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妖气血滔天，它们的遗蜕，当做一桩异宝来看毫不夸张。
万和在锁妖塔还没见过一具完整的躯体，没想到倒在这云中界看到了。
“不愧是云中君。”
在万和打破外层覆盖的泥石之前，这里看起来还毫无异常。
此刻，透过眼前的洞口，已经能听到血液汩汩流动的声音。
这头妖怪的心脏还在缓慢地跳动！
“这是……”
“羽毛？”
灵鼔山掌门相较于万和显得粗短的胳膊伸不进去。
他发了狠将洞口附近全部扒拉开，才摸到了底部的七彩光芒上。
“什么鸟，能有这样高大？”
有了认识之后再看这座小山，就能很容易地将它跟一只站着的鸟联系起来。
灵鼔山掌门咽了一口唾沫，倒退两步。
作为山这确实小了。
作为鸟的话，他这种肥瘦的那肯定是一口一个啊！
“鹦鹉吧。”
万和回想了一下云中君的样子，肯定地道。
“你他么在逗我。”
灵鼔山掌门连连摇头。
万和这会却不搭理他了。
云中君还活着的时候，云中界天空辽远，大地无垠。
起码看起来是这样。
它死了之后，**的本能显然维持不住那么大的规模。
天地在一天天地缩小。
当白雾彻底吞噬仅剩的水域和陆地，就是云中界消亡的时候。
“难怪我在那些鱼头人身上感觉到了灵力的痕迹。”
甚至它们还能运用粗浅的法术。
脱离锁妖塔之后，这里仍然与外界隔绝，不受天地规则影响。
云中君的躯壳存在一天，就能给它们提供一天的力量。
万和发现这里的异常，其实最先不是因为外形，而是因为这里残存的灵力波动。
“空守宝山而不自知啊……”
鱼头人长老刚才召唤的如果不是那不知所谓的祖神，而是死去的云中君的话，胜负还真的难料。
不过他随即就知道自己想多了。
献祭召唤这种事，也不是说你想召唤什么就能召唤什么。
必须以施术者自身的力量为基准进行撬动。
顶多力有不及的时候在加上点寿命灵魂什么的当添头。
就那鱼头人长老，把自己八辈子都搭上去也使唤不动云中君。
“你说这是宝贝，我们怎么带走？”
万和半天没出声，灵鼔山掌门绕着小山转了两圈。
他试探地伸出双臂抱着山体撼了撼，纹丝不动。
万和看着这个心思活泛的老头哭笑不得。
“别试了，这玩意儿跟真的山分量差不了多少。”
飞禽类的大妖身体较弱，那也是相对而言！
万大长老自己，也挪不动这样一座山峰。
“那就白白扔在这儿？”
灵鼔山掌门悻悻收手，不甘心地道。
这样一头巨鸟，尽管是尸体。
收拾干净了弄回山门口一摆，要多威风有多威风！
万和要是知道他在想什么，当场就能喷死他。
以这座小山为养料，万和如果待在云中界修炼的话，直入元丹毫不费力！
这种宝贝就拿去满足一点虚荣心？
他一阵动心之后，摇了摇头。
毫无意义。
就算在这里修成元丹又如何？
外界毫无灵力，万大长老一旦从云中界出去，他体内的灵力就会像漏气一样回归天地。
境界免不了一截截回落。
就跟千年前一样。
而且，他把云中君的遗蜕消耗完了，云中界也就塌了。
到时候不出去也得出去。
白费功夫一场就为了体验修炼的感觉，万大长老还没那么蠢。
“走吧，该回去了。”
万和当先掉头，也不说有没有解决的方法。
灵鼔山掌门再不甘也只能跟上。
人力有时而穷。
移山超出他的能力范围了。
……
两人一去一回，花了还不到半个时辰。
鱼头人汗出如浆，卖力地搅动大锅中的鱼头。
罗玄看着这一切，神色复杂。
他已经搞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在他看来，这事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
毕竟那几个人类从天上掉下来的时候就已经摔死了。
饿急了眼的鱼头人会把他们下锅理所当然。
“救命！”
“不，不要拉我上去！”
一阵惊叫响起。
负责放血的鱼头人从地上拉起来几个看上去还没成年的同族，它们哭喊着挣扎。
“玄哥，救我！”
一个机灵点的明显看出了罗玄的地位不同。
趁着抓人的没有留神，挣脱朝着罗玄冲了过来。
“阿龙……”
罗玄本能地扶住了它。
这是他曾经的邻居家的儿子。
“奇峰兄弟，我可以保证，阿龙是个好孩子。”
罗玄恳切地看着万和。
“能不能放他一马？”
拿着长矛的鱼头人脚步慢下来，故意东张西望。
它们其实也很乐意看到有人可以摆脱。
“可以倒是可以……”
万和点点头。
他方才一气屠杀了上百鱼头人，一方面是对于它们吃了自己手下的愤怒，另一方面也是有点受到了天刑剑煞气的影响。
罗玄说的没错，再丑陋的生物，也有好坏之分。
不给个机会说不过去。
罗玄心中一喜。
但随即他就听到万和慢慢地道:“问题是它有没有吃人？”
叫阿龙的孩子确实机灵，立刻开始赌咒发誓:“没吃！我没吃！”
罗玄其实也不知道它吃没吃。
但要救人明显只有一个答案。
“阿龙是个诚实的孩子，你看……”
“那就没问题了。”万和随意地道。
“不过，还要通过一个小小的测验。”他补充了一句。
“行！”
阿龙的眼里露出喜悦的光芒，大声道:“什么都可以！”
白奉仙曾经给万和讲过一个故事。
说是有个地方的人痛恨魔女。
他们抓到疑似魔女的人之后，用一种非常有效的手段进行辨别。
在犯人脚上绑上大铁球，扔进水塘里。
过一阵子浮上来的就是魔女，直接处以火刑。
浮不上来的，自然就是误会。
“野蛮，粗鄙。”
万和当时是这么评价的。
这种手段就是个笑话。
万一魔女借助水遁跑了呢？
虽然白老鬼最后解释了半天此魔女非彼魔女，他还是不以为然。
不过拿来借鉴一下还是可以的。
“你只要像我先前做的那样，把肚子剖开就行。”
万和微微一笑，眼神让鱼头人一阵冰冷。
这样到底有没有吃人一目了然。
“只要你能自证，随时可以离去。”
万大长老也不是地狱里走出来的恶鬼，非要残害无辜。
“还有其他人也一样。”
万和环视四周，慢慢地道:“只要你们让我看一看确实无辜，都可以走。”
阿龙面色惨白，一步步后退。
别说它不敢给万和看。
就是硬着头皮剖开肚子，那还不一样是个死字！？
“玄哥……”
“他还是个孩子……”罗玄听了忍不住上前一步。
万和居然在他眼中看到了怒气。
屁股决定脑袋。
罗玄始终是个鱼头人。
“谁还不是个孩子呢？”
那些被鱼头人吃掉的帮众，在他们爹妈眼里一样是孩子。
“想想你妹妹。”
万和冷冷地警告罗玄。
顿时像兜头一盆冷水浇在了罗玄的头上。
他紧了紧手中的鱼叉，脸色煞白。
拿着长矛的鱼头人已经听清楚了万和的态度，慌忙过来强行将阿龙带走。
很快就将它变成高台上的一具无头尸体。
……
灵鼔山掌门的鱼汤喝了三天三夜。
当只剩下最后十几个鱼头人的时候，它们终于发生了骚乱，开始逃跑。
“我没说过要放过它们吧？”
灵鼔山掌门一拳将一个鱼头人的面门捣的凹了进去，奇怪地道。
“为什么它们总觉得我会收手的样子？”
这些鱼头人数量不少。
一开始就一哄而散的话，他跟万和不知道要多费多少功夫。
“卑劣者总有侥幸心理。”
万和从远处呼啸掠过，五指从逃跑的鱼头人后心穿了过去。
“大概它们总是在想着你下一个就会收手罢。”
他拔出手，提醒灵鼔山掌门:“注意点方式，鱼头都打烂了你还怎么吃？”
“啊呸！”
灵鼔山掌门狠狠地朝地上唾了一口。
“老子吃了三天三夜，喘气都是鱼腥味！”
“鬼才要继续赏它们面子！”
万和失笑。
这老头出去之后，大概一年半载都不会想喝鱼汤了。
两人合作，很快将鱼人屠戮一空。
万和不知道水下有没有什么危险，就没给它们逃到水边的机会。
“还剩下了一个，索性一块做了吧。”
灵鼔山掌门眯着狭长的眼睛，不怀好意地看向罗玄。
“算了。”
万和沉默了一瞬，还是伸手拦住了他。
“我没想到，将你带到这里来会是这么个结果。”
罗玄干涩地道。
全靠手中的鱼叉，此时才能支撑他全身的重量。
“不关你的事。”
万和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里如此显眼，没有罗玄带路他也很快就能找到。
“何况，我也没想到。”
这些鱼头人没有吃掉他的手下，就不会发生这种事。
“跟你妹妹一起，好好活着吧。”
万和随手一扯灵鼔山掌门，两个人的身影开始慢慢变淡。
……
“这就回来了？”
灵鼔山掌门不信邪地上前摸了摸墙壁。
冰冷，残破，根本看不出原先在上面还有一道门。
“你的信众已经没了，神也当不成了，还有什么可留恋的。”
万和没好气地道。
万大长老不知道从云中界出来的正确方式是什么，但他有最万能的方式。
当他在云中界暗暗催动体内的锁妖塔之后，果然直接出现在外界。
“云中界应该是被锁妖塔收回去了，罗玄兄妹也一起。”
他们再不用担心会被人分开。
“谁留恋了！？”
灵鼔山掌门吹胡子瞪眼:“我就是想到那头大鸟就觉得可惜……”
感情他还在惦记云中君的遗蜕。
“放心吧，浪费不了。”
万和随口回他一句，大步走出了房门。
进了锁妖塔的东西，就是他万大长老的囊中之物。
外面天色微黑，也不知道他们在云中界经过了多少时间。
街道两边寂静无声。
“我原以为山下要热闹一些。”
灵鼔山掌门背着手，不满地道。
黑虎帮明明不是这个样子。
“你饶了他们吧。”
万和还记得当时跟青云子交手的时候老道召唤出来的怪物。
除了那些，这外城也不知道还有没有。
让朝不保夕的外城居民热闹给这老头看，简直是要他们的命。
两人一边聊天一边赶路。
走着走着，大片的火鸦就开始朝他们聚集。
万和看到不断有零零落落的飞出队伍朝着远方飞走，就知道这是给火鸦王报信去了。
“你养的？”
灵鼔山掌门从未想过有人会蓄养老鸦当灵兽，还养了这么大一群。
“野生的。”
万和面无表情。
灵鼔山掌门只当年轻人脸皮薄，呵呵一笑就过去了。
等进了黑虎帮，这老头迫不及待地跟万和告别一声就奔自己院子去了。
万和还以为这老头有什么急事。
立足听了一会结果就听到古怪的声音从他院子里传了出来。
“这老色鬼……”
万和无奈地摇摇头，抬脚走了。
鱼头人的女人，普遍穿的比较清凉，比大炎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老头没有饥不择食也算是有点节操了。
“开，还是不开？”
站在自己的院子门口，万和罕见的有些为难。
隔着大门他就知道里面是什么情况！
“我的院子，凭什么不敢进啊！”
最终他猛地推开院门。
荒神舞和荒神乐，万精精，南荒圣女，东山晴。
一窝子女人站在院子当中。
哦，好像有哪里不对。
但万和懒得去想了。
“你们大晚上的站这儿做什么？”
他奇怪地道。
一副三堂会审的架势。
胖丫头明显是被吓着了，面都没敢露。
荒神乐轻手轻脚绕过万和，伸着头朝门外看了看。
“放心，没带女人回来。”
她松了一口气，回头给荒神舞比了个安心的手势。
万大长老脸都黑了。
这是把他看成什么人了？
荒神舞神色明显一松，嘴上还不服输:“谁关心这个啊！”
这俩没心没肺的家伙，其实很好对付。
但另一个……
“哥，你这两天一夜去哪儿了？”
万精精冷冷地开口。
他穿着白色的小裙子，一尘不染，气质越发清冷。
傀儡美人静静立在后面，像个忠实的护卫。
火鸦王站在傀儡肩头，幸灾乐祸地偏头看万和。
“两天一夜？”
万和一怔。
他在云中界大概度过了四天四夜多一点，外面才过去这么长时间其实还不错。
但万精精明显不满意他又把他抛下跑了。
“肯定是去哪儿鬼混了！”
南荒圣女冷笑着插话，唯恐天下不乱。
但万和倒觉得她的敌意……
有大半是冲着东山晴去的！
什么情况？
“你的龙魂没了！”
万和惯谁也不会惯着她。
他肚腹微微蠕动，好像有一道白光沿着食道慢慢上升。
张嘴给南荒圣女看了看那条活灵活现的小龙之后，万大长老猛地将它又吞了下去！
还故意咀嚼了几下。
“你！”
尽管知道万和是故意气她，南荒圣女还是气红了脸。
大巫师派鹿清源请她南归，南荒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如果她能带着龙魂回去……
就可以扬眉吐气！
万和得罪不得。
偏偏她又看见这小子就恨得牙根痒痒。
“所以说，是出去鬼混了吗？”
没有得到万和的回答，万精精的脸色更冷了。
“没有！”
万和静静地跟这别扭孩子对视一眼，然后猛地上前把他的脸扭了个一百八十度。
小孩子家家知道什么叫鬼混啊！
等他长大了万大长老又不是不带他去！
不对，他就没有鬼混过！
“你心虚了。”
万精精神色不变，好像脸上肿了一大块的不是他一样。
动手就是心虚。
“什么鬼逻辑！？”
万和气的笑了。
他扭这脸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为什么……
这次会被看出来？
万大长老偷偷跟荒神舞对视一眼。
荒神舞立刻移开了眼睛，不自然地唱起了小调。
“这家伙比我还慌……”
毕竟，荒神舞跟万精精也算是不错的朋友了。
当初为了争夺万大长老闹过好大一阵子。
“是谁啊？”
还好万精精没有发现。
他只是锲而不舍地追问。
除了右手变得越来越尖利，好像看起来也不大生气？
“好了，好了，回来了就好。”
终于有人出来打圆场了。
东山晴。
这头母狼活了六百多岁，并不觉得两天一夜未归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她挡住万精精，轻轻将万和往屋里推。
“看起来你也累了，先休息吧。”
好人哪！
万和险些热泪盈眶。
虽然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受到这种质问。
但他看到这么多人站在院子里等他一个就是莫名的有点心虚。
砰！
万和的房门关上，顿时整个世界都清净了。
“谢了。”
万和诚恳地道。
“应该的。”
东山晴心情甚好地摇了摇毛茸茸的大尾巴。
万和曾经帮过她那么大忙呢！
“但是……”
万和沉默片刻，终于忍不住道:“你为什么也进来了？”
他已经听到外面万精精压抑又愤怒地挤出了四个字。
“寡廉鲜耻！”
东山晴显然不大在意别人的风评。
“我今晚就在这里睡不行吗？”
她轻快地在万和面前转了一圈。
这头母狼很中意万大长老。
“砰！”
房门又开了。
一只大手揪着东山晴的尾巴，把她从里面扔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