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小灵子惊叫一声,身子向后一仰,几乎跌倒在地。吴秋遇反应过来的时候,赶紧出手去挡。只听扑的一声,那黑衣人的身子突然一震,便斜绷在那里,两手在身前胡乱地抓着。惊魂稍定之后,小灵子和吴秋遇这才看清,原来那黑衣人肩胛骨上穿着两根铁链,另一头固定在石壁上,由于铁链的长度有限,他够不到铁栅栏,身子被紧紧拉住。再看他的手脚上,也各挂着一根铁链,也是与石壁连在一起。可能是刚才牵扯过猛,破坏了伤口,肩胛骨下面的位置很快洇出血来。
那黑衣人大口大口呼着气,偶尔吹开散乱的头发,露出来的面目痛苦而狰狞。小灵子一下子认出他来,不由得惊呼道:怎么是你?!吴秋遇此时也认出来了,不由得愣在那里。
吴秋遇和小灵子都万万没想到,那个关押在这里的黑衣人,竟然是北冥教的教主司马相!司马相瞪着小灵子,怒吼道:臭丫头,你为何要害我?!小灵子一愣,疑惑道:我们从挂月峰下来就再没联系,我几时害你了?司马相说:你少装蒜!姓曾的自己都说了!吴秋遇在旁边帮忙解释道:司马教主,你一定是弄错了。我们来到蓟州城只想找个朋友,一直住在曾伯家里,从没想过要害你呀。司马相又转向他,怒道:还有你!帮着曾梓图恢复武功,却让他可以来对付我!吴秋遇无辜地说道:这是哪儿的事儿啊?曾伯的武功已经废了,你是亲眼看见的!他只想做个富家翁,不再过问江湖事,我们司马相冷笑道:你一口一个曾伯,叫得好亲哪!你假装打了姓曾的一掌,我还以为你是替北冥教出力,还想着让你当个长老。哪知你根本就是曾梓图的人!
小灵子这时忽然明白了,对司马相说道:司马教主,一定是曾老爷跟你说了些什么,让你误会我们了。你不要听他的,我们没有。司马相吼道:你们不要再演戏了!我已经落在你们手里,只怪我有眼无珠!我早晚杀了你们!杀了你们!小灵子拉了吴秋遇一下,小声道:咱们现在有口难辩,一时跟他解释不清楚。不如先回去,好好合计一下再说。吴秋遇觉得也只好如此,于是对着司马相拱手道:司马教主,你再委屈几日,我和灵儿一定想办法劝劝曾伯,让他尽快放你回去。司马相哪里肯信,仍然大喊道:你们助纣为虐,不会有好下场!小灵子拉上吴秋遇退出门口。司马相仍在大声叫骂。吴秋遇又去触动机关,把石门封闭了,司马相的声音才渐渐小了。
出了石洞,回到地面,重新把入口的青石板放下,并按照原来的样子做好掩盖,两个人才匆匆离开花园,回了房间。吴秋遇不解地问道:司马教主怎么会对咱们有这么大的敌意?小灵子说:肯定是曾老爷故意跟他说了什么。吴秋遇想了想,点头道:嗯,按奶娘和阿绣的说法,曾伯设圈套拿他的时候,好像是有提到咱们的名字。可是,他那么容易就相信吗?咱们还曾经帮过他呢!小灵子说:他当时未必相信,但是咱们今天去了以后,我想他信了。吴秋遇不解:为什么?小灵子说:你从卞长老他们手下救了疯子胡大宁,虽然说当时咱们装成雌雄双煞,但是也只能瞒得一时,北冥教那么多长老、旗主,总有明白人。后来又在府君山挟持景素素,救了曾老爷的命。这些事他们肯定都知道了。他是被曾老爷和胡大宁陷害的,咱们住在曾府,又知道他关在那里,他当然认为咱们跟曾老爷是一伙的了。
吴秋遇说:这倒真是说不清了。那咱们怎么办?小灵子说:没什么可为难的,假装不知道就好喽。吴秋遇问:你是说,咱们不救?小灵子说:这本来就跟咱们没关系。咱们为什么要掺合进去?吴秋遇沉默了一会,低下头去。小灵子见他似乎还没死心,想了想,轻声说道:你帮司马相恢复了武功,后来又在挂月峰帮他们解围,可是司马教主呢,对咱们只有猜疑,这个我能感觉得出来。现在曾老爷又从中挑唆,他对咱们已有敌视,就算你真心去救,他也未必肯让你救。
吴秋遇抬起头来,看着小灵子,其实他也隐隐有这种感觉。小灵子继续说道:这个都不说了。你现在想想,假如司马教主真的回去了,你猜他接下来会怎样?吴秋遇眉头紧锁,一时也想不出来,于是又看着小灵子。小灵子说:他可是一教之主,又刚刚在挂月峰总坛树了威风,竟然被人设计抓了关进山洞,这口气他咽得下么?吴秋遇微微摇了摇头。小灵子见他已经渐渐接受了自己的思路,继续说道:他一旦回去,肯定要纠集手下回来报仇。你想想,北冥教有那么多长老,内八旗,外八堂,那么多堂口,一共得多少人,如果一起杀到蓟州城来,就算曾家实力再强,就算有官军帮忙,曾家顶得住么?双方得死伤多少人?得有多少老百姓无辜遭殃?你忍心看着曾小姐被人杀害吗?你忍心看着彭大哥和景素素被人杀害吗?如果牵连大了,恐怕如梦姑娘也要跟着倒霉。到时候你帮谁?吴秋遇听得心惊肉跳,目瞪口呆。
小灵子安慰道:至少现在曾伯还没打算杀害司马教主。现在他只是一个人在此受些委屈,跟救了他造成那么多人死伤相比,我觉得还是现在的样子更好一些。你觉得呢,秋遇哥哥?吴秋遇点了点头:你说的有道理。我听你的,咱们看看再说。希望曾伯不要杀他。小灵子见他想通了,非常高兴,笑着说道:放心吧,要杀他早就杀了,何必关到现在?吴秋遇也笑了一下,但是笑容很快就散去。
曾可以仍然惦记着关在石洞中的那个神秘黑衣人,听说账房已经给整修花园的工匠结帐,便急着要去假山那里看看。可是他刚到花园就又站住,不知道胡大宁此刻是否正守在暗处,他不想打草惊蛇,怕父亲和胡大宁知道自己已经发现秘洞和黑衣人,于是赶紧又退了出来。想去找妹妹婉儿商量一下,可是曾婉儿不在。听秋香说,婉儿小姐带着奶娘和阿绣去夫人那里了。
曾可以心中想着事情,漫无目的地低头走着,不知不觉竟转到吴秋遇的住处来。吴秋遇从门口看到曾可以,起身招呼道:公子,进来坐坐?曾可以回过神来,愣了一下,继而笑道:你看我,只顾胡思乱想,竟然撞到这里来了。没有打扰你和小灵子姑娘吧?小灵子说:怎么会?我们正闲得无聊呢,公子来了正好,又多了一个人聊天。曾可以迈步走进屋中。小灵子挪到吴秋遇身边的座位上,给曾可以让出位置。曾可以坐下说道:我每天帮着爹爹张罗一些琐事,难得有机会和两位说说话。今天正好偷个懒,躲在这里不走了。他一说完,三个人都笑了起来。
小灵子问:公子刚才想什么呢?好像有心事啊。曾可以笑道:刚才账房给工匠结帐,多花了几十两银子,我去过问了一下,说是我爹给的赏钱。我正纳闷呢,一共才干了那么几天,怎么会赏那么多呢?小灵子说:公子果然是个细心的人,有你持家,曾老爷不知要省多少心呢。吴秋遇问:花园已经整修好了?挺快呀。曾可以说:本来就不需多大改动,只是做做样子,给外面监视的人看的。他故意把曾梓图的话转述出来,以示对二人的信任。小灵子说:估计又是曾老爷的精心安排吧。这回北冥教的人更该相信曾老爷是真心要安享清闲了。曾可以说:小灵子姑娘心明眼亮,什么都瞒不过你。哎,对了,听说你们上过挂月峰,一定认识不少北冥教的头面人物吧?他们都是什么样子,说来听听?吴秋遇和小灵子便和曾可以聊起了北冥教众人。
因为曾梓图与北冥教的很多人素有来往,也到过北冥教的总坛挂月峰,所以北冥教的很多事对曾家父子而言都不是秘密,因此吴秋遇和小灵子也无所顾忌,不必担心泄露北冥教的秘密。说到教主司马相时,小灵子故意多说了几句,把他的身形样貌描述得相当具体,她是想借此试探一下曾可以的反应,看他是否知道司马相被囚的事。曾可以听了之后,马上想到了石洞中那个黑衣人,在心里越比越像,不由得吃惊不已。
小灵子看到曾可以发呆,轻轻叫道:公子,公子,想什么呢?此时她已经猜到了**分,知道曾可以应该已经见过被囚禁的司马相了,只是还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曾可以惊觉自己失态,干笑了两声,起身说道:两位都见过大世面,见多识广,聊起来如数家珍,我都几乎插不上嘴了,哈哈。好了,时候不早,我就不多打扰了,你们继续。小灵子也不多挽留,直接起身相送。吴秋遇也跟着送出门口。
从吴秋遇那里离开之后,曾可以越想越觉得诧异。他们对司马相的描述,确实跟石洞里那个人很像。难道石洞里那个黑衣人真的是北冥教的教主?虽然他已经估计到黑衣人很可能与北冥教有关,但是从来没敢想过那个人会是北冥教的教主。于是他又找来白鹿司,嘱咐其盯住胡大宁,自己再次进入那个秘密石洞。
石门打开之后,司马相主动回头看了一眼,曾可以有些惊讶,因为他第一次来的时候,那个黑衣人始终坐着没有回头。司马相原以为又是吴秋遇和小灵子,正要叫骂,一看换了个年轻人,自己并不认识,便无心理他,转过头去继续闭目坐着。曾可以开口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人?司马相并未理他,但是从声音已经听出,这个人曾经来过,上一次首先问的也是这句话。曾可以故意沉静了一会,突然叫道:司马相!司马相下意识地动了一下,转过脸来。曾可以问他:你真的是北冥教的司马教主么?司马相瞪了他一眼,继续转回去坐着。曾可以故意拿话激他:果然是英雄气短哪!失手被擒,连自己是谁都不敢承认了。司马相怒道: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就是司马相!你们有什么毒计狠招尽管都使出来吧!果然是司马教主。曾可以点了点头。他这次来是专门确认黑衣人身份的,一旦确知他就是北冥教的教主司马相,也不再多问别的,只淡淡地说了一句晚辈告辞,容日后再来探望便转身退出洞口。
回去的路上,曾可以越发觉得不可思议:北冥教的教主怎会孤身来到蓟州,又怎会轻易进入父亲设下的圈套?可是现在他确实被父亲擒获了,就关在假山下面的洞中。父亲怎么就知道他会来到蓟州,并事先在那里设下埋伏?司马相为何要杀害北冥教那两个属下?想到死在小竹林的两个北冥教属下,曾可以忽然联想到昨晚的那个刺客:看来昨晚那个朱雀使并非是来行刺的,而是来打探教主下落的,好在已经被父亲打发走了。父亲明明把司马相关押在家里,却故意让朱雀使回去转告司马教主如何如何。父亲这招果然高明,看来他们一时半会也不会怀疑到曾家的头上了。
曾可以忽然想到一点:这么大的事,父亲为何要瞒着我呢?难道是因为我身边人多眼杂,怕他们无意间走漏消息?要真是这样,只需嘱咐我一声就行了,不至于连我也一起瞒着吧?这个问题让曾可以百思不得其解。
忽然前面传来笑声。曾可以走过去一看,见是白鹿司、柯老三和胡大宁坐在一起,正聊得热火朝天。曾可以走上前问道:你们在聊什么呢?这么热闹。柯老三本来正说得痛快,一见公子出现,马上住了口,竟然看上去还有些不好意思。白鹿司说:柯老三正在给我们讲他的风流事,公子要不要过来一起听听?曾可以摆手道:我就算了,你们继续吧。说着,悄悄给他使了个眼色。白鹿司会意,知道他已经完事,自己也用不着再继续缠着胡大宁,于是起身说道:好了,我也不跟你们闲扯了。你那点风流事,留着跟胡兄继续抖落吧。我看看公子有没有什么差遣。说着就走向曾可以的身边。
胡大宁也站起来,对柯老三说:咱们也去曾公那里瞧瞧吧。柯老三偷偷看了一眼曾可以,摇着头笑了笑,说了句公子,我们先去了,便跟着胡大宁走了。曾可以问白鹿司:你们三个怎么凑到了一起?白鹿司笑道:公子让我看住胡大宁,我跟他不熟,想想也没什么话可说,正好看到柯老三,就拉着他过来胡侃。哈哈。柯老三丑事多,倒是个撑场面的好货。曾可以微笑道:难为白兄了。白鹿司问:公子的事办妥了?曾可以点头道:嗯,差不多了。这几天,你叫上蒙昆他们,多关注外面北冥教的动静。我怕他们贼心不死,又来行刺。好,我去通知他们。白鹿司应了一声,见曾可以似乎是在想事情。他拿着扇子扇了扇,见曾可以没再说话,便开口问道:公子还有别的吩咐吗?曾可以说:哦,没有别的事了。白鹿司把扇子一收,迈步走了。
曾可以回到房中,躺在床上继续思考刚才的事。曾婉儿回来,听秋香说公子来过,不知哥哥有什么事,赶紧过来找他。曾可以见妹妹来了,赶紧起来,招呼她一起坐到桌边,开口问道:刚才我去找你,秋香说你去咱娘那里了。奶娘和阿绣的事办妥了?曾婉儿点头道:嗯,我跟爹说了是咱娘的意思,很快胡大宁就把她们送到我那去了。我刚才带她们去娘那里了。哥哥刚才过去找我,就为这事?当然不是。
曾可以往门口望了一眼,发现房门还开着,赶紧先去把门关好。他回来坐定之后,才小声说道:我终于知道那个黑衣人的身份了。曾婉儿好奇地问道:是谁?说什么你也想不到,他是曾可以说着,附在她耳边,北冥教的教主,司马相。曾婉儿张着口愣了半晌,才难以置信地望着哥哥问道:这怎么可能?你怎么知道他是北
曾可以赶紧把她的嘴捂住:小点声,别让别人听见!这个消息要是走漏出去,咱们家的麻烦可就大了!曾婉儿点了点头,小声问道:哥哥,你怎么知道他是这个身份?曾可以说:我早就猜到他可能与北冥教有关,但是摸不准他与北冥教是敌是友,就想跟你讨论一下。我去找你你不在,心里想着事,误走到秋遇公子那里,就跟他们闲聊了几句。我知道他们认识北冥教的人多,就跟他们问了些北冥教的情况,原本也没以为能得到有用的线索,可是听了他们对司马相的描述,竟然与石洞中那个人如此之像。我当时震惊不已,就又冒险进了石洞。经过我的试探,竟然发现他真的就是!曾婉儿还是不敢相信:这个不会有错吧?曾可以说:错不了,是他亲口承认的。曾婉儿疑惑道:他怎么会自个到这来?还亲手杀了两个北冥教的人。
曾可以说:这些我也一时没想明白,看来爹一定有事瞒着咱们。曾婉儿说:我找机会找爹去问问。曾可以赶紧阻止道:千万不要!不能让爹知道咱们已经发现那个黑衣人,更不能让他知道咱们已经了解他的真实身份。曾婉儿问:为什么?曾可以说:爹既然瞒着咱们,一定有不希望咱们知道的原因。你如果贸然去问了,他只会把司马相转移走,到时候咱们就永远不会知道了。曾婉儿觉得哥哥所言有理,于是问道:那咱们怎么办?曾可以说:很简单,守口如瓶,假装不知道。你有机会,倒是可以跟奶娘她们问得更仔细些,看有没有新的线索。曾婉儿点了点头。
忽然发觉门外有动静,曾可以示意曾婉儿不要出声,他悄悄走过去,忽然把门一开。只听呀的一声,门外那人吓了一跳。曾可以定睛一看,见是秋香。秋香手抚着胸脯,惊魂未定地说道:吓死我了。公子,你怎么这样开门啊?曾可以知道秋香与婉儿情同姐妹,自己不便问话,便回头看着曾婉儿。曾婉儿看到秋香,上前问道:秋香,你怎么在这?你来了多久了?
秋香说:我刚来。刚才看小姐走得匆忙,怕小姐身边需要人伺候,就想着过来看看。刚到这边就看到有个人站在门外听着。他忽然看到我,好像有点紧张,匆匆忙忙就走了。我正想着进去提醒你们一声。曾可以急忙问道:是什么人?你认得他吗?秋香说:我好像见过他,穿一身白衣,应该就是公子你的手下。不过,我不知道他的名字。白鹿司?曾可以心头一惊,迅速回想着刚才与妹妹的对话,不知道有哪些已经被人听了去。
卢夫人探视司马相回来以后,一直闷声不语,只在床上躺着想事情。柳如梦也不敢去打扰她。第二天,卢夫人想着司马相的事,内心是喜忧参半。喜的是知道夫君司马相还活着,忧的是不知该如何对曾可以说出他的身世。万一曾可以不能接受,在冲动之余做出傻事,一旦被曾梓图发觉,不但司马相和曾可以亲生父子不能相认,恐怕还会引起曾梓图的担忧,要下手对付司马相。她这种担心当然不是多余的,毕竟曾可以从生下来就没有见过司马相,根本不知道还有这个父亲。
曾梓图与卢夫人成婚后只生下一个女儿,因此对曾可以这个儿子也是真心疼爱,不但教他读书识字、练功习武,就连家里的大事小情和门派势力也都让他参与,也指望着曾可以将来能接替自己,把曾家的事业发扬广大。曾可以也已经习惯了作为曾家的大公子,跟在曾梓图身边,享受优渥的生活和统领一派江湖势力的威风。虽然平日里曾可以对母亲百依百顺从无违逆,但是牵扯身世和前途这样的大事,恐怕他一时之间难以做出平静的选择。
卢夫人忧心忡忡。柳如梦看在眼里,难免跟着担心。她知道卢夫人的心事一定与昨天的事有关,于是坐到卢夫人身旁,轻声问道:娘,出什么事了?看您昨天回来以后就心事重重的。卢夫人望着柳如梦,轻轻叹了一口气,说道:娘遇到了一个难处,不知道如何是好。柳如梦说:什么事可以跟女儿说说吗?我看能不能帮上忙。总好过您一个人闷在心里。卢夫人轻轻摸着如梦的手,想了一下,说道:这个事说不定也只有你能帮我。那娘就跟你说说。嗯。
柳如梦应了一声,又往卢夫人身边挪了挪。卢夫人轻轻将如梦搂在怀里,开始问她:你在洛阳的任员外家待了几年?柳如梦想了一下,说:先是在那当了半年多的丫鬟,后来被大夫人收作养女。如果从那时算起,应该是将近六年。卢夫人问道:这六年当中,你有没有找过你的亲生爹娘?柳如梦顿了一下,轻轻摇了摇头:没有。我娘很早就不在了,我在世上只有爹爹一个亲人。当丫鬟的时候,我根本不敢想那么多。后来被大夫人收养了,我忽然变成了小姐,不用干活了,就经常想起我爹,一直盼着他能找来,或者有机会去找他。后来大夫人去世了,我养父任员外身体又不好,我只能留在任府安心照顾他。一晃六年就过去了,没想到我再次见到我爹的时候竟然是最后一面。那时候他他很快也离我而去了。说到这里,柳如梦又不禁黯然神伤。
卢夫人帮如梦轻轻理了理头发,问道:如果在那六年当中,你爹到任府找你,你会马上跟他走吗?柳如梦不禁愣了一下,仰脸望着卢夫人,不明白她为何忽然这样问。卢夫人道:我是说如果,假设真有这样的机会,你会怎么做?柳如梦明白这只是个假设,对自己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不过既然卢夫人问起,或许自己的答案对她有用,于是认真想了一下,说道:如果是在娶二娘之前,我应该会留下来再照顾养父一段时间,等他身体好了,或是有人照顾了,我再走。要是在二娘和佳怡妹妹来了以后,我可能会马上跟着爹爹走。卢夫人道:也就是说,无论如何你都会与亲生爹爹相认,早晚要跟他走是吗?柳如梦点了点头:嗯。毕竟那是我爹呀,是我在世上的唯一亲人。娘,您为何忽然问起这个?
卢夫人说:现在以儿遇到了同样的问题,我真不知道怎么跟他说。柳如梦不禁愣住,直起身子惊讶地问道:您是说,公子也不是您和伯父亲生的?卢夫人也不瞒她,便把曾可以的身世跟她说了:以儿是我的亲生,但是他的亲生父亲不是曾梓图,而是我昨天去看的那个人。柳如梦更是吃惊不小:公子的亲生父亲,是司马那个司马教主?
卢夫人赶紧示意她小点声,往门口看了看,见奶娘和阿绣出门买东西还没有回来,这才点头说道:没错。当年我正怀着以儿,他爹司马相出门卖菜就没再回来。那时候我们村里遭了劫,死了不少人。我侥幸逃出,昏倒在菜地里,被婉儿他爹给救了。一直没有以儿他爹的消息,当时以为他也被马匪给害死了,我悲痛欲绝。后来生下了以儿,为了把他抚养成人,经人劝说,我就嫁给了婉儿他爹,后来就有了婉儿。
柳如梦这才知道曾可以和曾婉儿是同母异父的兄妹。卢夫人继续说道:没想到造物弄人,二十年后又见到以儿他爹,才知道当年他遭遇马匪,被裹挟到塞北,逃回去的时候已经是几年以后,那时候我们早就搬走了。二十年互无音信,没想到再次见到,他和婉儿她爹竟成了敌人。说到这里不禁摇头叹息。柳如梦也甚觉无奈。
卢夫人望着柳如梦问道:如梦,你觉得以儿会不会认他的亲爹?柳如梦想了想,心里也拿不准,于是说道:这个我也说不好。不过,早晚是要让他知道的,您打算什么时候跟他说?卢夫人说:我很担心,万一他接受不了,做出傻事,惊动了婉儿他爹,只会对司马更加不利。柳如梦没经历过这种事,一时也没有主意。卢夫人说:所以我想让你,先试着跟他说说你自己的身世,看看他的口风?
柳如梦这才明白卢夫人刚才问话的用意,也乐得帮她解决难题,于是点头说道:嗯,等公子来了,我先跟他问问。如果能帮娘跟他说通了,就再好不过了。可是万一万一他感觉不对,娘您就说是我跟他开玩笑,把事情推到我身上,千万不要让他闹到伯父那里去。卢夫人感激地把如梦重新搂入怀里:我的好女儿。有你帮忙,娘就放心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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