郤氏灭门给老夫人很大震动和启发——曾经嚣张不可一世的家族,一夕之间竟被满门抄斩,这世上还有什么不可能的事情?联想到赵氏的惨案,突然感恩上苍,幸好还留下一脉。曾经以为,赵氏已是任意被人轻贱的浊水烂泥。而今,看赵武长大入仕,虽未执掌机要,毕竟还保留了赵氏一星半点的希望。跟郤氏一比,已然是天上地下。
先氏、郤氏先后被灭族,前后不过二十来年。两相对比,赵氏已属不幸中的万幸。俗话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既然老天给了赵氏一线生机,否极已过,相信泰来不远了。
这样一想,顿觉天清地朗,前路开阔,鲜花无边。
眼见赵武如此烦恼,她便说了这许多。有从前历练的积累,也有最近的感触总结。
最近发生的国事家事都不少。家事都是喜事——母子合好,武儿要成亲。好事多磨并非坏事。暂时耽搁,足以提醒有心人,珍惜彼此来之不易的缘分,将来定要相亲相爱,不辜负好事。所以百合不急,也劝武儿不要急。
武儿记下了,今后一定依此行事。今日奶奶的一番话,赵武受益匪浅。
心事既已经放下,有空就去看看静姝吧。好几日不去,万一她有什么想法,到时你就是蜡烛两头烧,怕是又要烦心。老夫人说道。
奶奶提醒的是。赵武拍拍脑袋,赶紧起身,武儿现在就去。
韩家少爷来访——赵武刚走到门边,仆从就上前大声通报。
快快有请。赵武坐回座位,心想,莫不是他几日不去,韩起代静姝问话来了?这么一想,竟有些忐忑。这时,韩起走了进来。
奶奶好。韩起向老夫人行礼问候。
起儿所来,想必是有重要的事情跟武儿商量,奶奶就不打扰你们了。说着,老夫人就要离去。毕竟,年轻人相见,肯定是有话要说,而且韩起的神情看起来非常焦急,于是老夫人便识趣的想走开。
起儿确实是有重要的事情告知,奶奶在场更好了。怕奶奶要走,韩起急急说道。
哦?奶奶很惊讶,看向赵武,赵武也很疑惑。跟两人都有关,难不成是谈静姝的事情?可是不对啊,要谈也应该是韩厥来啊。
还请奶奶——韩起看向左右,暗示最好不要有闲杂人等。
老夫人领会,将左右遣去,贺风被安排去守住门口,不许任何人靠近。
君主被扣押了。韩起小声说道。
啊——
啊——
祖孙俩同时发出惊叹。一想不对,声音如此大,势必会传出去,同时又冲对方嘘了一声。
老夫人压低声音问道:什么人干的?
栾书和中行偃。韩起回道。
他二人为何要扣住国君?赵武问。
暂时还不知意欲何为。如今,人在何处也不清楚。除了国君,胥童几个新入的卿大夫也一并被掳。韩起又道。
君主好好的呆在宫中,身边有大批侍卫,怎会被扣了起来?难道他们二人冲进宫公开作乱?赵武又问。
不,不是在宫中被抓的。韩起把事情大概说了一遍。
那......他们二人打算如何处置国君和那班人?赵武惊得头皮都快炸起来。郤氏出事还不足月,怎会又生如此祸乱?难道是国运不济,所以内乱频频?
暂时还不清楚。韩起又道:我是奉父亲之命特来告知。父亲交待说,接下来,相互之间最好不要有走动,乖乖呆在家,约束好下人,静待结果便是。
听这口气,似乎韩将军也预感大事不妙?老夫人问道。
不瞒二位,栾书还去找我爹——韩起把声音压得更低了,不知两人说了什么。他走后,我爹脸色非常难看,看起来很生气。接着就交待说,近日不准出门。还通知管家,命府中上下小心从事,否则一律重罚。末了,就要我过来告知你们。
韩将军有心了。老夫人又道:看来事情已经到了无法收拾的境地。奶奶和我父亲的说法一样。韩起十分担忧,我本想问父亲,栾书来干什么?毕竟,平日里私交几乎为零。可是,看父亲的神情,显然他也不准备告诉我,无奈,只得按下好奇。
是栾书告诉韩伯伯他扣押了国君?还是在此之前韩伯伯已经收到了消息?赵武追问道。在他看来,这一点很重要,因为直接关系到栾书找韩伯伯的目的。
他来之后,父亲才知道的。韩起回道。
如果是这样,栾书去找韩伯伯就说得通了。赵武分析道:栾书和中行偃是一伙。胥童、清沸魋、夷阳五在他们的手上,八卿只剩韩伯伯、智罃伯伯、士匄将军三人立场未明。栾书的目的肯定是想拉拢韩伯伯投入他的阵营,跟他们一起对抗国君,壮大他们的力量。这样一来,将来发生什么事,便会多几个人分担。法不责众,他们二人的罪责就会轻许多。
武儿言之有理,我也这么看。老夫人点头道。
难怪爹那么生气。韩起点点头,赞同赵武的分析。我想,爹应该是极力反对,他绝不可能同流合污,做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
韩将军耿介忠厚,绝不可能和栾书这个忘恩负义的无耻之徒走到一块。说起栾书,老夫人恨得咬牙切齿。
当年,赵朔还常邀请他到赵府做客。老夫人怜他家世单薄,缺乏亲情,每逢他来,专登酿汤圆煮给他吃,就是为了让他感受家的温暖。想不到他心如蛇蝎,竟图谋起赵家。比之郤氏,他的罪孽更重,更无法原谅。
如果韩伯伯拒绝了他们,他们会不会对他不利?赵武看向韩起,不知韩伯伯可有做何防御?
那倒没有。韩起摇摇头道:爹只说,最近他不会出门,而是闭门在家不见客。
那......岂不是很危险?赵武很担忧。
韩将军拒绝了他们,他们一定还会去找另外两位将军。如果另外两位将军答应跟他们合作,韩将军才会危险。如果他们也拒绝,韩将军就安全了。老夫人年纪越长,对政事看得越清晰。没办法,为了赵家唯一的血脉,拿绣花针的她也不得不训练出敏锐的政治嗅觉来。
应该是。听完老夫人的分析,韩起刚才还暗淡的眼神霎时亮起来。不过我猜想,智伯伯一定不会跟他们合作。他跟我爹是好友,我爹既然拒绝了,他断不可能会接受。但是士将军嘛,还真不清楚——士燮去世之后,儿子士匄入卿,如今是智罃的副手。
士伯伯是个忧国忧民的政治家,他的儿子应该不会差太远。别的不说,这种大是大非一旦掺和,将来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更何况,他才入卿不到半年,不可能有这么大的胆子吧?赵武说道。
他跟士匄只打过几次照面,印象却不错。这位兄长多才稳重,深得士伯伯真传。虽说性格更外放,相信在这种时候应该能分辨轻重。
这么说来,如果三家都回绝了的话,那就只剩下栾书和中行偃,不知他们要如何收场?老夫人重重皱眉之后说道:如果把国君一干人释放,回头国君等人一定不会放过他们。等待他们的恐怕是郤氏一样的结局,不!可能更惨烈。郤氏只是作恶,并未作乱。他们可是明目张胆的犯上作乱。为了避免报复,一不作二不休,那么——
国君恐怕——韩起叫起来。他没往下继续,也不必继续,在场的另外两人都懂。
箭已搭上弦,这是你死我活的搏斗,没有第三条路可走。
胥童等人扣下栾书二人之时,双方梁子已经结下。如果栾书和中行偃把胥童等人释放,等待他们的将是疯狂无情的报复。他们只有一个下场——死!如果剧本这么走,他们二人的操作,将会成为教科书,向后人展示何谓引颈受戮。比之郤氏的坐以待毙,更愚蠢更无知。
这二人会否像郤至一样,忽然顾念起死后名节,一心一意等待明君圣裁?——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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