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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2章 民国那场雨下了很久(四四)

    几秒后,孩子刺耳的嚎哭声响起。

    陈梦儿恍若惊梦般抬头,被吓傻了一样看向桌子,许梅雪深吐出一口凉气,睁开了眼。

    那孩子脸颊被割破了一道血痕,刀子堪堪擦过脸颊刺入桌子,深入几寸,可见他的用力。

    他一身如幕鬼般的深寒气息,用力握着刀柄的手背上青筋可见,似乎隐忍着极大的怒火,看着孩子恐惧的哭着,他面容线条凌厉,入了墨的眸底盘旋黑雾与血意。

    又猛地拔出了刀。

    陈梦儿生怕他来第二下,拼了命的从他身前抱走了孩子,畏惧的坐到了离他最远的地方,后怕的抱着孩子痛苦起来。

    许梅雪震惊的回不过神。曾经就算生气,他也不会犯杀戒,怎么曾经还算好说话的二弟变成了这副模样,或者本就是这幅模样?

    孩子的哀嚎中,两人呆坐一人痛哭。

    久久。

    季连霖终于说话了,还带着几滴血的刀在指尖旋转,眉眼半垂:一百大洋,花着舒心吗?

    陈梦儿泪眼朦胧,在听到那一百大洋后,呜咽哽在喉中,知道他明白一切,看着儿子脸上的血,猛地跪地,浑身战栗不止,又是磕头又是求饶,生生不顾老夫人黑沉的脸,全盘托出实情。

    原来,陈梦儿并非红楼女子,她本有个丈夫,可刚结婚没多久丈夫就病逝了,葬礼结束没多久她就发现自己怀孕了。

    寡女的日子并不好过,长得好看的寡女日子更不好过,夜夜有人敲门砸窗,她几乎要崩溃了。

    后来老夫人找上了她,说给他一百大洋,说能给她一个家

    我知道错了!一百大洋我也可以归还!求您不要杀我们!至少至少不要伤害我的孩子——女人戚然的悲鸣着,跪伏在地上。

    季连霖指尖一用力,刀被掷出,铮铮然的插在桌面。

    懒懒道:一百大洋不用还了,滚吧。

    此时,全然隐形的管家才半强硬的把腿软的陈梦儿拉走了。

    看着管家的背影,老夫人愣愣的察觉到什么。

    见她这副模样,季连霖慵懒的眯了眼,用拇指擦去了右手背上的血珠,舒缓优雅的声音出口:奶奶,你觉得他们一心向谁?

    那声奶奶,叫的人脊背生寒。

    什么意思?老夫人颤抖的把着桌沿,故作听不懂。

    怎么不过三年,这季连霖就变成了这副模样。如若是从前,他会摔东西,会发怒,可绝对不会这样压抑森冷句句戳心,让人猜不透看不透,浑身战栗。

    话中的他们,自然是这季家上下佣人丫头。

    似乎是嫌弃对方太过愚笨,他叹着气吹了吹指甲,如此女性化的动作在他身上出现却不违和。

    可他又不解释,让她自己悟。

    老夫人自然明白,颤颤巍巍的开口:自然是…连霖了。

    既明白。他无奈一笑,却抬眸射出无尽冰芒,针针刺入老人眼中:那,还自作聪明?

    罢了,毕竟乡村野妇,难登大雅之堂。他忽而起身,按着后颈抻了抻筋,一大片黑影笼罩了几欲晕厥的老夫人,扫了一眼刚走进来的管家,道:老夫人身体不好,需要清修养性,金光寺环境极不错。

    季连霖你这是大不孝!老夫人瞪着眼站起身,却连他胸口都不到,毫无气势可言。

    金光寺位居深山,偏僻无比,那哪里是修身养性,那是变相软禁!

    可他却是疑惑地看了她一眼,笑道:奶奶可真是冤枉我了,金光寺依山傍水,是最有灵气的地方了。

    管家!

    是,老夫人,走吧。

    知道无法挽回,老夫人捂着胸口,陡然晕了过去。

    诶——

    季连霖拦住许梅雪,狭促的笑着:既如此,就把老夫人抬过去吧,对了,上那千层台阶的时候小心点儿,可别摔着了老人家,这一把老骨头,摔烂了就不好了。

    老夫人眼皮下的眼球移动,嘴唇抽了抽。

    带大厅再次恢复安静后。

    连霖许梅雪愧疚的看着他,叹了口气:对不起,我没能留住小黎。

    提到那个人,他嘴角微僵,转移话题:我想明日搬去季家古宅住,嫂子看如何?

    许梅雪一愣,点头:自然是好的,我还真住不惯这小洋楼呢。

    她出自书香门第,住的是四合院,这种别墅,她是真的无法习惯。

    而且季宅恢弘面积大,连通梅园,可比这地方大多美多了。

    正想着,便听着他突然低声问:她…还活着吗?

    她还活着吗?

    他问的小心翼翼,就像个即将失去心中珍宝的孩子,仿佛下一刻就会崩溃,就会哭泣。

    他嗓音极其沙哑,仿佛压抑着复杂而痛苦的感情。

    许梅雪心尖微痛,在得知莫霄死讯之前,她何曾不是这模样呢?倔强又脆弱。

    我真的不知道。她低头扣着指甲,拼命的抑制住眼眶中的泪,我只知道,她离开那天,有一班飞机失事了,全部人员下落不明。

    这个刚刚气势凛然的男人,身体突然就晃了一下。

    她看去,他脸色全然变白。

    一种恐怖的猜想,不约而同的浮现在两人心头。

    你真的那么喜欢江黎吗?回想起刚刚男人的模样,许梅雪几乎想象不出什么样的女人可以驯服他。

    可是脑中又突然闪现那抹耀眼、艳丽、傲人的红色。

    忽然间,江黎的一瞥一笑一风情都与他的慵漫不羁重合。

    他这种男人,不需要纯善清雅的白月光,他需要的是能与自己并肩的朱砂痣,需要的是妖娆的浓艳,摇曳在月的黄昏的、红色的玫瑰。

    芳香弥散,辛辣魅惑。

    男人轻叹般。

    都过去了——

    她死了,便过去了——

    季连霖嗤笑,不知道到底是在笑谁,笑完后向楼上走去,笑的越随意,扶着栏杆的手就越用力,仿佛要把那木头掐出凹痕一样。

    在经过季云霆房门时,脚步一顿,后又大步的回了房间。

    那房门内,季云霆正看着床上满身狰狞疤痕的女孩,心疼的难以言喻,只有那张脸,还完好无损。

    这三年里,她在司令府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他看得到她那麻木冷艳的眼神下,是无尽的苦楚。

    如果不是他当初的一句不想娶她,她也不会落到这副境地。

    余晴晚咳嗽了一声,嗓子干肿火辣辣的疼。

    水

    季云霆连忙把水杯递过去,低声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吞咽了几口水后,方才缓过神,又看到自己胳膊上的疤痕,她惊叫一声,在男人无奈的眼神中用被子盖住身子。

    是闵沉弄得吗?季云霆小心翼翼的问着。

    她还是那个爱哭的小姑娘。

    啪嗒啪嗒的掉着泪,吐出几个毫无意义的字眼:是是

    看到她眼里的畏惧和疑虑,季云霆觉得这件事没自己想的那么简单,压低了声音:到底是谁?

    余晴晚用力的咬着手指,悲苦的眼中闪过一抹憎恨与怨毒,声音颤抖着:是江夕。

    江夕是江黎的弟弟,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我妈妈的死和江黎半点关系都没有,所以我硬是吊着一口气逃到了徽州。

    季云霆心里也迟疑了,没有立刻为江黎辩驳。

    与此同时,不知何处传来是玻璃被打烂的刺耳声音。

    愣了愣,连忙起身开门出去看了看。

    只看到自己二哥右手滴着血,左手拎着外套大步出了门,一身生人不可近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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