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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没事。”穆沐垂下视线, 努力冷静说道,但声音底气不足。

    雷颐想拍拍他,终是没有伸出手去。孔雀捂着嘴, 压抑着喉咙深处的低咳, 没有再说话。

    这是如此普通的一个早晨、如此普通的一个房间, 可是却发生了如此无解的事情。

    正常与非正常像是两个互相撕扯的状态。

    走廊外陆续传来的人声、酒店保洁推着清洁车的声音, 以及酒店外偶尔的汽车鸣笛。这一切与所有普通的冬日早晨都没有任何区别。

    可是殷唯清消失了。

    穆沐攥紧自己的掌心,麻木的无力感翻涌起来,心里似乎产生了一个空洞。

    他的反射弧终于在此刻回来了,他突然意识到他可能真的再也见不到殷唯清了……

    这是一个令人窒息的结局。

    过去的他曾经想过千万种与殷唯清的结局,独独没有这一种。

    他再也见不到殷唯清了,不是因为他们绝交了。

    而是因为殷唯清消失了。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甚至招不到魂。

    穆沐听到了心里焦灼的鼓噪又响起来, 只要一想到这个结局,那个空洞就开始撕咬他的心。

    仿佛万蚁噬心, 穆沐感到了一种无法停止的疯狂,他觉得自己无法停下来。他必须找到殷唯清!他不能接受这样的结局!

    “小沐!”孔雀的声音仿佛来自混沌之外,伸手在他额间一点, “呼吸!”

    穆沐被冰凉的手指点了个激灵,清醒过来, 这才发现自己憋得脑袋昏沉,不知什么时候陷入了奇怪的癔症, 急忙大口呼吸了起来。

    雷颐为他顺气:“你这是怎么了?在想什么?”

    穆沐说不出话, 对他摆摆手,却发现手心被自己的指甲攥破了,散出一丝丝刺痒的疼。

    孔雀拧了一块冷毛巾递过来:“终于回过味了?你冷静一点。”

    穆沐苦笑着接过毛巾,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将冷毛巾盖在脸上,穆沐觉得自己眼睛里涌上了一瞬的泪意。

    但这样就够了,一瞬间就够了。已经是成年人了,该成熟一点。穆沐咬紧牙关,不允许自己再软弱片刻。

    “我们会找人来处理,”雷颐的声音发闷,“你冷静一些。”

    穆沐冷冷的声音从毛巾后面传出来:“找什么人处理呢?殷唯澈不是一直没有找到吗?”

    孔雀伸手去揭他脸上的毛巾,穆沐没有反抗。那张漂亮的少年面孔上已经没有了悲伤空洞的表情,只有眼睛还倔强得发红。

    孔雀明白了他的意思,不禁退后一步,摇头道:“不要……”

    但他立刻站定了,可只是那一步,穆沐还是看出了他的恐惧。

    雷颐没头没脑地接了一句:“不要温和地走进那良夜……”

    孔雀想说的话被噎住了,穆沐勉强地扯出一个笑来:“我和你们不一样,我没有办法……不去找他。”

    孔雀道:“你还年轻,你还来得及忘记他。想想你的父母,你的亲人,你不该卷到这件事里来……”

    孔雀不提还好,他这一提,穆沐虽然一时被巨大的无措与悲伤冲昏了头脑,但很快心里又想起一件事来。

    殷唯清曾经告诉他,殷唯澈魂魄的消失,或许与殷家的一个预言有关。不知殷家老人之外还有多少人听过这个预言,但至少孔雀看起来并不知晓。

    孔雀的心绪已乱,或许一时都没有想起穆沐与殷家的这一层联系。

    穆沐立刻转移了话题:“灵协会让谁来处理这件事?”

    孔雀有些不想回答。

    但是穆沐还是从雷颐那里听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此前有过同等级的保密事件,按照流程,应该是林庆悟过来协同孔雀处理,再上报归档。”

    听到雷颐的话,一直有些抗拒态度的孔雀叹了口气:“不一样,殷唯清的等级,比唯澈高……”

    雷颐歪头看他。

    孔雀有些不忍地闭上眼睛:“这是华南区的事,你师兄也会来。”

    “我师兄……”雷颐一愣,当他反应过来时也已惊讶地后退了一步。

    那是意识到事情危险性而感到恐惧的一步,雷颐最在乎的、不需要前缀名提示的师兄,原来也早已在此间漩涡中。

    **

    1503房间被续租了下来。

    因为殷唯清的失踪,这个案件已经愈发不是普通刑事案件的走向了。小闻警官先回去汇报进度,后续的调查方向与主导权还需要警局和灵协来协议。而小叶则自告奋勇留下来帮他们应付当地警方。

    “你换个房间住吧……”雷颐劝穆沐。

    穆沐摇头:“你觉得他还会回来吗?”

    雷颐动了动嘴唇,无法回答。

    孔雀又戴起了他的墨镜和口罩,声音不容置疑:“这间房不能再住了。”

    穆沐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吃了饭,又怎么被两人拉着换了个房间。

    他心里疯狂地回忆殷唯清曾经说过的关于殷家的点滴,如果殷唯澈的消失与家族预言有关,而消失事件又与这个未知的“污染”有关。那他就得从殷家找突破口。

    穆沐觉得许多事件像是一个巨大的网,不,是个混乱的漩涡。

    捕风捉影的“另一个殷家”、叛出张家的降师、茅山师兄弟追查的蛊师、殷家的预言、殷唯清的失踪……

    这一切和“污染”究竟有什么关系,“污染”究竟是什么?

    穆沐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机械地吃饭、洗澡、睡觉,他思绪万千,可身体还在执行着既定的操作。

    孔雀与雷颐陪着他,孔雀受了伤需要一直打坐,而雷颐总是欲言又止。这个年轻人因为即将到来的张家师兄而坐立不安。

    穆沐干脆也不说话,他在等林庆悟与耿星河,他需要来自更熟悉的朋友的帮助。

    这天晚上穆沐做了一个梦,一个曾经被他努力遗忘的梦。

    他听见了单鼓、单号和单唢呐吹奏的乐声,风中哗啦啦是纸钱飞舞的声音,嘎吱嘎吱是轿子的声音……

    他不再只是一缕幽魂,他努力伸手去揭开了轿帘。

    夜风是凉的,八人大轿由惨白的纸人抬着,平稳地穿过幽暗的竹林……

    路的尽头,是一座他没见过的旧式大厝,只隐隐绰绰望见门檐下白色的灯笼在风中晃动。

    唢呐的声音很响亮,吹奏着不知是喜乐还是丧曲。

    轿子进了门,虚空中传来混混沌沌的人声,似乎夹杂着悲声。正堂上摆着几个牌位,高堂无人坐。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穆沐像吞了迷了魂的药,可还在努力睁开眼睛去看。他终于看到自己身上的红绳那头……

    那头不是骗他“冥婚”的殷唯清,而是一块青纸灵牌。

    穆沐的心头一跳,那天他究竟拜没拜那高堂?可他明明见过那红绳……

    一瞬间他心如擂鼓!

    穆沐眼睛都要瞪出血来,他看到那牌位上写的是……先兄殷氏讳唯清生西之莲位,弟唯澈泣立。

    不可能!不可能!

    穆沐感到一阵毛骨悚然,那日的尸体是谁?而之后他与之相交的人究竟又是谁?

    “小沐!醒醒!”穆沐是被雷颐推醒的,“你做噩梦了。”

    穆沐睁开眼,有些恍惚地坐起身。

    不对,那个时候他的魇鬼阿森还没有来到身边,它不会让他看到记忆碎片……哦,他是真的做梦了。

    穆沐突然意识到,他是真的做了一个噩梦。他梦到了自己与殷唯清的初见,虽然梦里的剧情不太一致,但那时殷唯清的生魂附在自己弟弟的尸体上。这样一想,也是够疯狂的。

    可是那个青纸灵牌一直在他眼前挥之不去。太真了,那牌位上的每一个字他都记得那么真切,真切到令他战栗。

    “喝点水吗,你出了一头冷汗。”雷颐担忧地说。

    穆沐摇摇头:“只是梦到殷唯清了,没事。”

    雷颐似乎想问点什么,又意识到有些唐突,闭上了嘴。他已经这样一整天了,穆沐也不在意,自顾自说道:“只是梦到了与他第一次见面时的事。”

    他的话音刚落,一直在打坐的孔雀突然睁开眼,抬眸看了过来。

    穆沐也望向他。

    孔雀终是没有说什么,再次阖上双眼。

    这是绝对恐怖的一个梦,也许孔雀看到了,也许没有。

    穆沐的手指还在颤抖,但是不论多么恐惧,他都必须去一次映水殷家。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今年真的很忙,身体也不好,但是这个文会努力在今年内完结

    这周去医院复查结果很不好,真的感慨万千,希望至少能努力完结这个文,也算做成个事,少点遗憾

    近期可能会手术,大家不必追文,如果完结那天能来看就好啦,谢谢,感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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