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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3、母女释前嫌

    距离婚期还有一日半, 苍云行事愈发谨慎,暗中部署兵力,确保顺利离开神界。

    神魔结亲, 广发请帖, 宴请众生, 可谓是六界同贺, 神后不会在婚宴上做手脚,但难保不会在途中设伏……

    夜子晴道基已毁, 形同废人, 今双目失明,更是彻彻底底的废人。她于神后而言已经没有多大的价值, 但苍云就不一样了……

    夜子晴目覆黑带,静静地立在窗前, 一手随意地放在窗沿上, 一手里把玩着匕首, 面色冷峻。

    苍云进来时,瞧见了这么副画面, 当即抢过她手中的匕首。

    匕首无鞘,若是伤着了就不好了。

    更重要的是, 苍云是真的怕她想不开。

    对于失明一事,夜子晴异常平静, 很坦然地接受了这个事实,不哭也不闹,甚至恢复了往日的笑颜。

    越是这般,苍云心底愈发不安。

    夜子晴手里一空,她自然地摸了摸后,解释道:“我就玩玩。”

    “玩什么不好, 非玩这个?”苍云牵过夜子晴的手,将人拉到桌前坐下,温声道,“伤着了怎么办?”

    “不会。”夜子晴反驳道,“舞枪弄剑了这么些年,手感还是有的。”

    手感……只剩下手感了么?

    苍云心底一阵钝痛,她抬起头,对上一条深黑的布带,心里越发不是滋味,她犹豫半晌,才问道:“眼睛还疼吗?”

    “偶尔有点。”

    “我在找法子了。”

    “这事不急。”夜子晴反握着苍云的手,缓声道,“如今更重要的是,安全地离开神界。”

    苍云自然晓得,可夜子晴的身体也马虎不得。

    不待苍云回答,夜子晴又说道:“苍云,我想去见见神后。”

    “不准。”苍云当即回绝了她。

    见神后,找死么?

    夜子晴笑了笑,宽慰道:“你放心,我不会和她硬碰硬。”

    “那也不行,她若是找你麻烦,你有十张嘴也说不清楚。”

    “元乐会陪我去。”

    “她有何用?”

    “墓园一事不怪她,是我不让她跟着我的。”夜子晴凑近,伸手抱住了她,说道,“让我去吧,我不会事的,至少,神后不会明面上下手。”

    苍云沉默不答。

    夜子晴就当她默认了,轻轻地蹭了蹭她的脖子,搞得苍云一阵瘙痒。

    两人难得这般亲近,苍云舍不得推开她,任她作为。

    夜子晴捉弄了苍云一番后,主动罢手,又聊起了个话题:“苍云,你说,万一有一日,我变得不再是我了,你会如何?”

    苍云手一顿,默了片刻后,反问道:“你就是你,你还能变到哪里去?”

    夜子晴怔住了,她低下头,趴在苍云肩头,缓缓说道:“对,我就是我。可、可若是有一日,你发我哪里做得不好了,惹你不欢喜了,你就告诉我,我会改的,但你别撇下我,好吗?”

    苍云听了这话很不是滋味,当即抱紧夜子晴,郑重保证道:“我不会撇下你的。我只求,你别撇下我。”

    “我不会撇下你的。”

    “记住你说的话,你不会撇下我。”

    “好。”

    夜子晴心道,她怎么会撇下苍云呢?这世间一片寒凉,能带给她温暖的便只有苍云,她怎么会撇下她呢?

    周边一片黑暗寂静,恍若这天地之间只她一人,可挎在腰间的那双手告诉她,她不是一个人。

    她怎么舍得放开这双手?

    ……

    夜子晴求见,让神后感到很诧异。

    夜子晴不是不想看见她么?怎么这时候又自个儿送上门来了?

    神后拧着眉,让人带她进来。

    夜子晴目不能视,由着寻离搀扶着进来。她一进殿门,便跪地叩首,恭敬地朝神后行了一大礼。

    神后不由地惊讶了一番,自夜子晴失了神力后,见着她眼神都不分她一点,更别提行礼了。

    今日这番,又是为何?

    神后也不叫人起来,任凭她跪着,甚是随意地问道:“不好好养伤,来此处做什么?”

    夜子晴默了默,方认真道:“请罪。”

    “哦?”神后来了兴致,顺着她问道:“你有何罪?”

    夜子晴沉默了。

    神后等了半晌,也不见她说话,心中犹疑,认真地打量着夜子晴。

    夜子晴虽然身体虚弱,一身是伤,却依旧跪得笔直,她双眼处覆着黑带,看不清眼神,脸色却很温顺,倒真像是来请罪的一样。

    神后瞧了她片刻后,温声开口道:“起来吧。”

    夜子晴置若罔闻,一动不动。

    神后见状,笑了,语气微冷道:“你莫不是想昏死在这里,好让魔君有借口掀了这宫殿?”

    夜子晴听罢,忙以额叩地,恭敬道:“臣不敢。臣有罪,不配起身说话。”

    “有罪,也轮不到神界来审你,魔妃殿下。”神后惊讶夜子晴的态度,却仍旧不冷不热道,“神界已经管束不了你了。”

    “神界不行,但陛下可以。”夜子晴抿抿嘴唇,说道,“臣,恳请陛下降罪,重责于臣。”

    神后深深地凝视夜子晴一番,没看她打什么算盘,夜子晴不是会卖惨的人……

    神后想了想,顺着她说了下去:“那你说说看,你有何罪。”

    “臣之罪,罄竹难书。但正如陛下所说,臣的身份尴尬,神界已不愿再审,但臣有一罪,陛下可审、陛下可判。”夜子晴身体虚弱,却硬是抬高了声音说道。

    神后眼神示意她说下去,但对上那覆在眼眶处的黑带,默了片刻才道:“你且说说看。”

    夜子晴又朝神后磕了一个响头,正色道:“是臣,辜负了陛下的好意、负了陛下的拳拳慈爱之心,请陛下责罚。”

    神后蹙眉,诧异道:“你不是一直觉得,本座要害你么?”

    夜子晴摇了摇头,朗声道:“臣之前一直是这样认为的,可直到前两日臣才明白过来,陛下所表来的‘害’,其实是在暗中护着臣。”

    夜子晴顿了顿,继续说道:“臣越狱后,师父曾告知臣,昔年陛下本是想用神力压制住臣体内的邪祟,却未曾想,中途了差错,这才导致陛下神力尽失。臣那时不知好歹,对陛下偏见颇深,不愿相信。”

    “臣一身邪怨之气,全靠陛下力压制,臣却不忠不孝,在陛下病重时也不愿意侍奉身前,反倒是四姐挺身而,前往顾府盗取良药。此事因臣而起,臣该挺身而,为母分忧才是。”

    夜子晴紧接着道,“陛下将臣幽禁于千冥塔中,是为护着臣,防范于未然,怕臣遭受邪祟侵蚀之苦;再者,陛下怕臣孤单,还特地为臣赐婚,是臣枉顾陛下心意,私自越狱,导致如今这番场景,是臣该死。”

    “无论何时,陛下始终承诺‘不杀臣’,足见陛下为母慈爱之心,倒是臣,仗着帝女的身份,胡作非为,屡次挑战君威。”

    “时至今日,臣修为尽毁,双目尽盲,遭受邪祟侵蚀后,这才幡然醒悟,明白了陛下这么些年为何这般忧心。”

    “臣若是陛下,想必也会选择和陛下一样的做法,臣甚至不能做的同陛下一半好。”

    夜子晴匍匐在地,朗声道:“请陛下重责于臣,臣绝无半句怨言。”

    神后听了夜子晴这番“肺腑之言”,陷入了深深地沉思,夜子晴这是……醒悟了?

    神后犹疑地看着夜子晴,见她的态度神情,倒不像是说假话的模样,可这前些时日恨她恨得要死的人转变这么快,神后心中更是怀疑夜子晴说这话的目的。

    “难得你能想通。”神后眯着眼睛,不怒自威道,“你当真是这么想的?”

    “臣不敢欺瞒陛下。”夜子晴恭敬道,“天下无不是的父母,是臣明白这句话明白得太晚了。回首往事,陛下每次惩戒罪臣,皆是罪臣抗旨不遵,是臣之错。”

    神后听罢,露了久违的微笑,夜子晴这话算是说到她心坎里去了,片刻后,她感叹道:“难得你想通了。”

    “请陛下赐罪。”

    “你说说看,该如何处置你?”

    “但凭陛下定夺。”

    神后静默片刻后,说道:“先起来。”

    夜子晴跪着不动,神后又道:“不是说,由本座定夺么?”

    夜子晴这才动了动身子,慢慢地站了身来。

    “你在此休息一会儿,休息好了便回去吧。”神后看了她半晌,如是说道。

    “陛下……”

    “该罚的已经罚了,再罚下去没有意义,你也受不住,还会影响后天的婚礼。”神后看着夜子晴,意味不明地说道:“回去吧。”

    神后说罢,转过身去,就要离开的时候,夜子晴忽而喊道:“陛下!”

    “还有何事?”

    夜子晴捏了捏手指,犹豫一番,才小声地问道:“我还可以叫您‘母亲’么?”

    神后听了这话,面色一僵,她僵硬地转过身,瞧见夜子晴面色比她还不自然,又想着她看不见,当即释然许多,她默了默,才道:“随你。”

    说罢,神后也顾不得夜子晴什么态度了,脚下生风,就要离开的时候,夜子晴又道:“母亲,我想和您一同用膳。”

    神后脚下一滑,差点摔倒。她转过身,看了看夜子晴,拒绝道:“今日政务繁忙,怕是不方便。”

    拒绝之意如此明显,神后本以为夜子晴会知难而退,谁知她又说道:“江医师说,臣没多少日子了,后天离开后,臣怕是再也回不来了。”

    “后日有婚宴。”

    夜子晴听罢,低低地应了一声,神情落寞,不像是装的。

    神后盯着看了一会儿,才开口道:“回去好好休息。”

    说罢,神后头也不回,转身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  殿下:胡说八道,我也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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