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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问雁十分欣慰“好好好,  左右你们也都吃完饭了,先把功课做了?也好。”

    说着,张问雁就吩咐人“快去把东侧间收拾了,给哥儿姐儿们读书。”

    贾瑚抱着王熙鸾跟在张问雁身后,  用眼神问她鸾儿倒是有主意,  这么快就让王熙凤爱上学习了??

    王熙鸾回了?他一个无奈又复杂的眼神。

    她也不知道怎么就变成了?这样啊!和她想的不一样!

    贾赦张问雁所居东院乃是荣国府旧园,是开国时荣国府正堂,  后来圣上命扩建重建整修各国公府,  彰显本朝气派,  才有了?如今的荣禧堂。

    因此张问雁正院也是正房五间,  东西各三间耳房,  院中厢房游廊四通八达,  虽不比荣禧堂大,小巧精致,院中山石树木也颇有意趣。

    正房内东侧间设临窗大炕,下还有罗汉床,交椅等。张问雁带着孩子们进了?东侧间,  却看着贾瑚犹豫起来。

    她近日身子渐好,  把院子里的事儿渐次捡起,  从下人们口中知道,  瑚儿每常习武、读书、做功课时,最厌有人在旁发出声音。

    瑚儿年还未到十岁,  已是大人心性。她是做娘的没错,  却不能依自己的想法去要求瑚儿。

    贾瑚把鸾儿放在炕上,对张问雁道“娘身子还未好全,若有不适,请娘屋中歇息,  这里一应都有我。”

    张问雁松了口气,笑道“今儿才外头呆了?不久,还不累,我在这里再坐一会儿,看着你们,倒觉得心里热闹些。”

    贾瑚便命“这屋离堂屋冰近,给母亲拿薄毯来,别受了凉。”

    张问雁便带着王熙凤王熙鸾坐在炕上,贾瑚贾琏在罗汉床上对坐。王熙凤一面和张伯娘说今儿学了?什么,一面看罗汉床上瑚大哥哥念书写字头都不抬,琏二哥哥却学一会就这看看那看看,还看瑚大哥哥有没有注意他。

    瑚大哥哥每次都发现了?。

    瑚大哥哥拿手指敲琏二哥哥的脑门!

    瑚大哥哥瞥了她一眼!

    王熙凤瞪大眼,感觉自己脑门也开始疼了,赶紧把目光收回来,再也不敢走神?去看哥哥们。

    鸾妹妹说得对!琏二哥哥确实不认真读书。

    但是瑚大哥哥也还是好可怕啊

    啊啊啊!

    王熙凤王熙鸾的功课不过是记一记今天新认的字,并学的记数和故事等,简单得很。张问雁是书香门第出身,纵现在身子不好,看着两个三四岁孩子复习功课还是轻轻松松。

    炕上的小半个时辰就完了?事,地下罗汉床上坐着的兄弟俩便没那么简单。

    贾琏的大字写了?一张又一张,写完一张旁边的丫头们就拿一旁去晾着。贾瑚对着书做功课,蝇头小楷也是写满了好几页。

    王熙凤悄悄问张问雁“张伯娘,瑚大哥哥不是就要出远门了吗?怎么还这么认真呀。”

    张问雁语气里含了一丝自豪“瑚儿一贯这样,连休沐过年都不放书停笔的。”

    王熙凤点点头,小声道“那琏二哥哥怎么不和瑚大哥哥一样。等瑚大哥哥出了门,琏二哥哥就没人看着了?,他就该偷懒了?。张伯娘,我会常来看着琏二哥哥学习的。”

    张问雁一笑,摸一摸王熙凤头上的小揪揪。

    王熙鸾已经完全不想说话了?。

    就这么着,王熙凤王熙鸾三日在荣国府上学,两日放假回家,送走哥哥们,再送走贾瑚,日子在念书学规矩摘花玩笑中慢悠悠走到八月。

    这日,温瑛在家里预备中秋各家的节礼并自家家宴,忽然叹了声气“若路上没甚意外,佑儿佩儿应已到金陵了。也不知在那边他们能不能好好过个节。”

    琼玖笑道“二老爷那边到底是亲叔叔亲婶子,大爷二爷又是送三爷回去,再怎么着,二老爷二太太也不会和小辈置气的。何况还有白管家跟着呢。”

    听得王仁的名字,温瑛微微皱了眉“就因为他一个,耽误佑儿佩儿三四个月的功夫,连中秋都不能在家过,真是……”

    琼玖忖度着太太的心思,劝道“咱们两位爷年纪还小,花上两三个月往各地走走,也好长长见识。再者老爷太太如今脱不开身回南,让两位爷去一回,也是咱家的心意。经过这一遭,往后爷们再往外走就不怕了?。”

    虽如此说,温瑛还是一叹“就怕这一趟走野了心,往后就不着家了。”

    琼玖笑劝“老爷太太给爷们请的先生九月就来,到时候有老爷太太震慑着,先生督促着,爷们自然就

    收心了?。”

    温瑛摇头直笑“你们嘴里再不肯说不出一句不好。”

    琼玖只是笑。

    温瑛也不再担忧儿子们,问“姑娘们呢?”

    琼玖笑道“我才刚着人去问了,回说姑娘们正在屋里练大字,又练得一身都是墨汁子,两位姐姐正打发人叫水给姑娘们更衣洗脸。”

    温瑛笑叹“也不知道她们这是练字还是玩儿。”

    说着,温瑛起身往门外走,琼玖忙带了人跟上。

    温瑛到印月院门口,便听得两个女孩儿的笑声。她加快脚步走进去,看女孩儿们坐在炕上,丫头们正给她们擦脸上胳膊上的黑印儿。

    见?她来了,王熙凤王熙鸾都要起身问好,温瑛先笑道“起来什么!一身的墨汁子,赶紧先擦干净了?再说!不知道的,以为我让家里姑娘挖矿去了?呢。”

    王熙鸾笑嘻嘻,王熙凤却道“不是的!大伯娘,练字就是这样的!琏二哥哥说他才开始练字的时候,也是天天黑手的。”

    温瑛心内一≈xe863;,坐在炕上,笑问她道“你琏二哥哥还都和你说什么了??看你成?日家一回来,满嘴都是琏二哥哥、琏二哥哥的。”

    王熙鸾真想穿回一个多月前?,在王熙凤面前一个字都不提贾琏!

    但穿越大神显然不会再眷顾她一次。

    她就看着王熙凤双眼放光的和娘吱吱喳喳,说了什么她看着琏二哥哥念书了,琏二哥哥教她认字了?,她和琏二哥哥一起玩泥巴……了,她们三个一起去花园子摘花了云云,说一句话必带一个琏二哥哥。

    王熙凤越说,她娘面上的笑意就越深。

    王熙鸾感到迷惑。这半年她也没少在娘面前提贾瑚哪里哪里好啊,怎么娘就一点儿也没把她和贾瑚往亲事那方面想想?

    当时她以为是因为她太小了?。可王熙凤也就比她大了?不到一岁,精准些?说是八个月零几天,贾琏也才不过四五岁,娘怎么这么快就想到他两个的亲事上了??

    温瑛听王熙凤说了?一堆贾琏的事,听得连连点头,心里那点念头也越长越深。

    上回小姑子失了管家权,虽是她自己想得太浅,被瑚儿反将一军,与别人无甚关系。但说起来瑚儿能往济南去读书,是因张姐

    姐身子好了。而她又和张姐姐亲密不比别人。

    她去看了?一回张姐姐,张姐姐就渐渐好了,天下糊涂人多,难保要往别的上想。

    这世上连亲兄弟姐妹成了?家,都不是一家人了?,何况王宜和只是她的夫妹。她这嫂子和王宜和本就只是面子情儿。不管是为公还是为私,她都觉得张姐姐比王宜和更能担得起国公府当家太太之责。

    贾王是老亲,利益纠葛不知几许。既不能分,为何不选一个合她心意的贾家太太奶奶?

    说到底,张姐姐才是嫡长子媳妇。

    琏儿祖父是国公爷,父亲也能当个一等将军,又是原配嫡出,就算是嫡次子,出身也不算差了。

    凤丫头祖父是一等将军,父亲虽无职,亲大伯却是实权的从二品提督,往后应还有得升,又养在亲大伯膝下,身份上和琏儿正好相配。

    他两个年岁又差不多?,如今在一府里上学,正是青梅竹马,从小相处,对凤丫头来说,不比外头不知底里的好?凤丫头爹不争气,以她的身份再往高嫁也有限,若是什么亲王郡王侧妃,倒不如就和琏儿平平安安和美一辈子,也是她养凤丫头一场。就对凤丫头来说,张姐姐当也是难得的好婆婆。

    看如今的情状,瑚儿必是要科举外放的,他媳妇也得跟着。张姐姐身边好歹还有凤丫头,不至于寂寞。她再好好教?养凤丫头,不叫她养成她大姑的性子就完了?。

    王熙鸾看娘眼神变换,就知道又要完蛋。

    她……她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看娘就这么笑着鼓励王熙凤几句,说什么“瑚儿不在,琏儿一个人没个玩伴,你多?和他玩玩也好”又笑着走了。

    王熙凤也满脸是笑,眼神里的开心都要溢出来了!

    王熙鸾捂脸叹息。

    也不知道娘私下会和爹怎么说。但怎么看贾琏和王熙凤两个都挺合适的……说不定爹也认为这是个好主意……

    她得想法子告诉贾瑚,他得在这两个亲事定下来之前?想想主意!

    金陵王家老宅是个五进带跨院和花园的大宅子。开国时王家得封伯爵,圣上赐了?伯爵府(注1),但爵位之袭了一代,到现在王家已无爵位,伯爵府自然已被收回。

    但太·祖皇

    帝南巡时,王家管过各国进贡朝贺的事,又担了?两代爵位,家底也攒下不少,在老家金陵并京中都各置下宅子田地,并扩建祖宅。

    如今王子腾任直隶提督,住在京中宅子中,王仁王熙凤之父回乡守孝,便住在祖宅中。

    王宅前?后五进,有东西跨院,还有花园,占地颇广。王子胜郑氏夫妇是伯爵之后,可身上无官职诰命,又是嫡派二房,不好太过张扬,因此便只住了?东边一排院子,把中间和西边祠堂一排都空了?出来。

    东院靠着路,王二老爷家里出了什么事儿,街坊四邻总能隐隐听见一两句。

    这日一大早,王宅里又传出王老爷的怒吼。

    一个卖菜蔬的婆子咂嘴“好容易肃静几个月,王老爷又气上了??”

    旁边她老头子瞪他“人家的事你瞎说个甚!小心让听见!”

    一边儿路过捏泥人的汉子神?神?秘秘凑过去“听说没有,前?儿王老爷俩侄子从京里来了,我听人说,那才是看着就像大家子的爷们,说是小小年纪一身武艺,连走路都带风。王老爷天天看儿子比不上侄子,得多?来气?搁我我也得揍我家那臭小子!”

    又有个卖菜的人跟着问“不是说王老爷把仁三爷送到京里去了么,怎么又回来了?”

    捏泥人的斜眼往后仰,看着众人道“被京里王老爷嫌弃了?呗!”

    众人大笑,只有卖菜的老头子连连叹气,他婆子看他一眼,把头撇到一边笑了?。

    忽然街边王宅角门打开。众人立时就收了笑声,赶路的赶路看摊的看摊买东西的买东西,也没人再说一句王家私密事。

    角门里出来个婆子,手里提着一串钱,走到菜摊前?边,乜斜着眼问“今儿鸡蛋有多?少?我都拿了。”

    老头子朝他婆娘摆手让赶紧拿鸡蛋。老婆子小心翼翼捧出鸡蛋筐,赔笑道“今儿的不多?,一共三十二个。”

    王家婆子把一串钱丢到那老头子手上,又接过鸡蛋,道“这是一百个钱,筐我拿走了?。”

    卖菜蔬的老两口儿鞠躬赔笑不迭。

    等王家角门关上,那老头子数数钱一个不少,便说他婆娘“王家是大财主,惯常照顾咱家生意,你这老婆子不记

    恩,倒笑!”

    那婆子不吭声,心想钱一个也没在我手,我笑笑怎地。

    那老头子看他婆娘面色,扬手要打,老婆子忙抖着求饶道“罢呦,这么些?人看着,生意做不做了??”

    王家出来买鸡蛋的婆子进了?门,就抱着筐一路低头匆匆往前?走,连她孙子唤她都不应。

    等行到太太院门口,太太身边的大丫头早等在那里,见?了?她就斥道“买个鸡蛋这么慢?太太怪罪下来,你是死是活!”

    那大丫头面上涂着厚厚的水粉,眉毛倒竖,婆子半点儿不敢吭声,低头把鸡蛋交到小丫头手里。

    大丫头看她两眼,一转身进了?院门,婆子才松口气往回走,又暗暗骂道前?儿才挨了太太的巴掌,今儿倒来摆谱,看太太什么时候打你一顿板子,你才不充主子!

    正屋卧房内,郑氏上半身伏在床,上哭得直锤床板。一面锤,一面嘴里还喃喃骂着什么。卧房里立着几个丫头,并不敢上前?去劝,都低着头敛声屏气,缩得像个鹌鹑。

    只有宋嬷嬷坐在床上,轻抚郑氏的背。

    卧房帘子掀≈xe863;,才刚斥了买鸡蛋婆子的大丫头暗地吸一口气,步子迈得又轻又快,来到宋嬷嬷跟前?儿,轻声回道“太太,嬷嬷,鸡蛋已叫她们煮上了?,一刻钟就送来。”

    郑氏猛地起身,张口就要骂,宋嬷嬷赶着按住她,对那丫头道“糊涂东西!知道太太不想看见?你,还不快去!”

    那大丫头红着眼圈儿抖着手行礼,狼撵似的出了卧房门,一路抹着眼泪出了院子,不知道奔哪儿去了?。

    屋内,郑氏浑身抖着,等着眼睛恶狠狠道“嬷嬷你看看她!不过打她一下就这样!她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

    原来那大丫头便是郑氏派去京中的两个大丫头之一,名叫锦霞,今年十六岁。因前?两日王佑王佩送了?王仁回来,连二十六个男女奴仆都一起送回,郑氏深觉没脸面,把领头的两个大丫头一人打了?一巴掌,巴掌印儿两天了还没消。

    宋嬷嬷是跟着同去的,在二十六个人里她才是领头儿。但因她是郑氏的奶娘,所以不但并没挨打,连句硬话都没得着。

    看郑氏仍恨恨的,宋嬷嬷劝道

    “锦霞往京里去了一趟,看了?一路风光,见?识了?东西,心大了也是有的,太太何必和那东西置气。看她不顺眼,撵出去就是了。”

    郑氏啐道“不要脸皮的下·贱东西!仗着生得有几分姿色,成?日就在老爷跟前?儿乱晃!我倒要看看她要怎么!”

    宋嬷嬷朝屋里丫头们使眼色,叫都出去。丫头们鱼贯而出,如蒙大赦。

    见?人都走了?,宋嬷嬷叹一声气,心里想过一回怎么劝,还没开口,郑氏就哭诉道“嬷嬷,夫妻十年,我给他生育一儿一女,他竟这么下死手,当着小辈下人的面儿打我!往后我在这家里还有什么脸面!”

    宋嬷嬷道“太太也说了,夫妻十年,老爷从来没和太太≈xe863;过手的,连重话都没说过两句。老爷今儿是一时心急,说开了?就好了?。”

    “再说了,往日老爷对太太的爱重,人都是看在眼里的。太太是主子,他们是奴才,哪儿有奴才议论主子的理儿?若真有议论的,几顿板子打下去,看有谁还敢说!太太往日管家有方,定也无人敢说的。”

    郑氏再锤床道“我只咽不下这口气!就因为我护着仁儿,他就连我也打!我自己的儿子,自己不能管?他稀罕那两个,那两个也不是他的种!”

    这末一句郑氏说得声高,险些惊了?宋嬷嬷一跳。

    宋嬷嬷急道“太太,如今家里有外人,这话可不能说!”

    郑氏气道“自打我进门儿,人人都夸大嫂子好,没人把我看在眼里。咱们使了多?少手段,眼看那人都要没了,怎么就又活了?呢!”

    宋嬷嬷这回真吓得打颤儿,金陵八月的天儿,她出了一脑门子冷汗,哀劝道“我的太太!”

    郑氏这才住了嘴,又伏在床上哭。这回就不是边哭边骂,而是呜咽了。

    宋嬷嬷赶忙擦擦冷汗,俯身劝道“太太,当务之急是咱们赶紧挽回老爷的心呐!”

    郑氏哭道“他打我,不许我护着孩子,嬷嬷反叫我去俯就他?”

    宋嬷嬷知道她这是犯了左性,但今次不比往日。往日老爷眼前只有三爷一个儿子,自然是爱如眼珠子。

    三爷再怎么皮,太太护着,说两句软和话,老爷见了?太太求情凤姑

    娘哭,三爷年纪也不大,老爷又就这么一个亲儿子,自然不舍得下死手,也就过去了。

    但这回是大爷二爷都从京里来了,说话行事样样体面,早起习武晚上念书,晨昏定省从来不错时辰。

    老爷看了?大爷二爷这样,又见?三爷还是那样,有了?比较,太太再说三爷年纪小如何,在老爷那儿就不管事儿了。

    佩二爷也只比三爷大了?一岁而已!

    况因佑大爷佩二爷在老爷面前添油加醋说了三爷许多?不好,又暗着说了太太,老爷本就看太太有气。今晨太太再护着三爷,可不是把老爷的引线给点着了??

    三爷是没挨成打,太太却挨了一巴掌。

    老爷打完甩手走了,留下这烂摊子,还得她劝解太太。

    宋嬷嬷心里叹声气,才要开口,门外传来丫头们的声音“鸡蛋煮好了?。”

    拿鸡蛋给郑氏揉脸,宋嬷嬷看着郑氏妩媚眼角的细纹,再想想锦霞锦屏两个小浪蹄子,越发觉得今儿太太必得先把老爷的心哄回来再说。

    “太太十年都把老爷身边儿把得死死的,可不能就输在今儿一天呐。”宋嬷嬷斟酌着开口,“那帮小蹄子年纪越发大了,难保有哪个起了歪心,看老爷身边没人,勾着老爷……到那时,太太岂不悔呢?”

    郑氏咬牙“他……她们敢!”

    宋嬷嬷知道她松≈xe863;了,便接着劝“知人知面不知心。如今老爷身边是一个姬妾丫头也没有,我看她们早馋了?。就是得了?老爷的恩幸,太太有气,也不好立时就撵出去,反叫人议论。不如就先和老爷服个软儿。”

    郑氏鼻子眼儿里出声气。宋嬷嬷又道“太太,这世上都是夫为妻纲,老爷平日尽肯让着太太的,太太就让着老爷一回,也是夫妻应尽之理。就是太太不为自己想想,也得为爷和姑娘想想啊。”

    “这话怎么说!”郑氏抓住宋嬷嬷衣袖。

    宋嬷嬷放下鸡蛋,拍拍郑氏的手,看着她满脸慈爱“太太,说句僭越的话,我一直把太太当亲闺女看,爷和姑娘就是我的亲外孙外孙女。”

    郑氏抹泪道“嬷嬷,我也把嬷嬷当做娘。”

    宋嬷嬷眼中笑意更深,面上却做一副哀叹样子“咱们三爷自然是好

    的,可惜在老爷心里不好。若这时有小蹄子勾着老爷成了?姨娘,养下了?庶子,那……”

    未待宋嬷嬷说完,郑氏已气得眼中出火。宋嬷嬷忙道“所以说,太太还是先给老爷服个软儿,把这事揭过去,咱们再论往后。”

    郑氏咬牙思索半晌,终究点了头,又拉着宋嬷嬷的手道“今儿又多亏了嬷嬷!不然我还想不明白这里头的厉害。嬷嬷上次说在京里打点花了私房银子不是?我这就给嬷嬷补上。”

    宋嬷嬷眉开眼笑,推辞几句,又给郑氏出主意,等会子选衣服首饰,打扮得可怜些?,晚上等老爷来,说几句软和话,自然“床头吵架床尾和”。

    郑氏面上浮现红晕,宋嬷嬷见?了?,又对她耳语道“晚上见?了?老爷,太太就这样儿,低头拉着老爷的手撒娇。太太这样貌美,再借酒……老爷的心就是再硬,怕也软了,定然把持不住。”

    却说那锦霞跑出院后,不敢回自家,也不敢回房,就独个坐在偏僻树下石墩子上抹泪,心中不知该怎样是好。

    她十一岁被选到还是二奶奶的太太院里服侍,一开始是做粗使丫头。后来两房分家,二奶奶成?了?二太太,她跟着回南来,被提了二等。

    自她十三岁之后,模样一天天长开,旁人都夸她有几分颜色。她揽镜自照,也自觉得比别人好看几分。

    爹娘夸她必有大出息,那些小厮们见?了?她也转不开眼,连老爷眼里都带了?赞意。

    就是老爷的这点赞赏,让她成?了?太太的眼中钉。

    太太生得艳丽,她自认比不过太太,太太为甚要因老爷几个眼神,一两句话就不待见?她?

    难道太太觉得老爷会看上她吗?

    一想到这个,锦霞就发现她的心直跳,面上也发烧。

    老爷……

    可还没等她想明白,她就被调出太太屋里,在姑娘院子里做些?杂活,再见?不着老爷。再往后,就是太太命她和姑娘一齐往京城去。姑娘留在京城,她被送了?回来。

    在船上,大老爷家的婆子们也夸她,看着她叹“这么个好模样,怎么没被二老爷收用?要说二太太也管得太严了?,哪家三十岁的老爷身边没几个人呢。”

    “

    收用”两个字,听得她手脚作软。

    “就是,我听说二老爷也馋得很。三年前二太太借着守孝,把二老爷身边那两个人都打发了?,二老爷那时候没说甚,现在后悔得紧。那边人和我说二老爷时常念着柳姨娘呐。哎,锦霞,你知道不知道?”

    锦霞没敢答这话。

    那些婆子们还盯着她身上看“啧,这么个好身段儿,可惜了?了?。”

    在太太院里,她再一次见到了老爷。

    老爷还记得她,看着她笑,眼里流露出一些?让她又害怕又期待的东西。

    太太打了?她,也打了?锦屏。

    姑娘在京城,爷们来了金陵,太太一时没调走她,她只能好好服侍太太。

    可太太还是厌烦她,她该怎么办……

    忽地有人拍上她的肩膀,锦霞惊得一跳,回身一看,竟是大老爷那边的胡婆子。

    “哎呦,锦霞姑娘,谁给你这么大委屈受了??看这小脸哭的。”胡婆子啧啧出声。

    锦霞忙拭泪,勉强笑道“胡大娘这是要去哪儿?”

    胡婆子拎起手上的东西给她看“我们两位爷有孝心,今儿逛街弄了?些?好酒,说要孝敬二老爷,这不,我正要送去。”

    锦霞看看天色,才惊觉已是将近黄昏,她竟在这里站了?半日。

    缓过神?才觉得腿酸,锦霞险些儿没站住,往旁边一歪,胡婆子赶忙去扶,咂嘴叹道“姑娘这个样儿,叫我也不好撇下姑娘送东西去。不如姑娘跟我去歇歇罢。”

    锦霞抿嘴道“这怎么好意思,大娘还有差事呢。”

    胡婆子笑道“我们两位爷还在街上逛着呐,这是让我家男人先送回来的。姑娘跟我回去一趟,喝杯水歇歇,我再去送也一样。”

    锦霞不再推辞,低着头跟胡婆子走,手不住的搅着腰上丝绦。

    胡婆子边走边赞叹“姑娘生得可真好,这天儿凉了?,都多添一层衣裳了?,姑娘的腰还是这么细。”

    锦霞只不做声。

    胡婆子又夸她头发好,乌油油的怎么养的,说要学了回去教自家女儿用。一时又夸她手嫩,一时又夸她皮子白,锦霞间或应上一两声,别的一句话也不说。

    等到了胡婆子屋里,她给锦霞倒杯水,又拿帕子给她身上掸掸土,笑道“姑娘且先歇着,我办了?差事就来。”

    锦霞忽地站起身,把胡婆子吓了?一跳。

    她犹豫着开口,声音细细“大娘歇着,我替大娘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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