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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第六十八章

    在那一片混沌多年的陌生记忆里, 年幼的宋清淮就像现在这样,被人捆在麻袋中,扛在肩上行走。

    与此不同的是,他的小手一直被牢牢握住, 小女孩趴在他的旁边, 安慰道:“别怕…”

    他压低嗓音中的哭泣, 身体贴近旁边的温暖。

    记忆逐渐远去, 小女孩站在一扇门的门口,房间里尽是黑暗,她的背影被光映出一曾光晕,走了两步,雪白的裙摆后面有一个蝴蝶结,随着摇摆晃动,回头侧脸笑道:“我马上就回来了。”

    这些记忆熟悉又陌生, 仿佛曾经被割裂过无数次的伤口, 被钝钝的刀口轻轻划开,露出狰狞的疤痕, 房间里到处都是血迹,被拐卖的另外几个少女正在被行着残忍恶心的恶行。

    他懵懵懂懂, 表情空白的缩在角落,只觉白花花的肉.体恶心至极。

    不知从哪里流过来的一缕鲜血,顺着石灰地潺潺的爬在他的小腿上, 他惊慌失措, 整个人几近崩溃, 尖叫道:“好脏,好脏!”

    尖叫的惊恐声刺破耳朵,他被一个柔软干净的怀抱拥着, 血色退散,稚嫩的嗓音响起:“不脏,来我身后…”

    他微愣,小小柔软的双手紧紧抱着那个女孩子,仓皇无措委屈道:“繁星…”

    *

    地下车库,是重物摩擦地面的声音,一个身影拽着一个很大的麻袋,在黑夜中行走。

    麻袋中,宋清淮头发凌乱,粗糙的麻袋将他身上的西装弄的肮脏又褶皱,少年脸颊被微薄的空气憋的红润,双眸有些空。

    他可以挣扎,却又丧失了挣扎的力气,身体微微颤抖,额头上满是汗珠。

    “繁星…”好听沙哑的声音响起,相同的经历,消失不见的小女孩。

    这一刻,他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什么样的感觉。

    是委屈还是悲痛?十几年前的记忆早已模糊,那份深刻却让他心中刺痛。

    来不及胡思乱想,记忆随之而来带来的思念和委屈,让他脑中浑浑噩噩,麻袋重重摩擦着地板,他的腰和肩膀被蹭破皮,隐隐渗透出鲜血,麻袋口被麻绳绑住,忽然停了下来,一阵拳打脚踢,重重的落在他的小腿,背部,腰部。

    他痛的脸色苍白,产生了一些幻觉,仿佛不远处又有一缕鲜血静静淌过来,想要缠在他的小腿上,一直往上走。

    他张了张唇,疼痛越发剧烈,努力回想记忆中那个小身影,想让她伴随光而来:“好脏,繁星…”

    祁星落动作一顿,皱眉掏了掏耳朵,怀疑自己听错了,又重重的往人肚子柔软处补了一脚。

    她听到少年的闷哼声,似乎还有些哽咽,没忍住抽了抽嘴角,不是吧?

    她这是把人打哭了?

    这家伙平时看起来张扬跋扈,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狗德行。

    难道心理这么脆弱?

    停顿了两秒,麻袋里没有传来声音,她认为自己听错了,打一顿解恨就行了,祁星落也没把人往死里打,直到麻袋里的痛呼有些微弱。

    “快找!”

    “你去那边!”不远处有脚步声传来。

    她忽然听到北边保镖在搜查宋清淮下落的攻击。

    微微喘了口粗气,从口袋中拿出钱包,掏出几千块钱,想了想觉得赔偿可能不够,身上就带这么多钱,不远处的声音越来越近,地下室的灯光猛然亮起!

    她一惊,连忙大步就走。

    躲在大石柱后面,因为刚刚剧烈的运动,她的身上一层薄薄的汗水,鼻尖上额头上都有细密的小汗珠,控制着心跳和呼吸,提起心神警惕后面。

    两分钟左右,保镖找到了这里。

    他口吻有些不镇定说:“糟糕,清淮晕过去了!”

    这一刻祁星落觉得自己就是大反派,这反派当的过瘾。

    她脸上露出几分疏狂笑容。

    她很少这样套麻袋揍别人了。

    小时候别人欺负他们是无父无母的孤儿,祁星落又不想给福立来孤儿院惹麻烦,便和几个小伙伴商量套麻袋,固定在放学5下学那天打架。

    有人说没有打过架的青春,少了点少年血性。

    她却是因为小时候打架次数太多,所以总是容易被激怒,做人做事不够沉稳。

    似乎越是做世俗认为坏事的行为,就越能打破那个老人当年教她的礼仪规矩,粉碎曾经扎根在她骨子里腐朽的君子陈说,是她小时候怨恨交加之后做的最痛快的事情。

    好像颠覆一切之后,她骨子里那些曾经身为谢繁星的痕迹就会消失不见,她痛快又自由。

    少年坐在地上,单腿撑住,背靠着大柱子,她的小腿肌肉线条非常漂亮,露出白嫩的脚踝,安静空荡荡的地下车库,祁星落一个人笑的像个肆意的孩子。

    她觉得自己实在太坏了。

    叮咚,手机信息,莫子虞:我在门口等你。

    祁星落站起身,回头看了一眼地上凌乱的痕迹,她将麻袋捡起来扔进垃圾桶中。

    从口袋中掏出墨镜戴上,这时有工作人员过来检查摄像头,她点头致敬笑了笑,坦然而从容的走过去。

    一个小时之后。

    某某医院。

    独立病房,少年脸色苍白的躺在床上,脸色一片阴沉,他抿了抿唇:“把那个混账给我找出来,我要弄死他!”

    他根本没有吃过这么大的亏。

    保镖有些尴尬,小心翼翼的点头,宋家小少爷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被人扛麻袋掠走打了一顿。

    简直太疯狂了。

    揍他的人根本为了泄愤,并没有攻击致命要害部位,下手很讲分寸,可是少年本就皮肤白嫩,容易留下痕迹,他读书的时候,每年开学发下来的新课本,纸张都能轻易将他的手指割破,更别提这一顿暴揍。

    腿上,腰上,背上,胸口,到处都是一片青紫,唯有那一张白净的脸上看不出他受了伤。

    病床的门被打开。

    一名医生走了进来,低头看了一眼病历单:“醒了?一会儿去拍个片,检查一下脑部。”

    话音刚落,身后就有一位穿着白大褂的秃顶医生走了进来,他抬了抬眼镜:“这个病人我来接管。”

    另一名医生连忙道:“哦好,秦教授,那你忙。”

    他走了出去,门被关住。

    秦医生走了进来,严肃道:“你母亲说,你好像想起了一些小时候的事情,嘱咐我来特意关注你最近的心理状态。”

    他看了一眼保镖,保镖点点头,很有眼色地走出去关上房门。

    宋清淮不耐烦的啧了一声:“麻烦。”

    秦医生温和有礼道:“最近有没有什么异状?”

    宋清淮嗤笑,冷冷道:“我现在心情不好,出去。”

    秦医生推了推眼镜,“年轻人不要这么浮躁,我时间有限,听我说完,我所说的异样,比如一些应激状态,或者产生幻觉,不自觉做出违背你本性的身体反应。”

    宋清淮盯着那个医生,笑容缓缓收敛。

    秦医生挑眉,坐在病床旁边的沙发上,表情微微沉重:“看来是有了,你母亲对你的心理状态很担心,你小的时候有过一段很严重的心理创伤应激反应,碰到什么东西都会觉得恶心,一个人呆在房间里不敢说话,或许是大脑自我保护能力,后来你逐渐走出来,也忘记了那段伤害。”

    宋清淮面无表情的盯着他,好听的声音低哑:“我小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秦医生掏出一只钢笔在记录本上标注,温和的笑了笑:“以后你大脑认为你已经足够承受得住当年的伤害,会自己慢慢想起来,这是一件好事,证明你已经从当年那件事情中走出来了。”

    他随口道:“当然还有一种可能,或许是你碰到了和当年相似的状况,或者是记忆中很重要的人,哪怕你自己不记得,身体反应却会很深刻,这种情况下你有可能会想起一些事情。”

    他笑了笑:“宋家把你保护的很好,所以目前来看,一切都是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少年睫毛颤了颤,他睁开一双琉璃般透彻的眼眸,看向灯火通明的窗外。

    房间里安静了几秒,他说:“你说的没错。”

    “那么,可以跟我解释一下,小时候到底发生什么事情吗?”

    秦医生有些惊讶:“为什么你会对这件事情如此的执着?”

    他垂下眸子,轻笑一声:“因为我也好奇,我到底是因为相似的情景,还是真的…遇见了故人。”

    他掀开长长的睫毛,锐利的目光看向秦医生。

    少年心思太过敏感锐利,而这份过人的敏锐通透,却被他的张扬跋扈遮掩的严严实实。

    心理医生表有些狐疑,他突然有了一个不好的猜测,手指敲打着笔记本,皱眉道:“或许你母亲忧心的没错,我的确应该重视一下你最近的心理状态。”

    他叹了口气,神态间认真回忆:“那就让我好好讲一讲,当年谢家的千金…”

    *

    偏僻的小巷,小道是用砖瓦铺成的,角落长着青苔,不知是哪户人家栽种了一墙蔷薇,郁郁葱葱,夏天的晚上赶走了几分燥热。

    小巷倒数第二户人家是面馆,烟火气很足,他们两个人面对面吃着一碗麻辣小面,小面馆连空调都没有,只有一个风扇呼呼的对着两个人吹。

    莫子虞夹住一块肉放进祁星落的碗中,弯眼笑了笑:“多吃点。”

    祁星落吃的嘴唇通红,这面有点辣,越吃越香,她忍不住道:“我都长大了,又不会再像小时候一样和你抢肉吃。”

    莫子虞笑了笑:“习惯了,谁让你小时候那么霸道。”说着怪罪的话,表情却一脸纵容温柔。

    这间面馆便宜,分量多,味道也好吃。

    是他们两个人私藏多年的神仙面馆。

    有太多回忆,温馨而满足。

    两个少年话不多,垂头吃着面。

    叮咚一声。

    祁星落手机收到了一条信息: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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