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在犹豫什么！”芥川龙之介觉得秋山诚简直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太宰先生都亲自发话了，他竟然还在这里磨磨唧唧！
这是多么令人梦寐以求的机会!如果换做是他，根本不需要太宰先生亲自来邀请, 他自己就会抱着枕头直接睡在办公室门口!
秋山诚：……
秋山诚面对小伙伴羡慕嫉妒恨的眼神, 心情简直不能用一句简单的“草泥马”来形容。
问他为什么拒绝？秋山诚相信，自己一旦把真实理由说出来, 这句话绝对会立刻变成他的遗言。
太宰治就这样优哉游哉地坐在一边观望了一会儿, 冷不丁插嘴道：“说起来，这周末还要给中也那家伙搞什么升职宴, 啊啊，这种事交给我真的好吗，一想到自己不得不把有限的生命浪费在这种无关紧要的事上面, 感觉活着也没什么意义了呢……”
“对了!反正小矮子也没什么见识，随便找个小公园挂几个彩灯，放点气球——啊，酒水就用牛奶代替好了, 应该就足以让他感动到哭出来了吧！”
“？”
秋山诚心底倒吸一口凉气，难以置信地转头看向太宰治, 试图从对方缠满绷带的脸上看出一丝开玩笑的痕迹。
“我没有开玩笑哦，”太宰治语气非常认真, “本来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就不适合我们黑手党嘛, 我能够单独抽出时间给那小矮子搞些花样已经很不容易了, 不能要求太高。首领也说了这次要一切从简呢。”
秋山诚：这从简过头了吧？好歹是干部啊！这么寒酸的吗！？
秋山诚默默想象了一下一群黑衣人挤在一个小公园里的画面, 树上稀稀拉拉挂着几个彩灯，每个人一手拿着一个小气球，一手端一瓶牛奶，而中原中也则满脸感动地站在最中间, 头顶的月光洒在那一头黯淡的橘发上，后者在一片恭贺声中高高举起奶杯，畅快地一饮而尽……
……就离谱。
“如何？听上去是不是还不赖？”太宰治有些跃跃欲试——没错，他打算将这个临时的想法付诸行动。
简直太期待了！或许小矮子真的会哭出来也说不定呢！
秋山诚不知道太宰治说的话有几分真实度，但如果中原中也的庆功宴真的全权交由这个人来负责的话，还真指不定会闹出什么幺蛾子。
怎会如此，难道是中原大人上次揍得还不够狠吗？
老实说，秋山诚对港口mafia这对“双黑”搭档的相处模式实在是有些理解不能。
“太宰先生，这些事交由在下来做也可以！”芥川龙之介站直身体，仍旧不死心地试图推销自己。
“唔……”太宰治这次总算分给了对方一点眼神，他点点下巴，慢吞吞道：“芥川的性格还是过于莽撞了，只交给你有点不放心呢……”
“在下可以做到！”
“嘛，如果秋山君愿意协助你一起的话……”
芥川龙之介瞬间目光如炬地看向秋山诚。
秋山诚：“……其实让别人来协助也……”
“别人？那请问秋山君有什么好的人选呢？我是指可以和芥川和平相处的那种。”
“……”秋山诚卡壳了。
“在下独自就可以完成任务！不需要其他人！太宰先生，请放心交给在下！在下一定会让这次庆功宴的记忆刻进每个人的骨髓，一辈子也不敢忘记！”
秋山诚：这是打算血洗场地吗……
“果然还是算了吧，”太宰治幽幽地叹了口气，冲着二人摆摆手，“我也不喜欢强人所难，秋山君若是实在不愿意，拒绝也没关系，庆功宴什么的我闭着眼睛随便搞搞就可以了，啊，芥川也不用帮忙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
秋山诚：嗯？
秋山诚被太宰治这一番操作给搞懵了，他还什么都没来得及说呢，对方竟然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再一看芥川龙之介，这娃已经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消沉了下去。
“太宰先生，在下究竟是哪里——”
“哪里都不行哦。”太宰治语气随和地往芥川龙之介心头捅着刀子：“难道你觉得自己有什么值得令人高看一眼的地方吗？”
“在下……”芥川龙之介呼吸一顿，手指不受控制地痉挛了一下，语气变得有些急促：“虽然在下现在的能力还不足以让太宰先生认可，但在下一直将您视为目标!在下也把您说过的所有话都当作——”
“够了，”太宰治打断了芥川龙之介的厨言厨语，态度变得冷漠起来，“一直被你这样纠缠着也挺烦躁呢，其实我也很好奇，为什么你总是一点长进都没有呢？”
“什……”
“虽说当初是我将你从贫民窟捡了回来……老实说，现在稍微有一点后悔了呢。”
几乎在太宰治话音落下的同时，芥川龙之介的瞳孔骤然紧缩，干燥泛白的嘴唇无力地动了几下，垂在身侧的手逐渐紧握。
“怎么，难道你真的觉得仅凭现在的你，什么事都可以做到吗？本来不想说的，但你非要一直在我眼前跳……就像小丑一样可笑呢。你以为自己追逐的东西，真的有什么意义吗？”
太宰治摊开掌心，百无聊赖地盯着上面的纹路，语气颇为漫不经心:“如果我是你，早就换一个目标了呢。我想就算当初是换成另一个人把你带进港.黑，你也还是会像现在这样吧……需要特定条件才能做出的选择可是最廉价的，并不是随便什么存在都可以被冠以【价值】这一名义……嘛，这种事说了你也不会懂吧，毕竟是一个连自己想要什么都不明白的可怜虫。”
“……”
明明自己才是站着的那一方，但芥川龙之介感觉自己此刻的存在已经卑微到了尘埃里。在太宰治不留情面的话语下，他拼命想要掩藏的，追逐的，全都无所遁形，就这样赤|裸裸地被人随意扔在地上，还踩上了几脚。
其他人早已见势不妙溜了出去，食堂内现在只剩下了角落里气氛僵硬的三人。
“……在下不允许……即便是太宰先生……也不能……”
声音艰难地被堵在喉咙里，芥川龙之介的嘴里逐渐弥漫开一股血腥气，他感觉自己吐出的每一道气息都在瞬间被空气切割的支离破碎。
头顶的灯光突然像是年久失修一样开始不规律地闪烁了起来，【罗生门】的阴影无声从沾满油渍的地面升腾而起，张牙舞爪地冲着敌人露出了一张血盆大口。
面对眼前仿佛化作择人而噬的恶鬼一般的学生，太宰治却仿佛什么都没有察觉到一样，依旧四平八稳地坐在座位上。浓重粘稠的黑暗逐渐覆上了那双凉薄的鸢色眼眸，他的嘴角甚至勾起了一抹略显病态的笑容。
眼看着气氛越来越凝重，空气也开始变得逼仄起来，就在【罗生门】欲要冲出去的下一秒——
“啪。”
芥川龙之介的身躯猛然颤抖了一下，弥漫在其周身的黑雾“哗”地一下消失殆尽。
他有些迟缓地垂下头，目光涣散地注视着抓住自己胳膊的那只手——指骨修长，软弱无力，并不属于任何一位他认知里的强者。
“太宰大人，请问您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秋山诚拽住差点就以下犯上的小伙伴，表情依旧十分平静。
太宰治的目光有一瞬间的凝滞，他将视线从秋山诚的手上移开，语气又恢复了漫不经心，仿佛无事发生一样：“刚才哪句话？我似乎说了很多句呢。”
“既然您不记得就算了。”秋山诚松开手，在太宰治沉默的注视下走回了座位边。
“那刚才说让我做您临时助手的话，还作数吗？”
太宰治神色莫测地看着他：“作数。”
“那……”
“不过工资只有一倍哦。”太宰治坐地减价，将资本家的嘴脸展现了个十成十。
一倍，那不就是没有丝毫变化么。
但秋山诚也无所谓了，只是郑重地点了点头：“作为港口mafia的一员，既然有这个机会为公司的建设道路添砖加瓦，属下必然是义不容辞。”
太宰治意味不明地笑了笑，站起身，语气非常轻快：“你能这么想就最好不过了!那就这么说定了。”
“是。”秋山诚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庆功宴的布置请务必让属下一起帮忙。”
“你说这个啊，场地早就在布置了，既然你这么积极，后续的工作就交给你了。”
秋山诚一惊，瞬间不淡定了：“已经在布置了？在哪所公园!？”
难道中原大人注定逃不过在小公园里举行升职仪式的命运？
“啊，那个只是人手不足时采用的Plan B而已啦，既然秋山君愿意帮我分担视察工作，继续按Plan A进行就ok了。”太宰治说到这里，语气有些阴阳怪气起来:“看来你对小矮子的事还挺上心呢，怎么这么激动？”
秋山诚：……
秋山诚的重点全在前半句，他此刻终于意识到，眼前这个人的嘴里尽是些鬼话，压根不能当真。
太宰治见达到此行目的，也没了继续待下去的必要，草草打了声招呼后转身就准备离开。
“太宰大人。”秋山诚突然出声叫住了他。
“嗯？还有什么疑问吗？现在反悔可来不及了哦。”
“属下只是有一个问题想要请教，”秋山诚盯着对方的后脑勺，语气带着单纯的疑惑：“您刚才那些话，全是在指责芥川吗？”
“……”太宰治背对着他偏了偏头：“不然呢？”
“不，没什么。那您吃过午饭了吗？”
太宰治似乎没想到秋山诚会这么问，稍微愣了一下：“……这个就不劳你操心了，不过如果你能尽快上岗，我或许就有时间休息了呢。”
“是，属下会尽快进行工作交接的。”秋山诚平静地点了点头。
“……啊，是吗。”
太宰治诡异地停顿了一下，挥挥手，扔下一句“相处愉快”后就离开了。
*
芥川龙之介从刚才起就一直垂眸站在原地，一点动静也没有。
【罗生门】已经被他收了起来，身上的气息也恢复了平静，全然没有了刚才如同受伤的野兽一般的疯狂架势。
秋山诚就这样跟着对方一起发了会儿呆，直到保洁阿姨已经拿着拖把开始拖地了，才招呼对方一起走出了食堂。
“你之前为什么拒绝。”
二人就这样一前一后，沉默地走在过道里，经过一扇玻璃窗时，芥川龙之介突然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半边脸全部笼罩在了阴影之中。
“……”
秋山诚默默叹了口气，他已经预料到对方迟早有此一问。
“人各有志吧，也不是所有人都想升职加薪的……啊，不过能够帮上太宰大人，我也很荣幸。”
“在下不明白，”芥川龙之介看上去似乎根本就没有听秋山诚在说什么，“但在下是不会输给你的，虽然不知道太宰先生为什么会对你另眼相看……总之在下会凭借自己的实力得到太宰先生的信任！”
“……啊。”秋山诚有些讶异，他还以为芥川龙之介会一言不合就对他动手呢。
看来这段时间的好感度没有白刷。
秋山诚有些欣慰。
欣慰过后就是一阵无语：“不过刚才都那样了……你还是没改变自己的想法吗？”
“什么想法？”
见芥川龙之介是真没明白自己的意思，秋山诚有些震惊：“难道你就这样接受了太宰大人对你的指责？”
“……是在下没有控制好自己的情绪，”芥川龙之介冷灰色的眸子里划过一丝不甘，“是太宰先生赋予了在下生存的意义，如果连他都否定了在下，那在下从始至终所做的一切不过就是个笑话而已。太宰先生说得对，在下现在什么也不是，离开这身异能力，在下只能是任人宰割的牲畜。”
“倒也不必……”
“在下总有一天会得到太宰先生的认可!哪怕将这身皮肉撕碎，只要能证明在下的价值——”
“等一……”
“在下昨日还信誓旦旦地说要找到攻击太宰先生的人，为他报仇……但现在却连敌人的身份都不知道……可恶！”
“……”秋山诚听到这，思绪一下子跟着跳到了另一个地方，“芥川你，平时是不是很少跟其他人来往？”
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太宰干部是被谁给揍的，芥川竟然不知道！？这日子过得也太闭塞了吧！
“在下不需要和不相干的人进行交际。”
“……不相干的人吗，或许是这样吧。啊，不过有机会的话，我到是挺想听芥川说说你以前的事呢。”
“……在下的过去没有什么好说的，不过是一些苟延残喘着进行挣扎的记忆而已。”
“但也是因为有了过去的经历，才会塑造出我现在眼前的这位【芥川龙之介】吧。”
“你究竟想说什么？”芥川龙之介皱起眉，看着秋山诚向前一步，正好站在了从窗外投射进来的光斑下，那双宛如黑曜石一般的眼眸里清晰地映出了自己的倒影。
“我是说……”
“铃——”
秋山诚的话被一阵闹铃声给打断，他掏出手机看了下时间，眼皮一跳：“嘶——都这个时间点了，那我先走了，以后再聊!”
“……啊。”
芥川龙之介咽下嘴里的疑问，沉默地目送着秋山诚小步跑远，逐渐消失在了走廊尽头。
过了数秒，他低下头，迟疑地抬起一只手，缓缓抓住了自己的胳膊，心里涌起一股奇怪的感觉。
……他那个时候，没有躲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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