……我来了。”
话音落时,镜面轰然炸裂,碎片四散飞溅,每一片都映出不同的面孔??有镇妖使、有行令亲卫、甚至还有那位早已“身亡”的紫鹫傀儡。碎片落地即融,渗入石缝,仿佛活物般悄然游走于整个南离青玄署的地脉之中。
而就在此刻,真正的青隼已踏足南离城外。
她未乘云驾雾,亦未疾掠如电,而是步行而来,一身素白长袍不染尘埃,肩头空落落的,再无那片曾随风飘逝的羽毛。她手中提着一盏灯,灯焰幽蓝,燃的是从神都带来的“照魂引”,专破幻形邪术。
天边微亮,晨雾弥漫,城门将启未启。
守门的两名镇妖使见有人孤身而来,正欲喝问,目光触及那盏灯时,却齐齐一震,下意识后退半步??他们认得此灯,那是青玄署最高级别的监察信物,唯有首尊亲授之人才可持有。
“通报南离行令。”青隼声音清冷,“神都特使青隼,奉陈知言殿下之命,接管内察司。”
消息传入署中,南离行令正在静室焚香。
他听完传报,指尖微微一顿,香灰落于案上,碎成三段。
“三断为凶兆。”他低声喃喃,随即起身整衣,“开正门,迎特使。”
他知道,真正的风暴来了。
青隼入署之时,朝阳初升,金光洒在青玄署高耸的牌楼上,照得“驱邪卫道”四字熠熠生辉。可她走过之处,那些本该被日光照亮的阴影,竟诡异地扭曲了一瞬,仿佛有无形之物在躲避她的脚步。
她在议事堂前停下,抬眼扫视列席诸人。
左指挥使、右指挥使、两位宗师武夫、各部主事……共十七人。
她的目光在每一个人脸上停留不过刹那,但那盏灯却随着她的视线轻轻晃动,灯焰每一次跳动,都伴随着一声极轻微的“嗤”响,似有什么东西在火焰中化为虚无。
七声。
七道几乎不可察觉的黑气自不同方向逸出,转瞬被蓝焰吞没。
青隼不动声色,只道:“多谢诸位相迎。自今日起,内察司归我统辖,凡近五年内晋升至澡雪境者,皆需接受‘照魂验真’。”
众人神色各异,有人皱眉,有人冷笑,也有人低头不语。
唯有右指挥使忽然开口:“特使此举,是否过于严苛?毕竟我等皆是朝廷命官,岂容随意查验心性?”
青隼转头看他,眼神平静:“你反对?”
“并非反对,只是质疑程序正当。”右指挥使沉声道,“依律,特使监察权虽大,但也需经行令批准方可对高阶修士施以禁术。”
南离行令站在侧位,闻言上前一步:“本官准了。”
右指挥使脸色微变。
青隼不再多言,抬手一挥,那盏灯飞出,悬于堂中,蓝焰暴涨,化作一面光幕,其上浮现出无数符线,交织成网,缓缓垂落。
“照魂验真,开始。”
第一人上前。
是负责文书机要的副监李元通。
他面色镇定,双手交叠置于胸前,走入光幕之中。片刻后,灯焰稳定,无异象。
“通过。”
第二人,第三人……接连十人皆安然无恙。
直到第十一人??那位曾在侯魁死后力主追杀山泽的镇妖使统领周厉。
他踏入光幕瞬间,灯焰骤然转红,继而泛出紫黑色,如同淤血翻涌。
青隼眼神一凝:“果然是你。”
周厉狞笑:“晚了!”
他猛然撕开胸膛,一团漆黑如墨的肉瘤从中跃出,化作一张人脸,张口发出尖啸。整座议事堂剧烈震动,屋顶瓦片崩裂,地下符阵寸断。
“腐心蛊?你们竟用这种邪物污染己身!”南离行令怒喝,袖中飞出三枚镇妖钉,直取那黑脸。
可那黑脸一口咬住钉子,咀嚼几下便化为脓水吐出,反手一抓,竟将光幕撕开一道裂口!
“不止他一个。”青隼冷冷道,“这只是第一个暴露的。”
话音未落,右指挥使突然暴起,一掌拍向南离行令后心!
南离行令早有防备,身形一闪,反手抽出腰间佩剑,两人瞬间交手十余招,剑影纷飞,劲气横扫,堂内桌椅尽数粉碎。
“你早就投靠了山泽?”南离行令喘息道。
“不是投靠。”右指挥使嘴角溢血,眼中却满是狂热,“我是重生。三年前,我死于一场围剿,是李凡夫以‘借尸还魂’之术唤醒我,赐我新生。如今的我,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愚忠之徒!”
“所以你才是真正的内鬼。”南离行令闭目,“我早该想到,能如此精准放出假情报引李凡夫入局的人,除了我,也只有你知道全部布局。”
青隼不再理会他们,手中结印,灯焰猛然收缩,化作一道细线,贯穿整个议事堂。
所有未通过照魂验真之人,皆会被这条光线锁定。
刹那间,又有五人身上浮现黑光。
有的当场自爆,黄庭炸裂,血肉横飞;有的转身欲逃,却被光线缠住脖颈,拖回光幕之中,惨叫着化为灰烬。
唯有最后一人,始终静立原地,未曾动弹。
正是左指挥使。
青隼看向他,眉头微蹙。
灯焰在他身上竟无反应,既不转红,也不泛黑,仿佛他真是清白之人。
可她不信。
因为在她进入南离城那一刻起,肩头本该存在的那根白羽,便莫名消失。而眼前这人,袖口边缘,隐约沾着一丝相似的绒毛。
“你还有什么话说?”她问。
左指挥使抬头,目光坦然:“属下追随行令多年,忠心可鉴日月。若特使怀疑,尽管施术。”
青隼沉默片刻,忽然笑了。
“你说得对,我确实该再试一次。”
她抬手掐诀,灯焰熄灭,随即重新点燃??这一次,火焰呈纯白色,带着一丝淡淡的檀香气息。
“这是……‘真灵引’?”南离行令震惊,“殿下竟将此秘法传给了你?”
真灵引,乃神守阁不传之秘,唯有血脉纯净、心志坚定者方可承受其照。若非本我之身,一经照射,立刻魂魄分离,形神俱灭。
青隼将火焰推向左指挥使。
他依旧不动,任由白焰拂过全身。
数息之后,火焰稳定。
依旧是清白之相。
可就在众人松一口气时,青隼忽然抬脚,踩住了他鞋底的一块碎石。
那石头原本嵌在砖缝中,此刻却因她一脚之力,滚了出来。
石头裂开,里面藏着一枚微型符纸,已被压毁,但仍残留一丝熟悉的气息??与当初李凡夫逃离时留下的血蛊残痕完全一致。
“原来如此。”青隼轻声道,“你不是左指挥使,你是他的‘影’。”
所谓“影”,是山泽秘传的一种替身术,取活人影子炼化七七四十九日,辅以精血喂养,最终可生成一具外表、记忆、气息皆与本体无异的傀儡。唯一的破绽是,影无法真正拥有“过去”??它的一切记忆都是被灌输的,故而在面对某些只有本体才知道的隐秘细节时,极易露出马脚。
而这块碎石,正是昨夜暴雨后才被踩入地底的。真正的左指挥使昨夜在城西巡查,不可能踏足此处。但这“影”却不知何时,已在无意间沾上了痕迹。
“你以为伪装得天衣无缝。”青隼盯着他,“可你忘了,真正的左指挥使,左脚比右脚短三分,走路时会不自觉地偏重右侧。而你……站得太直了。”
左指挥使的脸色终于变了。
他猛地后退,双手结印,想要引爆体内埋藏的自毁禁制。
但青隼更快。
她抬手一指,灯焰化矛,贯穿其胸膛。
没有爆炸,没有惨叫。
那“影”在火焰中缓缓融化,露出内里一团蠕动的黑肉,最终化为灰烬,只剩一枚玉简掉落地上。
青隼拾起玉简,神识一扫,瞳孔骤缩。
“不好。”
她猛然抬头:“南离行令,立即封闭全署!李凡夫的目标从来不是颠覆你们,而是……替换!”
“替换?”
“这枚玉简里记录的是南离青玄署近三年来所有外出任务的详细档案,包括时间、地点、对手、伤亡情况,甚至连每位修士临战时的习惯动作都有记载。”青隼语速极快,“他们不是要在内部安插奸细,他们是想把整个青玄署的高层,一个个杀死,再用‘影’来替代!等到了某个时刻,所有关键人物同时变身,整个南离将彻底落入山泽之手!”
南离行令浑身冰冷。
他终于明白为何李凡夫之前不惜暴露也要潜入??他不是来刺杀的,他是来采集信息的。每一个细节,每一次交手,都是为了完美复制一个人。
而最可怕的是,这些人可能已经死了很久,只是他们的“影”还在继续扮演他们,履行职责,毫无破绽。
“有多少人可能已被替换?”他问。
“不知道。”青隼摇头,“但可以肯定,不止一个。而且……真正的左指挥使,恐怕早已遇害。”
南离行令闭目,深吸一口气。
“封锁消息,禁止任何人出入。从今日起,所有高阶修士必须每日接受照魂验真,三次未过者,当场格杀。”
“还有。”青隼补充,“派人去查近三年内所有‘战死’或‘失踪’的镇妖使遗体下落。若尸体未归,极有可能已被炼制成‘影’。”
命令迅速传达下去。
南离青玄署全面戒严,符阵全开,空中布下九重禁空结界,地面设下三百六十处监察点,连一只飞鸟都无法穿越。
与此同时,青隼独自走入地底密室。
她知道,这里曾是紫鹫居住之所,也是那面诡异铜镜浮现之地。她手持灯焰,一步步深入,直至走到最深处的祭坛前。
祭坛上空无一物,唯有一圈干涸的血迹,呈环形分布。
她蹲下身,指尖轻触地面,忽然感受到一丝微弱的共鸣。
“这不是普通的血。”她喃喃,“是‘引路血’,专门用来标记目标的气息,便于远程操控或定位。”
她猛然抬头,望向头顶石壁。
那里,静静悬挂着一面崭新的铜镜??正是她肩头那片失落的白羽所化。
“找到了。”她冷笑,“你们用我的羽毛做媒介,制造了我的‘影’,还想让它成为内察司的最高监察者?真是好大的胆子。”
她抬手,灯焰直冲铜镜。
镜面破裂,却没有碎片落下,反而像水面一般波动起来,传出一声轻笑:
“青隼姐姐,你说错了。我不是你的‘影’。”
“我是你未来的模样。”
话音未落,整个密室剧烈震动,地下传来无数低语,仿佛万千亡魂齐声诵念某种古老咒文。
青隼猛然回头,发现四周墙壁上,竟浮现出数十面小镜,每一面都映出一个不同的“她”??有的满脸血污,有的手持屠刀,有的跪地求饶,有的冷眼旁观。
“这些都是……失败品?”她瞬间明白,“你们尝试过无数次制造我的‘影’,但都失败了,因为真灵引太强,普通幻术瞒不过。于是你们干脆放弃模仿,转而利用我对自己的怀疑……只要我有一丝动摇,你们就能趁虚而入。”
“聪明。”镜中之声赞叹,“可惜,已经太迟了。”
青隼却不慌不乱,反而笑了。
她取出一枚玉符,轻轻捏碎。
玉符中封存的,是一滴血??陈知言的血。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会来?”她的声音平静如水,“殿下早在你入境那一刻就已察觉。这枚玉符,是她亲手交给我的。她说,若你出现,便告诉你一句话。”
她直视镜中那无数个“自己”,一字一句道:
“**你不是她,你也永远成不了她。**”
刹那间,那滴血腾空而起,化作一道血色符印,轰然砸向中央铜镜!
轰隆??!!!
整座地底密室崩塌,镜面炸裂成千万片,每一片都在空中燃烧,发出凄厉哀嚎,最终化为乌有。
青隼站在废墟之中,呼吸微促,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但她眼神坚定。
她知道,这一战还未结束。
山泽的阴谋远比想象中深远,而这场渗透之战,才刚刚拉开序幕。
而在神都深处,真正的紫鹫睁开双眼。
她望着窗外夜色,轻声道:“该收网了。”
同一时刻,陈知言立于皇宫最高塔楼,俯瞰整座帝都。
星轨运转,紫气东来。
她低声自语:“李凡夫,你以为你在布局?其实……你一直都在我的棋盘上。”
风起云涌,杀机四伏。
南离的黎明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汹涌。
谁也不知道,下一个醒来的人,究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