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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日音乐家》正文 第二十三章 大地之歌(1)

    时间不为任何人留步,只会在日益发酵的公众情绪中推移。

    关于范宁“告别”缘由和去向的猜测,逐渐演变出更多光怪陆离的版本。

    有很多认知上的东西,那最小范围圈子里面的人,与外面的更大部分群体完全是割裂的,群体与群体之间也是割裂的??民众里流传着他将隐居在南大陆的一座群岛上撰写理论巨著,或将规划一场对那些古老神学院的“改

    革”的说法,艺术界的秘闻则添加了更多浪漫或病态的想象:因一段爱情心灰意冷,因追求至高艺术境界而必须告别,罹患某种无法公开的隐疾......而在神秘侧的暗流中,这些有知者自认为接近了隐秘的真相,有说他将“进入辉塔

    某一不常见的高处岔路寻求终极真知”,有的猜测他实则是在献祭自己的艺术生涯以换取某种世界层面的“平衡”,更隐秘的耳语则将他与“升得更高”的词汇联系起来,视这场音乐会为一次前所未有的“登阶”仪式之所需……………

    这些流言彼此交织、相互驳斥,却又共同加剧了事件的神秘性与公众激烈的不舍。

    除了音乐家,还有作品。

    即将首演《大地之歌》本身,同样引发了极广泛的讨论与猜测。

    首先,公布的副标题已经说明了这是一部声乐化的交响曲,但为什么没有《第交响曲》的编号呢?

    有人认为这是作曲家在回避着什么,还有人猜测是因为在“登塔事件”中,还有范宁一些别的交响曲以隐秘的形式上演了??那段时间发生的事情,的确在一部分人的记忆中留下了一些奇怪的印象,如“黑暗进行曲”、“锤

    击”、“夜的歌谣”、“宏伟的教堂合唱”等等,这种印象仿佛是世人公认的见证,但如果谈到具体是在什么时间于什么地点听到了什么,却又没人说得出来......所以,这部新作没有编号的原因,可能是因为作曲家自己还没整理好之

    前的序号。

    其次,作品里面的一男一女演唱者人选,也引发了很多版本的猜测,范宁肯定是指挥旧日交响乐团不会错了,但这两位同样极为关键的人选会是谁呢?有很大一种猜测认为,可能会是之前在《特里斯坦与伊索尔德》中取得了

    极大反响的那一对男女演员。

    还有就是这个《大地之歌》的标题到底是什么含义?不难想到“大地”是一种很深沉的指代“世界”的修辞手法,但是否还有什么别的引申义或叠加义?“纪念与告别音乐会”中的“纪念”具体又是在纪念什么?

    不得而知。

    对于作品内容的信息,听众们注意到后来的官方渠道里唯一只有一句相关,还是在常规售票的“商品信息栏”里面标注的,说这是“一部内核原不属于这世界的作品,以一种属于这世界外壳的意象与人们相识,然后离去。”

    原不属于这世界?......

    又以属于的形式相识?......

    惜字如金又过于神秘隐晦的说法。

    唯有范宁本人,在风暴眼中显得异常“透明”,他不再接受那每天100分钟的会谈预约,至于排练方面......很多心思活络的媒体人士或圈内人士,的确意识到这可能是一个获取他动向的“突破口”,但费尽心思从乐手那里打探到

    的消息却显示......

    总谱确实已经分发下去了,范宁确实也出席过合练场合,但次数就三次,每次时间就半小时,而且也没说什么别的东西。

    当被问到排练的成效和具体细节时,乐手们都是表示,如果仅仅只是谈“演出质量”的话,其实“我们根本不需要排”。

    打探消息的人彻底懵了,这话到底什么意思?不排练怎么保证“演出质量”?不谈“演出质量”又谈什么呢?

    信息是隔绝的,只有范宁身边那为数不多的个位数的人,才知道一些他的近况。

    他没有踏出过院线,除了会陪大家一起用餐外,他大部分时间在一个人想什么事情。

    或者在天台上吹风,或者阳台读什么诗集,或者,在起居室内沉默地弹钢琴。

    后者更多一些。

    对,范宁他这段时间,很多时候都在一个人默默弹琴,而且不是什么结构复杂、情感磅礴的大型作品,几乎弹的全是巴赫和莫扎特的作品。

    平均律钢琴曲集、哥德堡变奏曲、赋格的艺术、一些组曲、创意曲、幻想曲、钢琴奏鸣曲或钢琴协奏曲的独奏部分......

    个别的时候是舒伯特,但好像只弹过两首:编号为d.960的那最后一首《降B大调钢琴奏鸣曲》听到过一次,还有一首小品,编号为d.899的《降G大调即兴曲》听到过一次.......不对,还有一次特例,唯一一次,听到他好像

    将弦乐四重奏《死神与少女》的第二乐章主题,那组令人潸然泪下的和弦进行起了个头,但当变奏即将展开时,又没有往下了,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那些音乐总是干净、克制,声量弹得不大,带着一种剥离了一切装饰与激情的,近乎本质的眷念与哀愁。

    对希兰、罗伊和琼而言,从那夜小酒馆的对饮与深谈出来,又是亲自陪着范宁去到的特巡厅,事情恐怕也没什么可称之为惊愕或不能接受的了,她们的状态显得和其他院线高层一样,一种“沉默的忙碌”。

    范宁在起居室弹琴的时候,她们经常会安静地进来,安静地听那些音符在空气中流动,过了几次后,每个人默契地找到了房间里对自己而言最舒适的位置。希兰喜欢离他近一点,靠在床头,抱着膝盖,眼神随着他落在琴键上

    的手指移动;琼习惯靠着窗边,看似望着夜色中的城市,实则每个音符都未错过;罗伊总是蜷缩在最大的沙发里,有时听着听着就睡着了,眉头在睡梦中微微蹙着,仿佛那些宁静的旋律底下,仍藏着让她不安的暗涌;范宁的两位

    学生露娜和安也来拜访过两次,表现得则拘束一些,首席小姐们看出了这两姐妹也想多待多听一会,用行动打消了她们担心被介意的顾虑.......

    除此之外,关于弹琴的事情,也没有什么再值得额外提及的细节了。

    还有一些隐秘的布置在不为人知地同步推进。

    瓦尔特接到了来自特巡厅的登门造访,对方声称自己的来意,与“拉斯巡视长和范宁大师的密谈”有关。

    瓦尔特不太放心地亲自找到范宁问了一下,范宁“嗯”了一声后,对接就很顺利地进行下去了,这些人对于演出场地的“神秘学电台”额外作了一些改造,说是要和特巡厅总部的一处祭坛共同配合实现什么“通道观测”还是“观测

    通道”。

    除此之外,还有另外39座其他地方院线的负责人,接到了来自院线总部的额外秘密指令。

    他们被要求从当晚《大地之歌》的演出开始,一直到范宁“告别离去”,可能是一整夜的时间,院线里的“神秘学电台祭坛”都需保持在一个非常规的布置和运行状态,理由是“这次演出和告别仪式的见证道路,须遵循特定的朝

    向隐喻来开启。”

    从郡到镇各级的选择都有,数量却是不多不少39座,肯定并非随意,但没人知道真正的用意是什么,极个别人大概看出,其地理位置与灵性脉络的分布,构成了一个“从27到9到3最后到总部1”的嵌套结构。

    每层嵌套都是三合一,而且递进也是递进了三次。

    虽然难以理解,但院线的同僚们忠诚地执行了这个复杂的指令。

    终于,1月15日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