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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日音乐家》正文 第十二章 居屋无人

    “这样就可以吗?”

    “这样就可以。”

    圣珀尔托别墅书房,出了趟“远门”回来的范宁,已经站在了罗伊座椅身后,看着她在一张羊皮纸上,快速描起繁复镜子符号线条的密契。

    纸张放到烛火之上引燃,书房一面墙壁的石砖如同水波般漾开,露出一段向下的虚幻阶梯。

    被壁炉眷顾的空气骤然变冷,带着陈年纸张、灰尘和某些遥远的古董混合的味道,两人向下走去,身后的入口无声弥合,将冬日的阳光隔绝在外。

    耳旁开始回荡起若有若无的低语声。

    “崾,范宁,这次的落点我好像有点不太熟悉,小心一点。”

    “没关系,“午”的重构后的一些衍生影响。”

    依然是四处曲折迂回的所在,但前几步还走在铺着磨损红毯、两侧挂满古典肖像画的宫廷式长廊上,下一个转角,脚下可能就变成了潮湿的泥土,头顶是垂下藤蔓和古怪发光类的岩窟穹顶,壁画变成了原始粗糙的岩画。

    光线的来源也混乱不堪,有时是壁灯,有时是漂浮的光球,有时是墙上裂缝透出的,无法判断源头的外界天光。

    ““午”的重构?”罗伊感觉这个词语陌生又熟悉,“是跟曾经关联此地的‘灾劫’残骸有关吗?好像那七件器源神残骸拿到塔上去后,都没能再被谁带下来,是不是已经在那场纷争中被毁了......唉,不知道爸爸还有没有回来的可

    能,但我有种预感,能回来的已经都回来了......”

    “一切“存在于内”。”范宁摇头,“就和第2史的介壳种一样。”

    “存在于内………………”罗伊喃喃自语,脚步不忘避开几处明显不稳定的、漂浮着断裂豁口的空气漩涡。

    范宁推开一扇嵌在岩壁上的、歪斜的木窗。

    里边望去仿佛是一个图书馆废墟的巨大空间,倒塌的书架形成丘陵,无数书籍散落,有些完好,有些风化如沙,还有一些在半空中无风自动,缓慢翻页。

    远处,可见断裂的阶梯通向上下四方更多的门洞和岔路,完全违背人类寻常所认知的几何结构。

    一路走来,观察加推测,一个基本的事实,范宁其实已经确认:新世界的确不同于旧世界,因为持续扩散的失常区彻底消失了,但新世界依旧不同于单线程的第0史,因为......它同样是“午”的结构。

    只是现在“正午”已过,其他蜷缩起来的分支,人们已经观察不到了。

    这究竟是一个未知的隐患,还是一个中性的事实?和另外那些不详的隐喻之物间是否存在关联?………………

    范宁手扶木窗,探出身去,仰头而望。

    上空是一片深邃的灰色虚空,无数由光线和概念的路径映入了人的心智。

    七条攀升路径的主枝干、四十三道门扉,存在不明纵深的秘史微光、包合了最顶端的那道足以抹平凡俗生物认知的边界......一切相比于从前截然不同,以往多处溃烂增生的情况,现在已经没有了,仅仅只是有些高处的节点,

    暂时还不稳定地闪耀状态。

    但范宁很快将目光重点放到了“主结构之外的结构”上。

    在那些光芒枝桠的边缘和缝隙里,密密麻麻,是更多的路径和门洞,颜色暗沉,像被遗忘的,长满霉斑的旧乐器内部结构,放眼望去,单可见的,可能就有一两百道无声地附着在主结构周围,形成一片令人头皮发麻的的阴影

    丛林。

    为何辉塔中会有这些废弃的门?为何有人从失常区回来后会认为世界上存在四十多种相位?这些问题曾经困扰过范宁,但他后来已经知道,而且料想身边的罗伊,或是琼和希兰很快也会逐渐明白。

    无非是在“午”的世代,混乱与差异过多地叠加,种种神秘学知识体系的表征存在差异,一如这些年景本身也存在差异,反映到世界的表皮之下,就是“移涌之外亦有移涌”,“辉塔之外亦有辉塔”。

    “午”的重重时空不计其数,其中丰盈为少,枯萎为多,已经凋亡的世代亦不计其数,凋亡,自然废弃。

    门扉是世界的一道道旧伤口,这些,居屋都在见证,或许之后,范宁自己也会看得更加清楚。

    只是......如今还有些别的拿捏不准的征兆,让范宁的目光长长停留了上去。

    有些废弃门扉的破损细节,范宁不知怎么感觉,太“新”了。

    其呈现出崭新的、尖锐的撕裂口,仿佛就是几天前才被某种巨大的外力从外部蛮横撬开过。

    另有一些则出现了塌陷、萎缩、干涸的迹象,如同被什么东西隔着一道门、或搁着数道,给抽干了,只剩一层脆弱的空壳。

    “以前也有吗?”范宁问。

    “也有的。”罗伊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学派已经持续观察好几年了,我们觉得可能是一些蠕虫......”她的话自己都顿了一顿。

    蠕虫?

    “也不是不可能吧。”范宁却是吐出口气,“这些东西爱好虚无与崩坏,可能就是最顶端还没接进去的地方,还存在一个密密麻麻的“蠕虫窝’也不一定。”

    罗伊怔了一怔,感受到了他描述的这一场景是如何骇人、混乱,令人神智崩溃。

    但她竟从范宁语气里读出了一种“希望事情就是这么简单”的意味。

    范宁手上出现了一把蜡烛。

    他沿路而行,隔着数十步左右一个的“木窗”,数次重新望向这座图书馆般的废墟,期间,两人还穿过了几个由碎裂彩色玻璃和冰冻喷泉构成的怪异厅堂。

    每途经一个窗前,范宁都点燃了一根蜡烛,放在台上。

    “你在祈求?”

    “嗯。”

    “哪位见证之主?”

    “各种。”

    各种......罗伊怔住。

    如今的范宁也算是名副其实的“艺高人胆大”,不管已知的安全的,还是冷门的邪门的,除了明知道已经不复存在的,其余只要是范宁知道一二的祷文,他都尝试如此往居屋上方予以祈求。

    “铸塔人”、“冬风”、“原初进食者”、“戮渊”、“狼言”、“观死”、“心流”、“裂分之蛹………………

    有一些没有收到回应,有一些则拜请到了无形之力。

    范宁拜请到了一堆乱七八糟的无形之力,如果换做别的有知者,自己早融化成了一滩血肉怪物。

    但只是无形之力而已,就如同投石溅水一般的自然法则生效,除此之外,范宁并没有取得他想要到的“交流”一样的效果。

    后者这类效果,其实范宁知道是有可以实现的案例的,如登阶后的“厅长”波格莱里奇,即便扛着怪异的“终末之秘”污染,仍然谈吐如常,压迫十足;还有曾经已经状态不太好的“无终赋格”,甚至是已经陨落了逾四十年的“芳

    诗人”,曾经都还是能取得一些零星的倾向性的交流。

    范宁想试试类似的“交流”到底还有哪些其他,还能有多少,归来后的他具备这样“地毯式祈求”的实力与依仗。

    但今天站在这里,得到的答案是,除此之外,没有。

    穹顶上方的整个居屋,除却部分准则生效的祈求回应,给范宁的感觉就像跟“没了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