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阳正躺在禁地里晒太阳，突然觉得一黑，睁开眼睛便见一个稚童对着自己挤眉弄眼，“小屁孩，你谁呀？”
“我是我师父的徒弟。”
“你师父谁呀？”
“是我的师父。”
明阳来了兴趣，盘腿坐起，将小道童抱进怀里，“说，你是谁家孩子？”
“我是我家孩子。”
“好啊，还敢打哑迷。”明阳隔着厚厚的衣衫挠孩子的痒痒，孩子咯咯咯地笑声引来了明启。
“明阳，哪来的小孩？”
“大哥放心，我正审问他呢，马上就会有结果了。”
“别胡闹。”明启从明阳怀中抱起小道童，“我来蜀山多次了，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你？”
“我和师父今天才来。”
“师父？”明启想了想，问道“你师父万井长尊吗？”
“长尊是什么？”
“就是这蜀山的前掌门啊。”
“那我不知道，但是我师父的确叫万井。”
明阳终于站起来，拉着孩子的小手，“你居然是万井老头的弟子？”
“明阳！”
小道童倒是不在意，“我师父一点也不老，还没有师兄们老呢。”
明阳摇晃小道童的脑袋，“原来是个傻的，啥也不知道。”
“明阳。”
明阳可不想惹怒大哥，老老实实盘腿坐好，掏出传声筒与陆离告状。
明启将小道童抱进屋子，于水已经万把年没有见过如此小的孩子了。
“按照辈分，你该叫我一声水伯。”
小道童恭恭敬敬作揖施礼，“水伯好。”
“前辈，这是哪里来的辈分？”
于水笑而不语，饮茶而已。
小道童满眼好奇，左看看右看看，只是于水的屋子实在太小，小道童很快便没了兴趣，想去别去看看。
“明启，你带他去吧。”
“我？”明启实在不明白于水这是什么意思，但是见于水不像胡乱说的，只好领着小道童四处走走看看。
“这是你家吗？”
明启笑着摇摇头，“你师父没有告诉你吗？这里是蜀山，我是魔界的公子，不同界，不往来。”
“不往来？那你在这里做什么？”
“你刚刚看见的那个是我弟弟，他的师妹被关了起来，他不放心他师妹，我不放心我弟弟，所以我就在这。”
小道童扭着头，“大人的世界太复杂，我没听懂。”
明启侧着身低着头笑着说道“没听懂就攒着，也许有一天就懂了。”
“你怎么与师父说的不一样，师父说，不懂就不懂吧。”
“都一样。”
小道童突然站定，忧心忡忡说道“大哥哥，妖精很厉害吗？”
“嗯？”
“要是妖精很厉害，我师父打不过，那我们就不做这单生意了，告罪
离开就是。”
“打不过的妖精？你师父还有打不过的妖精？”
“唉，师父什么都好，就是功夫差些。”
“我听我老师说，在历代蜀山掌门中，你师父本事最大，有他在，锁妖塔从来没有出现过任何异动。不是不能，是不敢。”
小道童疑惑不解，“大哥哥，你说的是我师父吗？”
“不像吗？”
“不像呀，上个月我师父才被李家老爷赶出了大门，连捉妖银子都没给一文，还说要不是看在我师父带着我这个小屁孩的份上，就放狗咬我们了。还叫我们赶紧滚，再也别出现他眼么前。”
这次轮到明启说“不像呀。”
“真的，幸亏我是个小屁孩，不过师父都也是，打不过那妖就不要接那生意嘛，我们又不是穷了一天两天了，师父就算本事不济，我还是能去卖萌的嘛，吃口热乎饭，还是没问题的。
我说大哥哥，要是这次师父又没抓到妖，你能不能跟你爹说说，看在师父年纪大了，让我们走吧，买卖不成仁义在嘛。”
“我爹？我若是告诉我爹你师父来这里了，他非要杀来不可，他们两人当年可是水火不容，就差没有像人界的泼妇一样，扯对方头发了。”
小道童蹲在地上，双手托着头，更加忧愁了，“唉，我就说我师父功夫不好吧，跟人家打架怎么着也该像那草莽一般，英雄气概一些，如今怎么能像女子一般，扯人家头发干嘛？唉。”
“草莽？还英雄气概？”明启发觉这小孩应该给明阳当徒弟，说话颠三倒四，是个人才。
“小孩儿，饿不饿？”
小道童委屈巴巴抬头看着明启，“不饿。”
明启笑着拉着小道童，“这蜀山别的地方我不认得，饭堂我还是认识的，走，吃饭！”
没一会儿，饭堂乱哄哄的，很多弟子既不排队也不吃饭，逗弄着小道童。
小道童期初还躲在明启身后，可没一会儿就与弟子们混熟了，坐在桌子上晃荡着双腿，手里拿着一个脸一样大的苹果，任由弟子们捏他的小脸。
明启倒是优哉游哉，打了一些饭食来吃，“沾你的光了，这还是我第一次吃蜀山的饭菜呢。”
小道童喜笑颜开，将一直没舍得吃的苹果递给明启，“这个好吃的，给你。”
明启看着完完整整的苹果，“你又没吃，怎么知道好吃？”
“苹果都好吃。”
“那你尝尝这个好吃吗？”
小道童咬了一口，汁水充足，果香怡人，“特别好吃。”
“真的？”明启赶紧拿过苹果，咬了一口，“嗯，真不错。”说着，就嘎巴嘎巴吃了起来。
一蜀山弟子见了，气不过，质问明启道“你一个魔界的公子，怎的连小孩子的东西都
抢？这辈子没吃过苹果吗？”
“苹果常吃，蜀山的苹果第一次，小孩儿给的，更是第一次。”
“无耻之徒！”
蜀山弟子的怒发冲天，让小道童大惊失色，一句话都不敢说。
明启面不改色，使劲咬了一口苹果，“你小师叔给我的，你管得着？”
“小师叔？”饭堂内一片窃窃私语，小道童更加害怕了，带着哭腔叫了一声，“大哥哥。”
明启抬眼看小道童，似乎一眼看见了五百年前的明阳，那个时候，明阳也曾这样不知所措，哭着看自己。
“没事。”明启伸手捏了一下小道童的鼻子，“有我在，谁也不敢造次。”
小道童破涕为笑，蜀山弟子却出剑了，明启将筷子往桌子上一撂，周围弟子都飞了出去。
小道童睁大眼睛，“大哥哥好厉害。”
明启再次拿起筷子，虽被蜀山弟子包围，却悠闲吃饭，毫无惧色。
小道童左看右看，刚刚还真诚待他的人，如今便剑拔弩张，眼神凌厉。
明启一边吃着饭，一边说道“人界也有十里不同天，百里不同俗的。就像我们不周山的规矩是，所有弟子的法器都要上交。你们蜀山的规矩却是一进山门，一人就发一把弟子剑。真是有趣，毕竟我们魔界民风彪悍，打生打死的时候更多。他们人界的圣人说，身怀利器，杀心顿起，所以老师就才让所以弟子放下利器，去修心。你们蜀山倒是与我们不同，所有人拿起武器，对我一个公子都敢拔剑，还有什么是你们不敢的？”
“哼！你是魔界的公子，可这里是我蜀山！我们蜀山大好儿郎，绝无贪生怕死之辈！”
数把弟子剑飞掠而至，明启一根筷子注满法力御敌，“叮当当”弟子剑又齐齐回到弟子们手中，筷子也回到明启手中。
“不服气的，学好了本事，到魔界来找我！说不好本事，就一辈子憋着这口气，直到死！都憋着！”
明启将筷子摔在桌子上，拉着小道童离开。
两人走远了，小道童仰着头说道“大哥哥。”
“嗯？”
“他们是坏人吗？”
“不是。”
“那你是坏人吗？”
“应该不是吧，我自己觉得不是。”
“那你们为什么打架？”
“所站角度不同，所想事情不同，所要的东西更不同。”
“那就要互相杀吗？”
明启突然站定，低头看着小道童，严肃地说道“不死不休。”
小道童与明启刚刚培养出来的亲近劲儿，瞬间烟消云散，因为现在的大哥哥已经不是刚刚带着自己吃苹果的大哥哥了。
可小道童实在没忍住，还是问道“有办法解决吗？”
明启蹲下身，与小道童平等视线
，“那要看你了。”
“看我？”
“对呀。”
明启摇了摇小道童的头，笑着说“若是你们这些小孩儿都能想出一个好办法，不就好了吗？”
小道童也笑了，因为那个大哥哥又回来了。“大哥哥若是能想到好办法，我是不是就不用想了？”
此言如醍醐灌顶，明启站起身来，若有所思。
“大哥哥，大哥哥？你想什么呢？”
明启一手按着小道童的小脑袋，“你说的对，若是我想到了好办法，你就不用想了。可是当年老师他们也许也想过，要是他们想到了好办法，我们是不是就不用想了？
唉，就这么一代一代的人啊，都以为自己有多聪明似的，可是我们想的办法，前人没想过吗？后人想不到吗？同辈人不知道吗？”
这么说着，明启又想到了别的，“那该怎么办呢？难道就不想了，不做了吗？当然不行，当然得做呀！说是为了六界，还不是为了自己心里的安宁吗？还不是为了对得起这光阴，这岁月，这良心吗？”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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