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半个时辰,他们就在沙鸣山不远处的僻静处降落了云头。
英招不用提醒就隐去了翅膀,这样通往沙鸣山的路上,就出现了一个骑着普通马的普通的道士。
人越来越多。
原来这荒漠的边缘已经形成了一个集市,叫做敦煌,看来赶集的人真还不少。
云里散人的眼睛盯着敦煌,大脑却在翻阅它的前世今生。
东晋咸康二年,一个名叫乐尊的得道高僧云游到了这里,在慢慢的沙鸣中捡拾到了许多远古的音符,还捡拾到了来自如来,弥勒、观音等佛与菩萨的诵经声。
他的耳朵听着这一切,眼睛立即幻化出了当年千佛齐聚超度亡灵的情境,于是跪了下来,发下了宏愿,要在这里凿窟造像,再现当年千佛诵经的盛况。
乐尊一面凿窟,一面把捡拾到的经文上配上了同样是捡拾来的音符在口里哼唱着。
他手下的和尚中不乏笔墨之士,便把一切又都作了记录。于是滚散一地的佛经典籍被音乐串起,收藏在他们苦苦凿出的藏经洞中。
后来有人到处传说:漫天黄沙的莫高窟里,埋藏着佛教的珍贵典籍,得到此典籍的人都有可能一步登天,成为超脱六道轮回的神祗。
前来念经信佛的人自然越来越多,邪魔歪道也纷纷觊觎。
乐尊的追随者于是把藏经洞洞口封死。
后来是越积越深的漫漫黄沙帮助了它们,就再也没人知道藏经洞的具体位置。
时间的沙漏不停地流,先天崩塌,后天不再,就是西天的佛也在暗淡着他的灵光,偏偏光绪年间的一个姓王的道士来这里修建了一座叫做太清覌的道观,居然挖开了藏经洞的洞口。
王道士贪财,他所发现的珍贵典籍就开始被他偷偷倒卖。
英招驮着云里散人一路得得得得地往太清覌的方向走。
前面走着的几个人一下子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这几个人身上都穿着和服,有一个还戴着眼镜,文质彬彬,很有些学者的样子。
跟随着这位学者的人却都一个个凶神恶煞,腰里挎着武士刀,拖着木屐踢踏踢踏一摇一摆,一个个不可一世。
“日本人,他们来干什么?”英招小声地问他背上的云里散人。
“别出声,慢慢跟着!”云里散人悄悄吩咐。
越来越接近沙鸣山了,王道士住持的太清观就在眼前。这时那几个日本人突然转身看见了云里散人他们。
“哟西!来找道士,这道士不就出现了?”
“不得无礼!”那个文质彬彬的人一声断喝。
云里散人没想到那几个趾高气昂的武士这么听话,马上静了下来,显出毕恭毕敬的样子。
“这个倒是还有些人样!”英招没有说出声,是云里散人听到他心里在想。
“可是他长着一颗虎狼一样的心!”云里散人又一次悄悄对他的坐骑说。
道长边说边下了马,随手将一直戴在眼睛上的茅草眼镜框子掏下来,拉长了套在那双马眼上。其他四灵兽都有了能看清世界的眼镜,唯有这英招,云里散人还没来得及给他准备呢。
“看到什么可不准乱叫!”云里道长贴着英招的耳朵悄声耳语。
他知道,英招这时看到的几个日本人都不是人,而是几只凶狠的恶狗。英招心里“还有些人样”的那个,更是一只比狗还要凶恶的豺狼。
“请问道长是不是前方太清观的道士呀?”那个文质彬彬的日本人问云里散人。
云里散人不置可否。对方又把腰弯成了九十度说,“道长不必惊慌,我们来找这太清观的王道士,不知这王道士还在不在呀?”
“您是......“云里散人装着惊慌的样子。
“我叫吉川英俊,家父是日本收藏家吉川一郎,早年与这太清观里的王道士有过交往。”
云里散人什么都明白了。
王道士发现了藏经洞后,曾经先后四次被外国人骗买走了大部分经卷,其中这个吉川一郎就曾骗买了的三百余部。他们不知道天道变了,这些佛经却不似传说里讲的阅读了就能上天,于是以为没有得到精华,就又跟着他们国家的军队远渡重洋,来打剩余经书的主义。
“您说的是王......王元录道士吧,早......早在民国初就没了,现在这道观就由贫道住持!”云里散人装着结结巴巴的说话。
“那真是万幸呀!就麻烦道长领路,到您的太清观里一谈如何?”那吉川英俊听说眼前的这个道士是太清覌住持,高兴得一个劲地点头哈腰。
云里道人的目光此时穿透了前面的太清观,里面哪里还有什么道士,只见到处狼藉,残破不堪。连接着它后面的藏经洞也早就空空如也,除了一些乱扔的垃圾外,经卷已经荡然无存。
他于是偷偷地掐着指诀,口中默默念咒。道观里面一下子变了样子--干净,整洁,处处布置得紧紧有条,充满了生机。那藏经洞里是一排排书架,许多古老的竹简或纸张做成的经书整整齐齐地排列在书架上,氤氲在富丽堂皇的佛光里......
云里散人把拂尘往太清观大门一挥,把门的铁将军自动脱落。
那个吉川英俊拿眼睛瞅瞅眼前这个道士,眼睛里有些疑惑,不过很快就平静下来了,堆起了一脸的笑。
“看来道长有些道行,不过家父说过那个王道士也算道法高深,俩人比试时家父使尽了全部手段也只是略微小胜,不知道长与王道士相比却又如何?”吉川英俊试探着说,“或许我们也可切磋切磋。”
“都说青出于蓝而......而胜于蓝,不......不过我真的到达不了师父的境界,”云里散人故意装着冒失的样子,“只不过习惯于这样开门,就......就忘......忘乎所以了,还......还望吉川先生见谅。”
吉川英俊哈哈笑了起来:“这样吧,当年家父与尊师比试法力,讲明了佛经价值是每部十两银子,若家父输了,就按每部百倍的价钱一千两支付;若你师父王道士输了,就按每部百分之一的价钱一钱银子支付。今天咱们不妨就按照前辈们的做法办怎么样?”
“你是说你们还要来买我这里的佛经?”云里道长边说边把英招所化的坐骑拴在前院的廊柱上边,“要处理的已经被我师父处理完了,现在剩下的可全是精品,都是看了可以超脱六道,得升天界的,我可不能卖呀!”
吉川和他手下那些人的眼睛立即亮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