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家,新年好啊。
丁万秋看起来还是那么的老派,或者说老炮也行,重点是那个老字。
当然了,他年岁是不小了,不过看起来身体还行,走路都带风的那种。
“你也是,新年好。”李学武同他握了握手,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微笑着点点头问候道:“一路上可还顺利?”
“顺利,睡醒了吃,吃饱了睡,就这么一路到了京城。”丁万秋在他的示意下坐在了沙发上,笑呵呵地说道:“挺好的。”
脱掉外面的皮子大衣,里面是对襟寿字纹棉袄,看得出来他的精神状态很不错。
还能注意形象管理,就说明他活的有滋有味。
关于这一点,赵老五以及接替赵老五赴边疆工作的赵老六都一五一十地在信中做了汇报。
或许是看出了东家目光里的意味深长,丁万秋颇为不好意思地笑了,道:“东家您挺好的啊?”
“呵呵,还行。”李学武端起茶杯,在于丽给对方上茶的工夫笑着说道:“我倒是听说你日子过得不错。
“嗨,我都这个岁数了。”
丁万秋说着话同于丽道了谢,接过茶杯回道:“您别听老五和老六瞎掰,这俩小子真是四六不懂。”
“呵呵呵??”李学武也是不厚道地笑了,老五和老六到底汇报了什么,除了他以外于丽也是知道的。
这会丁万秋在于丽面前也是放不开,毕竟男人嘛,总是要脸面的。
于丽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坐在李学武一旁的沙发上笑着问道:“怎么就一个人回来了,你对象呢?”
“快别开玩笑了??”
丁万秋就知道这一关难过,面前这两个也绝不会轻易放过他,可谁让他躲不过呢。
“啥女朋友啊,我就是看她可怜想帮帮她,没想到她还认真了。”
“不好吗?”李学武微笑着看了他,道:“到你这个年龄有人疼有人爱的,可是很难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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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吧,我这辈子命太硬。”丁万秋端着茶杯吹了吹上面的茶叶,滋溜了一口热茶,道:“就不祸害她了。”
“听说还带着个孩子?”
于丽此前担任回收站管理办公室的主任,对这些事自然了如指掌。
她试探着问道:“都说老来伴,您是怎么想的?”
“我们可没有别的意思啊。”
好像怕丁万秋真难为情,抹不开面子说实话,于丽强调道:“这是好事,我们倒是希望您老来有个伴呢。”
“我谢谢您二位的好意了。”
丁万秋双手合十算是举手投降了,摇头说道:“真不合适,不是因为她有个孩子,而是我不想耽误了人家。”
“我这辈子也就这个样了,承蒙东家不嫌弃,东奔西跑,颠沛流离地混口饭吃。”他看向李学武说道:“真有一天得东家答允了了心愿,我就算是死而无憾了。”
“我尊重你的选择。”
李学武的回答很是坦然,他看向丁万秋点点头讲道:“这一次对于你的安排我也是仔细斟酌了几番。”
“我知道是东家照顾我。”
丁万秋点头附和道:“您是体恤我年纪大了,故土难离,边疆苦寒之地实在是难耐。”
“不对吧?”于丽好笑地看着他问道:“我怎么看您胖了呢?”
“哎??”丁万秋收了收肚子上的肥肉强调道:“这只是艰苦的臃肿。”
“您还有文艺天赋呢?”
于丽实在忍不住笑,站起身说道:“得了,我去准备晚饭,慰劳您这艰苦的臃肿。”
“整点咸菜、小菜啥的就行啊,我实在是不爱吃肉了。”丁万秋冲着于丽的背影提醒了一句,转头给李学武解释道:“这几年我算是把一辈子亏的肉都吃回来了,再也不想吃了。”
他还懊恼地摇了摇头,道:“我现在闻我自己身上都有股子羊羔子味,跟掉羊圈了似的。”
“这算幸福的烦恼了吧?”
李学武端起热茶喝了一口,看着他说道:“我们在内地想要吃一口牛羊肉可是不大容易。”
“您就算了吧。”丁万秋一副我什么都懂的表情,笑呵呵地说道:“说真的,我还真有点想家了。”
“听见您要调我回来,我是一宿都没睡着觉。”
他又幸灾乐祸地摆了摆手,道:“当然了,他们几个臭小子羡慕的也跟我一样,一宿没睡着觉。”
“呵呵??”李学武轻笑着问道:“他们也想回来?”
“扯犊子呗。”丁万秋倒是挺能适应地方环境,到东北了就整两句东北话。
“听说我要回来了,他们就都心长草了,一个个的。”他歪着脑袋说道:“真叫他们回来待几天又都不愿意了。”
“哦?”李学武满眼疑惑地扭头看向他问道:“这话怎么说呢?”
“你去过,你还不知道嘛。”
丁万秋见于丽去了厨房,便小声嘀咕道:“除了肖建军是带着对象的,其他几个小子有几个好东西。”
“在边疆有分公司和办事处撑腰,手里又有经销资源,每个月的工资都花不完,可不就潇洒了嘛。”
他挤眉弄眼地解释道:“在边疆条条框框还松一些,尤其是这两年来了不少知青,他们乐呵着呢。”
“他们羡慕我回来,真叫他们回来受约束,一个月都是多说了,半个月就得往回跑,不是扯犊子是什么。”
“看来你们的生活确实很好啊??”李学武有些羡慕地看着他说道:“早知道我应该多去边疆看一看的。”
“您真应该去。”丁万秋挑了挑眉毛,道:“那几个老客还想着你呢,说你当年的时候约定了夏天回去的,结果三年了都没回去过。
“呵呵??”李学武想起当初同李怀德一起去边疆所经历的荒唐事,犹觉得可乐。
那一次他可是赚了个盆满钵满,大雪灾让牛羊倒毙,牛羊肉成火车地往京城拉,那个冬天京城的上空都有股子膻味。
红星厂的工人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特么福利!
而冷冻专列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运营的,甚至为了保障供应,后来红星厂又改造了一列,形成了双专列循环。
就算这几年边疆没再经历大雪灾,可一到秋天牛羊肉进京已经成了红星轧钢厂专列的首要任务。
该说不说,要是没有当初同老李去边疆那一次,他们也找不出理由在当时的办公会议上向杨凤山提出发展三产工业的计划。
真因为有了大量的羊毛和皮革,以及牛羊肉,才让红星厂赚到了第一桶金,尝到了三产工业的甜头。
吃过牛羊肉,穿上了毛衣和皮衣,再想取消这一工业发展计划可是比登天还难。
也是借着职工的支持,李怀德才成功上位的。
可以这么说,没有边疆之行就没有李怀德的今天,所以这几年李怀德也是很关心边疆办事处的工作,尤其是贸易工作。
红钢集团成立后的第二年,集团销售总公司成立,相继在多个重要城市成立了分公司,乌城分公司就是其中的一个。
有着几年的耕耘,乌城分公司的规模属实不小,随着规模的扩大以及经销网络的发展,早晚有一天会成立边疆分公司。
也是借着乌城分公司的势力,回收站在乌城的经销网络彻底打开了,不仅有了自己的办事处,还有了固定业务和汽车这种先进的交通工具。
就像丁万秋说的那样,那几个小子在边疆畅快的很,想家是想家,让他们回来就不一定真愿意了。
丁万秋来钢城见他就是为了述职的,较为详细地向李学武汇报了这几年他在边疆的工作以及成绩。
李学武还是很信任他的,听的也很认真,毕竟是边疆办事处第一任负责人,根基都是他打下来的。
而安排二孩去边疆接他的岗,是出于对二孩的重视和培养,也是对边疆回收站的重视。
回收站这些年没少攒钱,除了经销工作确实赚钱外,还有这些年轻人在前面努力拼搏。
都说他们的工资花不完,年纪轻轻的挥汗如雨,他必须得让他们挥金如土,好好享受辛苦工作所带来的成就感。
只是边疆太偏了,好东西是有,但也没京城这么贵,丁万秋享受了几年的异域风情都还穿的人模狗样的,可见消费水平没那么高。
“可以洗手准备吃饭了。”
于丽看他们谈的差不多了,这才在厨房提醒了他们一句。
李学武起身带着丁万秋在卫生间洗了手,这才来到餐厅。
“以后离得近了,我可得多往您这跑一跑。”他倒是会说话,逗了于丽道:“不冲别的,就为了于主任这手艺也得多来啊。
“那好,你常来串门啊。”
于丽笑着说道:“别的没有,家常便饭还是能招待得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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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说要去吉城啊,路过津门的时候真想站一站,去见见西琳。”丁万秋感慨道:“一晃好几年没见着了,当初还一起去的吉城呢。”
“都回来了,以后机会多的是。”于丽给他来了菜,又劝了酒,道:“你就是去了也不方便,葛林没在家。
“还在港城呢?”丁万秋惊讶地看了李学武一眼,很怕他误会似的,解释道:“我是听肖建军说的。”
肖建军这两年没少往回跑,探亲是一方面,还有和苏雨处对象,他们两个已经见了家长了,否则也不能没羞没臊地凑一起过日子。
“就快回来了。”李学武吃着米饭,只是随口应付了一句,并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多说的意思。
当然了,丁万秋也能看出这一点,所以默契地没有继续再问。
李学武明白他的心思,无非是想打听港城的情况。
闻三能去得,李文彪能去得,甚至葛林都去了,他也想去。
没错,丁万秋明明有机会稳定下来的,听赵老六说那个女人对他死心塌地,没想到他还是对港城的仇人念念不忘。
这么说吧,他对港城的亲人都没有这么想念。
在李学武心里,丁万秋绝对是个狠人,他能把妻儿老小送去港城十几年,就为了等一个结果。
他就是想看看,自己的这些产业还能不能留得下。
只是当初的形势紧迫,知道留不下了,他也是果断出手给李学武,仅仅换了价值五千块钱的金条。
要知道,他老子爷当年拿下这处宅院可是费了好大的心血,绝对不是十几根金条能补偿的。
但他坚决在形势刚刚崩塌时决定跑路,可见心性之坚韧。
只不过所遇非人,奸猾了一辈子竟然叫一伙唱戏的给坑了,拼了命地跑回来,投靠李学武混口饭吃。
说是混口饭吃,无非是有个身份,能得李学武的庇佑,不至于被清算罢了。
他想跟港城的亲人团聚,但他更想弄死那些唱戏的,这些人的背叛和欺骗对他来说是一种耻辱。
没错,他都不心痛那十几根金条,唯独对这份羞辱怀恨在心。
李学武很清楚他想干什么,也不是非要把他的价值利用干净了才放他离开,而是有别的顾虑。
这种人就如笼中猛虎,长着血盆大口想要吃人,真放他出去必然会引起轩然大波,到时候牵扯出什么来可就不是他能控制得了了。
不要觉得港城与内地隔着山海,其实港城每天发生的大事内地都知道,甚至可以说了如指掌。
真有大案发生,最先关注的是什么?
当然是当事人的双方身份,丁万秋这种老炮一查一个准,到时候回收站与之相关的人都得被调查。
尤其是俱乐部的房产,李学武也不敢保证有没有人能查到什么把柄,所以防备是要防备的。
丁万秋当然也知道这种情况,所以极力压抑着内心的冲动,选择的还是隐忍。
李学武既然答应他了,就不会食言,否则后果会更加的复杂。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
“你要是再不来,我就要回去了。”
晚饭过后两人又聊了聊,李学武主动送了他出门。
于丽安排他住在青年俱乐部,老九开车来接他,车就停在门口。
丁万秋一晚上憋坏了,在屋里不好抽烟,出门了这才给自己点了一支。
“您现在是京城、钢城两头跑吗?”
他看了看李学武问道:“客船不通了,坐火车可够辛苦的。”
“不全是火车,有的时候也坐飞机。”李学武淡淡地一笑,解释道:“集团管理层的一种福利。
只是解释了一句,他也没在意丁万秋羡慕的目光,走到院门口这才停了下来。
丁万秋知道他有话要说,也站住了脚步。
“你的事在我心里,彪子在港城有在调查此事。”李学武看着他的眼睛说道:“让你去吉城我有几分顾虑不得不说给你。”
丁万秋见他说的直白,也是不由得挺直了脊背,东家做事还是有章法的。
“首先是地方关系,尤其是林业。”李学武眼角一眯强调道:“回收站的大部分经销业务都在林业,这是好事,也是坏事。”
“怎么?”丁万秋诧异地看着他问道:“是西琳......”
“西琳做的并没有错,毕竟当初万事开头难。”李学武淡淡地讲道:“但架子已经搭起来了,就不能过分地依赖林业资源了。”
“你此去吉城好好琢磨一下,至少要再支撑起两个产业,否则早晚要受制于人。”
他伸手点了点丁万秋的心口,道:“目前还看不出什么,但我前几天去听那话的意思有几分不正常的。”
“不要觉得我有亲戚在林业就高枕无忧了。”
李学武目光锐利地讲道:“给你两年时间搞定这些,足够吧?”
丁万秋不是没去过吉城,他对当地的情况还是有所了解的,只是最近两年是个什么情况不大清楚,但还是有信心的。
“其次是经营范围和影响。”
李学武见他点头便继续讲道:“吉城一地已经有了根基,那就向其他城市转进,成立分站。”
“现在的形势......”丁万秋犹豫着问道:“合适吗?”
“形势复杂之下,反而少有人关注你要做的事了。”李学武眉毛一挑,道:“明天你问问赵老四,他对这方面还是有经验的。”
丁万秋听了这话也是眉毛一挑,他对赵家几个兄弟太敏感,尤其是被赵老五整的神经过敏了。
你想吧,连他一晚上几次,花了多少钱都要写信汇报,他就差光腚站在李学武面前了,毫无隐私可言。
关键是这小子四六不懂,你跟他说道理,他哼哼唧唧的,转头该咋样还是咋样。真是打不得,骂不得。
有几次他都想弄死对方埋沙丘里得了,可还是忍不下这个心。
现在听李学武介绍赵老四让他问经验,他表示深度怀疑。
“最后一点,给我盯死了山上。”
李学武手指不亲不重地再一次点了他心口,强调道:“这些人世代过着刀口舔血的日子,刚刚混上温饱,胃口还大着呢。”
“您放心吧,我有法子治他们。”
丁万秋没在意这个,很是认真地答应了。
李学武相信他有这个能力,打开院门走到马路边讲道:“港城那边还需要人手,营城那边也需要狠角色,不要搞的太狠了。”
“我明白,要用也得防嘛。”
丁万秋见老九帮他开了车门子点头笑了笑,这才跟李学武保证道:“饿不死,但也不会让他们吃太饱的。”
他嘿嘿一笑,道:“吃饱了撑得容易做错事。”
老九见黑夜里他的恶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这老登看起来不是什么好人啊。
2月18日,李学武启程回京,只用了不到四个小时便抵达了京城西郊机场,坐飞机是要比火车快得多。
如果不是紧急公务,他也是没有资格乘用飞机通勤的,是为了参加集团的办公会议,以及几个其他口的会议。
看得出来,比较去年李学武对集团的工作更加认真负责,这一类的会议以前是能不参加就不参加,现在是有必要就参加。
更多地在会议上露面并发表意见,是稳定和提升影响力的必要因素,他想要回京哪里能放松这些工作。
从今年开始,他乘用飞机通勤的次数绝对会越来越多,公务开销也会成为一大支出。
“秘书长,再见??”
周小玲每次都能拿到他的飞行任务,飞机上的服务工作也是由她一个人来完成。
甜美的微笑也只为了他一个人。
“秘书长,李主任在等您。”
刘斌在悬梯下接到了李学武,抬手示意了不远处的大红旗介绍道:“咱们现在就出发吧。”
“辛苦了。”
李学武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张恩远拎着两人的行李跟在后面一同上了汽车。
其实他不想乘用老李的汽车,每次坐这台车都有种被盯着的感觉,可老李就是要涨他的威风。
你当老李是好心?
老李真要是好心,李学武也狠不下心来收拾他。
同景玉农在奉城见面时他就讲了,这一次老李绝对是要大动干戈,谁又能置身事外。
在李学武看来,真要动一动,最好是小动,有针对性地布局,不要将整潭水都搅浑了。
可老李的心野了,谁敢在这个时候去触他的眉头,只能是避而远之。
似前几天的风波来说,如果不是他突然出去调研,或许集团这边就要他明确表态了。
表什么态?他只不过是个秘书长,连副总的级别都没到,也能在这轮游戏中支棱着表态?
他始终保持着清醒的头脑,别看他身在管委会11人中,但他只是个做事的,干活的,基本没有太多的决定权。
如果他做的太多,太过,老李第一个容不下他,这就是游戏规则。
现在的情况是,老李在集团完成正式化进程后,是要出手整顿集团管委会的工作秩序了。
说直白一点,当初大家是怎么分他权的,现在他通通都要拿回去,没有一支笔的权利也叫集团总经理?
看起来苏维德和谷维洁都很危险,包括一直很配合他工作的景玉农,只要涉及到组织和人事工作,以及主要业务工作的,都将面临老李的压力。
这种压力李学武有没有?
当然有,老李要收权当然是全方位的,六亲不认才是硬道理。
与其说李学武同景玉农联手挖了一个大坑,倒不如说他们是无可奈何的作为。
明明知道苏维德不怀好意,盯着文学不撒口,一旦文学下去了,下一个就是他李学武了。
在这种时候他都要联合景玉农捧苏维德上位,目的就是要削弱老李的野心,同时打击他的嚣张气焰。
大局稳才是真的稳,至于说苏维德针对文学和他的算计,在老李出手的时候就会受到影响。
李学武才不想背负心机小人的名声,一切的一切都应该是李怀德傲慢嚣张以及苏维德的咎由自取。
他只不过是集团管委会的秘书长而已,一个小角色,配角。
谁不想当主角,可当主角太危险了,还是先从配角做起吧。
天塌下来有主角顶着呢!
所以说刘斌带着大红旗来接他无论是试探也好,捧他也罢,李学武只强调了几次不用这样,再这样他也就不管了。
态度已经表明了,李怀德再怎么做那就是他的事了,总不能每次都强调一遍吧。
或许这种态度才是老李要看的。
“招待公司的组织架构已经搭建好了,就等着上会以后讨论实施。”
刘斌坐在他身边,摊开手里的笔记本做了工作汇报。
他当然有资格听刘斌的汇报,这是会议开始前的必要程序,况且他还是刘斌的主管领导。
“职业技术学院这边已经基本完成了对721学院的改建工作,年前便已经完成了更名工作,现在叫721继续教育学院。”
“还是有必要的。”李学武叹了一口气,说道:“咱们集团的干部有很多人基本素质还不够,得加强学习。”
“位置并不决定能力,要建立长久的能上能下管理机制,始终保持集团管理工作的活力。”
他也是就刘斌的汇报强调了自己的意见,这是要记录下来汇报给其他领导的。
汽车从机场一路奔驰,直到拐过亮马河大桥这才稍稍减速,一路上不时有行人骑着自行车从非机动车道闪过,看起来很是热闹。
“果然还是关里暖和。”
张恩远见他们谈完了,这才笑着感慨道:“老家还下雪呢,这的树都抽芽了。”
“你再过半个月来,梅花都开了。”刘斌笑着说道:“大团大团的爬满整个枝头,拥挤在一起煞是好看。”
“京城的梅花和梨花是有名的。”李学武也是点头认可道:“尤其是沿河道两岸栽种的果树,春天是争奇斗艳的战场。”
“春节刚过,暖意便已经很明显了。”张恩远不无羡慕地说道:“钢城还得两个月吧,才能这么暖和。”
“今年京城不算冷,工业区的绿植都活下来了。”刘斌笑着介绍道:“也许是供暖管道埋在下面的缘故,反正咱们工业区的树比外面的更早抽芽。”
“还是当初的设计好。”李学武看着车窗外点了点头说道:“这样也能提前看到鲜花盛开了。”
过了桥,汽车并没有开太远,因为集团办公大楼就在不远处,如果是夏天,花园的景色能掩盖住裙楼,但现在还是透亮的。
京城本地的报纸不是没有批评红钢集团在亮马河生态工业区建设上的“撒币”行为,观点大概是应该将有限的资金用在工业生产建设上,而不是这些花花绿绿上。
对于这一类的观点老李从未正面回答过,不过私下里是没少抱怨的:关你们屁事!
****
“知道你忙,但还是把你叫回来了。”李怀德在见到他进屋以后便站起身讲道:“集团现在需要你。”
什么时候不需要了?
再一个,是集团需要自己,还是你老李需要我啊?
“再忙也得分主次。”李学武同他握了握手,道:“您这么着急地叫我回来,一定是有重要工作要安排。”
“嗯,来,坐下说。”李怀德伸手示意他坐在办公桌对面,自己则重新在办公桌后面落座。
“最近一段时间,上面的政策相信你应该已经了解了吧?”
他看了李学武一眼,从办公桌的文件堆上面拿下两份文件摆在手边,就是李学武收到的那些指示。
他当然不会对抗集团的工作部署,只是没有参与决策宣贯工作而已,是以调研躲过去了。
李怀德现在招他回来,是有试探他态度的意思,也有阶段性总结和判断下一步实施方案的决定。
他相信李学武对形势的判断甚至要胜过他对自己的信任。
没办法,李学武从没错过。
见李学武沉默地点头,李怀德也是松了一口气,讲道:“目前的形势有些紧张,集团需要你掌舵护航。”
“义不容辞。”李学武看向他讲道:“只要集团需要我。”
“集团当然需要你。”李怀德双手交叉在身前的办公桌上,看着他认真地强调道:“把你从千里之外叫回来就是这个目的。”
说完他便将两份文件推了过来,道:“我已经按照上级要求,下达了组建工作专班的批示,你看下一步咱们应该......”
李学武只是扫了一眼文件,并没有去接,这文件上的文字他都看过,没有必要再看一遍。
关于老李的问题,他就算知道该怎么说也不会说的。
老李学坏了,竟然让他来背这个锅。
李怀德是什么意思?
招李学武回来他其实已经有了决定,只不过不确定这么做会有什么其他后果。
但将意见摆在李学武的面前,逼着他表态,更是观察他的态度,只要李学武说出那句话,他就敢动手。
只是李学武沉默了,该死的沉默。
“怎么?”他看着李学武的表情问道:“你有什么意见吗?”
“没有。”李学武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说道:“我坚决服从组织的决定和安排。”
“哦,这就好,这就好。”
李怀德眼里难掩失落,嘴里说着好,可不见得心里就是好的。
李学武并没有在他办公室多待,简单沟通了塔东机场的兼并工作进程,谈了谈招待公司和继续教育学院的事便出门了。
毕竟老李叫他回来就是用这几个原因,总不能装都不装了吧。
他的沉默让老李心慌,而他的不配合也让老李有些羞恼。
到底是翅膀硬了,拿不住了。
李学武知道他不高兴了,可总不能指望着他永远高兴,这口锅背不得,贻害无穷。
迄今为止,他敢保证自己在未来的那场“副本结算”中不落一点尘埃,苦心经营了这么久,又怎么会着了老李的道。
老李想作死,他可不不想。
现在老李不高兴了,充其量不支持他,他一段时间,他现在的根基在辽东,老李不能拿他怎么样。
所以他走的很坚决,也很无奈。
路过景玉农办公室的时候发现门关着,因为此时副主任还在奉城,或许已经开始往钢城赶了。
“秘书长,今天要去报到吗?”
张恩远等在办公室,见他脸色不好,主动问了一句。
李学武则是摆了摆手,道:“今天太晚了,不去了,明天再去。”
说完还看了看手上的时间,抬起头给张恩远交代道:“你去办公室沟通一下,拿到明天会议的议程,我下午就不在这了。”
“秘书长,我送您......”
没等张恩远把话说完,李学武便摆了摆手,轻声说给他道:“我先回家了,过年都没回来,也得找个时间团聚呢。”
张恩远当然理解他的意思,不全是为了团聚,也有摆烂的意思。
李学武才不管其他人怎么想,只在电梯里遇到了副秘书长纪久征,简单聊了两句,电梯一到一楼便出去了。
纪久征也是要出门,不过他是看着李学武的身影上了汽车以后这才出了大厅。
这一次李学武回来的很是突然,其他人应付的措手不及,包括他们几个副秘书长。
如果说集团正式化以前,大家都有个盼头,或者说有个顾忌,现在就像脱了缰的野狗,肆无忌惮地乱跑着。
纪久征内心也不平静,每一次波澜背后总有人在兴风作浪,靠浪就能博得虚名,更进一步。
诸如他这样的干部难免会在浪潮中迷失自我,看着其他人平步青云,再想想自己,或许有几分心动也正常。
只是潮汐来了又走,谁又能看得准时机,把握住每一次机遇呢。
李学武?
也不见得吧,这一次算什么?
别看在总经理办公室的谈话只有他们两个,但从他出来以后,相关的猜测便汇成流言蜚语传播了开来。
李学武的脸色难看,李怀德的脸色也不好,这总不能是相谈甚欢吧?
再联想到李怀德招李学武回来的目的,结果就不难猜了。
集团总有人好奇这些事,可能是真好奇,也可能是别有用心,高层的一举一动他们能分析出一百八十种可能。
总有一种是正确的吧?
“李哥,您回来了!”
二丫有些惊讶,她没收到他要回来的电话,听见门铃声还以为是谁呢,没想到是他。
“嗯,集团有点事,提前回来了。”
李学武拎着包走进院子,随口问道:“孩子们都在家吗?”
“没有,去他们奶奶家了。”
二丫关好了大门追上他的脚步介绍道:“三哥开车来接的,最近几天都在那边玩来着。”
一直没回来吗?”李学武回头看了她一眼,笑着说道:“可算让你轻松轻松了。”
“嘿嘿,其实还好??”
二丫笑着说道:“李姝和李宁现在都懂事了。”
“你真这么觉得?”李学武怀疑地看了看她,笑着摇了摇头,走进门厅换了拖鞋,道:“给家里写信了吗?”
“嗯,每个月都写,我妈老说不让我写。”二丫笑着说道:“我没听她的,其实她也惦记着我呢。”
写信是一件很费钱的事,因为写信的钢笔和信纸,以及信封和邮票都是钱,除非你有这个精力和条件。
李学武相信二丫家所在的村里,除了村干部找不出谁家有这些物件了。
就算村干部愿意帮她母亲写信、读信,也绕不开信纸信封和邮票的消耗,这可都是钱呢。
当然了,这年月有自己信封的,也有旧邮票重新利用的,他可不觉得二丫家里有谁会这个本事。
所以说二丫给家里写信,多半是她单方面的报平安,或者给家里邮寄钱票,很少能收到家里的来信。
“过年了,要不要给你放个假,回家去看看。”李学武在上楼前突然想起来,回头看了她问道:“你一定想家了吧?”
“那个......李哥,我不想家。
二丫听见他这么说,脸色突然白了,紧张地看着他说道:“我一点都不想家。”
“你怎么了?”李学武奇怪地看了她一眼,随即明白过来,好笑地点了点她,道:“我是让你回家看看,又没说不再用你了。”
他就站在楼梯上看着二丫说道:“你不用担心你秦会抢了你的岗位,我说要用你就绝不会送你走。”
“当然了,如果有一天你找对象了,结婚了,要成立自己的小家庭了,我和你小宁姐会祝福你的。”
“李哥......”也不知道是哪句话触动了二丫的心弦,她又抹起了眼泪。
李学武无奈地走上楼梯说道:“你好好想想,真想家了就回去看看,待几天再回来,让京茹替你几天。”
没得到二丫的回答,他好笑地上了二楼,先是洗了个澡,睡了一小觉这才换了衣服下楼。
“李哥.......”二丫听见楼梯上传来的声音,从厨房里走出来看向他说道:“我......我不回去了,太麻烦了。”
“况且回去了我也没啥要紧的事。”她低着头,扭捏着自己的衣角说道:“等......等那啥再说吧。”
“好,都随你。”李学武并没有强求,他太理解从京城到吉城大山里的小山村距离有多远了。
不是说路程有多远,而是回家一趟的花费对于她和她的家庭来说是一笔没必要的花费。
李学武给她的工资并不低,同当初秦京茹一样,还有零花钱。
可这些都被她送回了老家,在家里从不见她乱花钱,就是衣服也都是顾宁送给她的,或者是便宜布料自己缝制的。
大姑娘能节俭到这个地步,也算是难得。
李学武也有在想,等她年岁再大一点就帮她找个好对象,不能亏了她这几年的辛苦和对孩子们的照顾。
只是这孩子应该介绍给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