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秀苑内院南面的山石旁，有一排环抱着弯曲小河的低矮白栏杆，夜鸟便落在白栏杆下。</br>小婧跑去抱起它，鸟儿腿上绑着简易的小竹筒，小婧将其取下，把鸟儿关在院中笼子里。</br>屋中灯火一直点着，张筠筠在书案后坐下，纸条很长一卷，其上字迹要较以往整齐干净太多。</br>“这字挺俊。”张筠筠说道。</br>小婧闻言，好奇瞄去。</br>“是挺好看的。”小婧小声道。</br>“你出去。”</br>小婧低头福礼，离开了书房。</br>张筠筠快速看完，最后落款名，叫全九维。</br>这是个新名字，此前不曾听过。</br>“娘子，”小婧的声音在外悄声响起，“前堂好像散了。”</br>“这么快……”张筠筠低声道，而后扬声，“知道了，暂且不去。”</br>她将长纸卷又看一遍，确定都记住后，以火烧之，这才提笔回信。</br>学生们离开张府，出来时，众人神色皆苦闷。</br>张彩云眉头紧锁，旁人喊他，如若未闻，脚步匆匆离去。</br>“瞧这驴，又犯劲。”一人说道。</br>“算了，随他。”另一人道。</br>有人坐轿，有人坐马车，张彩云是唯一两袖清风，家中无米的。</br>从张府回他的屋舍，少说得走两刻钟，因早早宵禁，此刻街上无人，沿路过去，长街空荡无人，唯灯柱明明，长长星火，直抵路的尽头。</br>张彩云的愁眉忽然便松开了，不过，该是享受静谧辽阔之时刻，偏让他又瞅到沿路数家店铺前所贴告示。</br>他一张张看去，不是这家没糖，便是那家没布。</br>最后他停在一家去到过几次的书香墨坊前，这家竟也贴着一张告示。</br>张彩云快速看去，大怒：“岂有此理，明台县又不专供文房四宝，你在这里凑何热闹。”</br>他抬起头正式打量这家店铺的招牌，衡源文房。</br>而后，他一步上前，用力拍门。</br>夏昭衣还未睡，隐隐听到敲门声，披衣从屋里走出。</br>才出院子，正遇赵杉也披了件衣裳出来，一见到夏昭衣，赵杉忙道：“大东家，我去看便成。”</br>“不用，”夏昭衣道，“拍门声很急，像是找麻烦的，我去吧。”</br>“这，哪有东家去亲自应付的呢。”</br>夏昭衣唇瓣轻勾：“无妨。”</br>“出来！”张彩云在外拍得极响，“不出来，我去你们后院敲！”</br>熙州府的店铺，大多是可装卸的板门，衡源文房的店铺，则是五道各自开阖的大门。</br>张彩云用力又是一拍：“给我开门！”</br>话音落下，终于听得门内传来得门栓动静，张彩云怒然一拂袖，摆好兴师问罪之态。</br>“吱呀”一声细响，房门打开，张彩云伸手就要指去，才到一半，周身愣住。</br>少女抬眸看来，一双清丽明亮的眼眸似星辰夺目，巴掌大的脸，凝脂玉肤饱满素净，吹弹可破。街边灯柱上的灯笼明光落在她的脸蛋上，似裹了一层温和剔透的光。</br>张彩云顿时呼吸都觉局促，僵硬了下，他很轻地道：“你，乃何人？”</br>夏昭衣打量他，约二十七八岁，一身干净青衫，虽有发旧之象，但很整齐，再见其人气质较儒雅，夏昭衣道：“你是一位先生？”</br>“也，算吧，”张彩云不太自在，“姑娘是何人？”</br>“你半夜不睡觉，来我这砸门，然后反问我是何人？”夏昭衣问。</br>张彩云想起正事，后退了步，指向门上贴着的告示：“明台县出事，没糖便罢了，为何你们卖文房四宝的也跟着凑热闹？嫌恐慌还不够吗？”</br>夏昭衣看去一眼，说道：“你仔细瞧告示，可有说是何原因纸张不够？”</br>张彩云看回告示。</br>“其上未曾说，与明台县有关，为何你平白来骂？”夏昭衣又道。</br>“那，那是……”</br>“就是卖光了，新的还未到。”</br>张彩云深感窘迫，忙后退一步，抬手作揖：“这，姑娘，我并非有意……我，对，我实乃忧国忧民，担心天下大乱。”</br>忧国忧民几个字，让夏昭衣轻笑，她抿唇淡去笑意：“无妨，若是无事，先生便回？”</br>张彩云确定自己没看错，刚才少女脸上的笑，带着讥讽，还有一丝冰冷，但转瞬即至，她现在的眼眸所盈，仍是轻快畅然。</br>夏昭衣抬手，欲关门。</br>“且慢！”张彩云忙道，“姑娘，敢问……姑娘贵姓？”</br>“赵。”夏昭衣道。</br>“好，”张彩云又一拱手，“叨扰姑娘，乃我不是，改日我定上门赔罪。”</br>“不必。”夏昭衣说完，抬手合上门。</br>屋内并没有点灯，门一关，只剩窗外的淡光。</br>张彩云在外面听着里边的动静，没有光，也没有脚步声，这姑娘，走路这么轻盈。</br>清媚娇美，谈吐大方，连步伐都灵动无声，张彩云咽了口唾沫，忽觉心跳好快。</br>抬头再度朝上边的匾额看去。</br>“衡源文房。”张彩云低低道。</br>好个曼妙窈窕，青春逼人的赵姑娘。</br>隔日一早，支离早早从瑞东阁出来，打算去广芳河找沈冽。</br>后院有条曲折萦纡的溪流，河道绿叶低垂，芳林玉秀，溪流会经过一座小亭，那小亭的台阶下，常有仆妇坐着聊天。</br>今天便也有。</br>支离远远听到她们在聊外面的事，听到桃春楼三字时，支离停下脚步偷听，怕过去了，她们就不聊了。</br>“那小公子出手阔绰，有求必应，满堂的人吃了个饱。”</br>“可我听说，桃春楼嫌他寒碜呢。”</br>“我觉得应该谈不上嫌弃，不是说面粉不够了吗？”</br>“就是嫌弃，如若是达官显贵们来找，桃春楼敢不应？”</br>“还真敢，你们知道桃春楼后边的大东家是谁吗？”</br>“谁呀？”</br>“对，快说，是谁。”</br>“是张迅之！”说话之人压低声音，“他爹便是禹玉石桥畔的那个张浦翔，原来可是礼部尚书呢！这禹玉石桥，便是他取得名，题得词！”</br>“竟然是张府的！这么大来头！”</br>“而且你们知道不，这礼部尚书的官位，可古怪了。”</br>“哪里古怪了，快说！”</br>“快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