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城蹲在地上玩雪，程琛站在他身旁心情复杂的看着他。
当他认认真真捏出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后开始自我欣赏，终于想起了回头问问程琛:好看吗？
程琛看一眼顾城堆得说不出来是什么的东西，丑的让人心寒。
你懂什么。顾城站起来拍拍手，随手用围巾擦了擦:我的哥哥要来了。
你哥？程琛有些意外道。
怎么，不信？
程琛笑笑。
歌厅里到处都是嘈杂，和外面简直形成了两个世界，群魔乱舞，大多都是正在读书或已经辍学了的青年。
现在的青年叛逆，无非都照着大人的样子，创立着一个属于自己更加疯狂的小大人世界。他们不屑于读书，总是认为长大了便可以更加疯狂，以为笼中鸟得到了释放。可若是笼中鸟，放出去依旧连飞行都快忘记了。
程琛找到包间，推开门一进去，顾城不由得揉了揉耳朵，这里面比外面还要吵。
喝酒的喝酒，打牌的打牌，该唱歌的在上面边唱边跳，在顾城看来，依旧是妖魔鬼怪应有尽有。
顾城！阿琛！来，这里坐！六七热情的朝他们二人喊。六七这副模样这样的神情，总能让顾城想起从前在任何情况下都可以为他两肋插刀的老七再变成后来不惜冒着把自己掰弯的风险来报复顾城的老七。
过去坐着吧。程琛凑近顾城道。
顾城看了眼台上的女人又唱又跳和一群男人在那里喝酒嗨的不行，后来才看清那是林子。
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了呢！来，喝酒！六七的脸有些红，他说话依旧提着嗓门，让顾城很是反感。不知道是不是出于心理的作用还是他和老七真的很像。
我不喝酒。顾城推辞。
什么！六七凑近他在他面前大声道。
顾川坐在旁边，手里拿着一杯酒听着顾城说话。顾城用标志性职业假笑重复道:我不喝酒。
你今天，喝也得喝，不喝也得喝！来，小川啊，给顾城拿瓶酒来！然后再去买包烟，哦对了，给阿琛也拿一瓶过来！来了这地儿还有不喝不抽的道理？
顾城看向顾川:那就麻烦了。
顾川对顾城也回应一个不是很自然的笑，顾城打量着台上的风姿妖娆的女孩。
顾城用胳膊肘捅捅程琛，由于外界因素很吵闹，总要隔得很近才能听清，那林子是这里的吗？
林子是这里的陪酒。
这里差不多都是未成年，还需要小姐陪。顾城不理解似的摇摇头。
偶尔也有大客人来。林子虽是陪酒小姐，但是清清白白。
怎么，喜欢？顾城随口一说，朝他难得的打趣儿道，而程琛只是笑着摇摇头，因为这里很吵，他们总是要凑的很近才能听清楚对方说话。
顾川回来了，叫酒保拿来了一箱酒，抽出几瓶拿出来，再递给顾城和程琛。
谢谢。顾城接过，随后他又顺手拿了一盒烟给顾城:我不抽烟。
顾川先是一愣，随后尴尬的收回手。
都到这儿来了，还什么抽不抽喝不喝的！你们呀，就是太讲究了！六七拿过烟，再拿去话筒，点了一首歌就开始唱。
顾城刚想开口，程琛就拉住他，凑到他耳边。
他唱歌难听就别说了。顾城耳朵有些敏感，微微向后。
那你还说我捏雪人捏的丑。顾城不满道，把酒塞给程琛。
你烧开水烫着我也没说什么。
顾城无力反驳，软趴趴的躺下，拿出手机解锁，想也没想，行云流水的打开联系人拨通了一个备注叫顾川的的人。
大人才会乱发脾气的设置什么黑名单，像顾城这样心态很好的人甚至有时候会和自己的仇家闲聊家常。
果然，顾川的手机响了，他看着备注顾家小孩微微一愣，看向顾城。
顾城看他手机号码也没被拉黑，对他笑了笑，挂掉电话后站起身，我去厕所。
找得到吗？
当然。顾城自信道。他推开包间的门便出去了，在顾城走后不久，顾川也急急忙忙出去了。
程琛奇怪的看着顾川，拿出手机给顾城发消息。
程琛:确定找得到？
顾城:别想
依旧是回答的干净利落，程琛心里有些免不了的担忧。
琛儿啊，一起唱！喝高了的六七一把揽过程琛，程琛无奈的苦笑。
顾城逛了一圈才找的洗手间，站在洗手池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把手机放好。微微叹气，把水打开，给自己泼了一脸冷水。
顾城？
顾城抬起头，随意把脸上的水擦了擦，面无表情的看顾川从门口进来。
顾川？顾城笑着打招呼。
那个，你怎么也会在这里？顾川微微皱眉，从兜里摸出烟和打火机，并且递一支烟给顾城。
顾城顺手便接过，顾川点燃自己的，顾城却伸出手，打火机掉了。顾川便把打火机递给他，点燃烟后顾城随意便扔回给他。
你能在的地方我不能去吗。顾城低垂的眼眸，轻轻吐出烟圈，神态自若，像是随口一说。
只是没想到你会来这里。
你来这里多久了。顾城看了眼手机。
我们见的最后一面开始吧。顾川低着头，他们二人在洗手间里吞云吐雾，都是高挑的少年，都长得一脸的斯文派，都姓顾，可顾川却比顾城身上那股凌人的气场淡很多。我说呢，我还以为我把你打残了，顾盛兴把你送外地治疗了，毕竟我之后怎么打听也没打听到你。顾城自嘲的笑。
你有找过我？顾川看向顾城。
就是确定你还活着没有。顾城又吐一口烟圈出来，轻声道:然后也给你个机会让你清算。他背靠洗手池:我事后想着怎么也不对，你很成功的在我心里埋了颗种子，可我也始终想不通，明明是想算了吧，可惜我算不过去。
其实现在想起来还是对不起林阿姨只是当时鬼迷了心窍，就想要钱，就
顾川并不全认同顾城嘴里说的，他从小就知道顾城，有时候说的话半真半假，有时候全真或全假，他能让别人知道他在说假，可总是让别人提不出口。
现在想来对不起只是当初鬼迷心窍就想要钱。顾城缓缓的重复他说的话，并且略微赞同似的在点头。
顾城，你要是——
你当是在卖保险忽悠我吗？顾城哂笑，颇有些无奈的姿态:我不怪你了，我是在反思自己不该那么冲动。
顾川仿佛是在猜测顾城会怎么说，然后把最离谱的找了出来，果不其然。
你觉得我该那么冲动吗。顾城突然放柔了语气，用了一种程琛现在还没听过的软调子问顾川。
顾川想说却是不敢说，他知道顾城的脾气，他发火的根源并不是很多，但只要找到了就会一点即燃。
顾川不说话，顾城把烟掐灭扔掉:你若是觉得委屈，你也可以报仇。毕竟我后来细想，确实不该动手打人。顾城皱着眉，向前走了一步，顾川却是连连后退，手不自觉松了烟，扶着墙。
他知道若是现在不说话，恐怕以后也没有和顾城说话的机会了，他不说只会让顾城心里更加憋着一股闷气:我觉得挺可悲的。
顾城一挑眉，把烟剩下的最后一丝薪火踩灭。
林阿姨总是把你管的很严，总是让你不要打人到处犯事儿，连肖枭他们都会把你给拉着护在身后不要动手。我也，我也实在是没想到你会真的动手打我。顾川突然笑起来，声音却是有些哑:我也从没想过在你的嘴里会对我冒出一个哥字，我是真的我当初是真的很想要一个弟弟。仔细想想，不就——不就是因为不是同一个妈吗？你真的那么讨厌我？
顾城理了理衣扣，湿了的围巾被程琛拿着在:不算是讨厌，也就是不喜欢。顾城看着顾川的眼睛:但也确实，要是真的没有你们母子，我们也能过得好些，你林阿姨也是心软，心疼你是顾盛兴的儿子，她就是爱惨了顾盛兴才会迁就你，你们一家在一起了，谁也不缺了，把我也抢过去了，你们要她怎么办？顾城指尖收了收，像是极其隐忍的克制着什么:你们让她变得不想再看到我，让她变得对我又爱又恨的，想方设法的把我送的远远的，然后让我自己活着。顾城实在是忍不住了一般笑着:她只要我活着就行，让她知道我活着就行。
顾川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出口。
顾城还是把手搭在了顾川肩上，他既不生气也没有恼怒，从头到尾如同平平淡淡的叙事一般:我从来没想过还有你的存在，顾盛兴算什么？玩婚后七年之痒？他理直气壮的闯进家里，理直气壮的带我走，又要让我理直气壮叫你一声哥你不累吗？你把我牵着，你不累吗？
顾川的手握成拳头，声音有些沙哑，微弱的声音在这里也被加倍放大，他道:我是他的私生子，苟活了七年盼他盼你，他每天都在和我说我会有一个弟弟，我一直盼着你。
我来了你也没能好过。顾城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你没发现我来了之后你更不好过了吗，顾川，把这个盼头放下，既然来来去去都可怜，那就抵了。官司把我给了你们，又怎样？
顾城七岁被顾盛兴抢回来家，他一开始看见这个弟弟又新奇又好气，觉得他就像瓷娃娃一样，像瓷娃娃一样永远只有一个表情，他和他妈被顾盛兴躲躲藏藏七年还是被发现了，他被藏了七年不见光，顾盛兴每次都会连哄带骗的给他说，到时候给他接回来一个弟弟他就不孤独了，一接就是七年，一盼就是七年，那个年龄本就不怎么记事，可这却是他每天日日重复的事，他从没忘记过放弃过怀疑过这个盼头。首发l
他盼来了，盼来了一心要逃走的顾城，盼来了顾城往后十几年对他的恨意与不待见。
你会在这里多久？你以前隔几天便可以回到家，这里离家挺远的。
顾城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消息，后退了几步，把消息发送出去才重新看向他:我在这里多久我不知道，以后我们日子互不关照，各过各的。顾城收好手机，走出卫生间，突然回头说道，你要是——想在这里重新生活，那我们也就当刚认识。
顾城独自离开了，留下一句斩断他们所有的一句话离开，顾川眼底有些微微泛红起来。
重新认识，对顾城来说十年从头再来，对顾川来说是自出生记事知道顾城这个名字之后从头再来。顾城真的很舍得，对谁都很舍得。
等他们出去后，阿水慢悠悠打开厕所门，看着地上还未抽完便扔掉的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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