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有栖深夏, 现在正沉迷于养成游戏之中。
望着刚从外面回来的桀骜少年,我竭力忍住想要翻白眼的冲动。
这家伙只是让他去催个茶点,也要杀人见血的吗。
脾气真是差啊。
即使非常浅淡, 依然可以嗅到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味。
一般人恐怕难以闻到, 但用月见山深夏这具敏锐的壳子, 却可以轻易做到。
不如说,这具身体简直是太好用了。
初时以为会是个病秧子, 但实际掌控后却发现她天生便携带着充盈的咒力以及各种独特的术式, 用这具身体来释放咒力完全不必担心世界临界值会增加。
爱不释手啊。
连我都快要迷上这具身体的巨大潜力。
更何况, 其他家族的人呢。
所以。
月见山深夏从出生到现在的昏迷, 与生俱来类似于无下限术式的被动,和禅院家早早订下的婚事, 月见山家上层的浓重违和感
一切远没有那么简单,显然潜藏着巨大的阴谋。
不过没关系,谜底很快便会被正式揭开。
也差不多该验证我心中所想了。
——就在上元节后。
“宿傩, 我们去放花灯吧。”
“哈?”
养成对象眉梢轻挑,“高贵冷艳”地睨我一眼, 似乎在嘲笑我如此的墨守成规, 没有创意。
上元节放花灯的确是传统中的传统。
可传统又有什么不好呢。
一旦你与我做尽这人类庸俗之事,当琐碎日常充斥在你本就不长的人生阅历里,并与之息息相关——
短时间内,你便再也忘不掉我了。
“走吧, 这是陈述不是征询。能把庸俗之事变成一种浪漫, 才算作本事。”我起身仔细整理和服,没有看他, 径自踏出房门离开这里。
他会乖乖跟来的。
——长久以往的相处经验告诉我。
上元节存在于冷淡的季节里, 但它本身却又是热闹的代名词。
因为过节的原因各处街道几乎都人满为患, 冬日里的烟火炸裂得如同远雷,雪鸟并不畏惧寒冬,反倒温情脉脉地注视着路过行人。
“小姐,请问要占卜吗,免费的。”
就在一个人烟相对稀少的拐角处,我被一个类似于神婆样子的老人叫住了。
“我是休习占卜的咒术师,觉得与小姐有缘,想为小姐占卜一下。”老人和善地说道,银色的发丝与雪天格外的相得益彰。
“好啊。”我微笑着回应。
“你还真是好说话啊。”少年宿傩瘫着一张脸做出一个不怎么友好的评价,就差把对方是江湖骗子这几个大字写在脸上。
哈,毫不掩饰啊,真是我行我素丝毫不顾及他人呢。
怪有意思的。
“反正是免费的,有什么关系。”我从容坐在占卜位置上,将手交给对方。
两面宿傩则是双手环绕,作壁上观。
居高临下的样子看起来还挺凶。
“小姐,你天生命格奇特,似乎即将面临被世间排斥厌弃的命运前方雾霭一片,怕不是什么好事”
没等神婆说完,两面宿傩便将手指随意抬起——瞬时间,用于占卜的桌子应声倒地碎裂成粉末,竟是一点也不剩。
脾气真的很差这家伙。
“废话真多。”
“可以杀了吗。”
他冷淡着嗓音问我,漫不经心地征询我的意见——像极了我从小养到大的凶猛野兽,自愿戴上枷锁的那种。
“不了吧。”我摇摇头,吐出更加恶毒的话语,“刚才我为她占卜,她也活不了多久了,也挺惨的。”
月见山家的巫女善长占卜这个设定,想必两面宿傩还记得。
“——哈。”宿傩这次是真的笑了。
看起来颇为畅快。
与之相反的是神婆露出了一言难尽的神情,但也没敢再多说什么。
她当然不敢说什么啦,因为这一切都是我安排好试探宿傩的,哪里有那么多巧合。
“走吧。”
他忽然对我伸出手。
我知道,如果我不主动握上去,那我们便无法亲密相连。
可为什么要拒绝呢。
我来到这里的目的,就是为了与你相遇呀。
十指紧紧交缠。
“嗯,走吧。”
熙熙攘攘的街道,人声鼎沸,但是两面宿傩清晰的少年音还是伴着雪风徐徐传来——
没有被湮没。
他说:
“月见山深夏,就算你被世间排斥厌弃,也无所谓。”
“你不是说,我是你命里的贵人吗。”
“所以会扭转给你看。”
脚步停顿住,我认真看他,“没有骗我吗,少年人总是善说谎言。”
“要定下束缚么。”
少年扬眉问我,眼里飘荡着风花雪月与类似爱情的物质。
我矗立在原地,良久后,缓缓地摇了摇头。
还不够。
束缚的强大之处不是经由别人强加,而是自我束缚,是自己对自己的高规格制约。
现在还不够。
你要更加、更加、更加的在意我才行。
那时定下的束缚将使一切都尘埃落定,成为彼此宿命里浓重的绝妙伏笔。
“老板,六只花灯。”我对摊贩笑眯眯地说道。
“六只?”两面宿傩四只眼睛一齐翻了个白眼,“你要许多少愿望,还真是贪心。”
我凑近他,“宿傩同学,你刚才是在对老师翻白眼吗?”
他看我,略微斟酌下用词,“是仰望天空,月见山深夏你不要太敏感。”
好一个仰望天空。
其实这家伙如果想,还是很有语言天赋的嘛。
我决定大人大量不再计较,痛快付完钱后便拉着他来到放花灯的地方。
“人类真是太多了,像虫子一样烦。”
两面宿傩又露出了不耐烦的神情,在用咒力吓退一大群人后,我与他这块位置倒是难得的清净起来。
“宿傩,给你两只花灯。”
他挑眉,似笑非笑,“不是一人三只?”
我也笑,“公平这种东西是不存在的,不是我5你1就不错了好吧。而且你刚才不是还说我很贪心吗。”
“算了,就这样吧。”
他露出了懒得和我计较的神情,没再抬杠,开始低头提笔写字。因为是由我从小悉心教导,所以便也随我惯用左手写字。
即使看不清内容也可以感受到他下笔的力道,应该是与以往一样很苍劲、龙飞凤舞的字体吧。
就像他本人一样。
“我写好了哦。”
我将四只花灯摆放好放进河里,神情虔诚。
装的。
两面宿傩也从善如流陪我玩这种无聊的把戏,样子松松散散。
“等等。”我忽然出声止住他的动作。
“嗯?”
“我想看看宿傩你许下的愿望。”
“你都没有给我看你的吧。”他将目光撇向已经被我放走的四只花灯,语调有些好笑。
“宿傩你也没要看啊,这不怪我。我以为你不感兴趣呢。”
“是吗。我想看你就会给我看吗,月见山深夏。”
未来的诅咒之王成长的的确太快,即使是少年时期,他的身高也开始需要我去仰望。
而我讨厌仰望。
我站到更高的台阶回复他:“也不一定。”
“看了就不灵了?”他嗤笑,“幼不幼稚。”
“你这个年龄扮作大人的样子教训我也是很没有说服力啊。”我回敬,想要竭力保持住自己岌岌可危的老师威严。
沉默一会儿,两面宿傩忽然道:“月见山深夏,这些年你倒是一点也没变。”
这个问题并不难,解释台词早已背的滚瓜烂熟。
“因为我是月见山家的巫女,巫女可是很不容易老的。也许等你白发苍苍,我还是如今的少女模样也说不定哦。”
“那我就研究出不老不死的术式。”
非常不可一世的发言,很有两面宿傩的风格。
“陪我吗?”我轻声问道。
他没有立刻回答,但是眼里的温度却足以使上元节的冰雪消融。
这就足够了。
距离最后一道绝对性的束缚,还差一步之遥。
·
·
上元节第二天。
我正式接到禅院家的消息,与我有婚约的禅院月隐先生怕是要不行了。
所以,今天我要去禅院家见他最后一面。
这也是我这几年没有完成婚约的真正原因。
穿过极具历史感的古典厅堂,我再次见到我那只谋面过几次的未来夫君。
现在这里只有我与他。
“月隐先生。”
“深夏小姐,很抱歉。”他看我,身形已经是病入膏肓的枯槁,显然被病痛折磨的不轻。
但是偏偏这种病很奇特,之前一直让禅院家莫名的还有一丝希望,所以便迟迟拖着与我的婚约。
哈。
没有人比我更清楚这个病情了哟。
【因为,正是我让他变成这样的。】
类似于五条悟的无下限术式,怎么可能会轻易让你们禅院家毁掉啊。
它可是我对付很多人、尤其是两面宿傩的杀手锏。
更何况,你们也并不无辜,也是想利用我吧?
或者说是月见山深夏。
不过我现在就是月见山深夏,所以——
可没有那么好说话。
我倾身握住禅院月隐的手,唇角勾起温柔的弧度,“最后时,我想告诉月隐先生我深藏的秘密,作为公平等价交换,月隐先生也来告诉我你同等的秘密吧?”
【术式:等价交换】
他虚弱地点头,“好。”
也是啊,都要死了,还有什么不能答应的呢。
我看他,笑意慢慢扩大,“月隐先生知道吗,在我刚诞生只是世间恶意意志时,觉得人类真的是一个很贪得无厌的物种。”
无视他疑惑的目光,我继续开心的说道:“曾经有一个人类对我和我的朋友许下这样一个愿望——他说他想要成为世界上最富有的人。”
“哈。真是贪得无厌啊,明明他已经很富有了啊。可能是因为某种自卑心理,想要超越妻子家那边吧?”
“深夏小姐”
“别打断我啊,月隐先生。”我接着愉快道:“我的朋友想要随便实现他这个渺小的愿望,不过我却觉得这种人实在是太无聊太贪得无厌了,竟然因为这个就想要利用我,所以——”
“我和我的朋友便将那个世界里比他富有的人类全部都抹消掉了。”
“包括他深爱的妻子家。”
“那样他就是全世界最富有的人啦!”
“看到他崩溃的样子——当时的我,觉得还真是有趣呢。”
“好了,这是我的秘密,该月隐先生说出你的秘密了。”
他震惊地看向我,有些不可置信,想从喉咙里拼命挤出些什么,却发现无法正常开口。
也是。
我从不轻信人类。
所以还是由【等价交换术式】交换出的情报比较靠谱呢。
【等价交换】:玩家支付出的(秘密)代价足以交换出你想要得知的秘密。
【关于月见山深夏的秘密】:一个被三大家族看中的媒介傀儡,因为自身拥有的特殊术式与身体的特殊性,所以她生下来的孩子必然将继承无下限术式,但无下限术式的成功使用,必须要有六眼支持才可以完美的施放出来。
她会在喝下特制的合卺酒以及特殊仪式后,可以被丈夫成功碰触到,完婚后的咒力将被丈夫慢慢抽走。
她要不停的生孩子,直到生下拥有六眼的孩子,然后再被卖到其他大家族里。
直·到·死·都·要·不·停·地·生·孩·子。
因为禅院家出的资金最多,所以月见山家与禅院家优先定下了束缚,月见山家无论如何都不会出卖这个秘密。
但是禅院家的唯一嫡子月隐先生却可以顺利告诉我。
“还真是恶劣呢,不过与我猜想的也差不多。”
我消化着这个情报,微笑,“那么再说一个秘密给月隐先生来交换吧。”
“月隐先生都不好奇,你为什么会突然生这样一场莫名其妙的大病吗。”
“还记得我们之前的对话吗,也像今天差不多呢。”
“当时真正的【等价交换】是这样的哦。”
我看着他痛苦的样子,语调悠悠,“我会一点点地喜欢你,你会慢慢地死去。在你死去前,会无法说出任何话,无法做出任何回馈,只能闭上双眼沉浸在无尽的悔恨与恐惧中。”
“这就是妄图利用我的代价。”
“哈哈,所以这个秘密又可以交换出一个不错的情报啊。”
【玩家支付出的秘密足以等价交换】:特级咒具此世之恶存放在五条家,合卺酒存放的位置以及结缘术式发动人员名单为■■■■■■■■■
我弯腰拍拍他铁青色的脸,笑得无比灿烂:“我不会放过你们哦。”
“一个都不会呢。”
系统:这样一来,主动权就掌握在我们手里了 ,很好。
我点头,是啊,在这里浪费了很多时间,竟然比20还要长。不过,也无所谓。反正只要不是被关在黑屋子里,时间这种东西对于我们就是弹指之间。
其实就算已经恢复了全部的记忆,也不能精确估算出自己究竟存在于这个世间多久。
甚至,心态也在恢复完整的记忆后产生了难以预估的偏差。
物种的阅历与记忆的确代表着它存在的根基。
现实世界里的5年前,我还曾经小小的担忧过无辜人类是否会因为我的花吐症异能力莫名其妙地挂掉。
也想过当一个好女人。
可是,现在已经窥视到许多真相的我——
只想得到真正的自由,可以放声在这个世界大笑的绝对自由。
而不是像个家畜一样只能窝在某一个角落里,担心我与系统随时会莫名其妙地消失掉。
为此,就算不择手段也是可以被理解的吧?
系统丝绒般的嗓音幽幽响起,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向前看就可以了,不要回头。人类是一体的,诅咒又是另一个阵营——
所以。
我只需要得到系统的理解就可以了。
因为,我们是彼此唯一的半身。
·
冬去春来。
两面宿傩赤色的瞳孔死死盯着我,语气是难得的差,“禅院家那个废物终于咽气了,你现在又要和五条家定下婚约?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要嫁入大家族吗。”
“冷静。”
我抬眸看他,“你以为我想吗,你就没想过我其实也只是一枚可怜的棋子吗,很惨的那种。”
听到这句话,两面宿傩没有再立刻出声呛我,反倒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其实你也不傻吧,相反还很聪明狡猾,多少也察觉到什么了吧。
尤其在我的故意为之下。
“宿傩,我也不想的,嫁入大家族等待我的命运恐怕就是不停地生孩子,对我实在没有什么实质好处。”
我起身,拉近彼此的距离,“如果你想救我,就要变得很强很强,强到御三家出动所有人都无法杀死你。”
你要积累很多很多的恶,这样才符合被【此世之恶】封印的条件,才能当一个合格的替代品。
或者说,是祭品。
两面宿傩笑了,肆意张扬,睥睨天下,“所以我的确是你的贵人,月见山深夏。”
“月见山深夏么”我主动握住那只充满力量的手,弯起眉眼,“结束后我不想再待在月见山家,也不想再叫月见山深夏,我只想当你一个人的深夏。”
望着宿傩不可置信的神情,我从袖子里拿出他放在花灯里的字条——
【愿你长命千岁,深夏。】
少年人的心动犹如黑暗里指引前路的启明星。
一旦动心大概会持续很久很久。
他是恶的代名词,是诅咒之王,举世无双的力量能支撑他在一片堕落的污泥里爬起来,去把最后的深夏时节紧紧握在手中。
未来那些糟糕的壁画啊。
还有你暗中研究的那个即将能主动碰触到我的术式。
我当然不会让这一切真的发生。
所以,这次我选择主动攻击。
试问,如何让病态的人类主动放弃自己暗戳戳想要实施的可怕计划?
其实很简单,只需主动告诉他——
我也心悦你很久就好了。
“这个花灯我可是托人找了很久呢,另一只却是无论如何都找不到了。“
“宿傩,还有时间。为了我,变得更强吧?”
回应我的是狂风骤雨般的拥抱。
即使艰难险阻,承受着非人的痛苦,两面宿傩依然触碰到了我。
他主动拥抱了我。
果然。
他的术式已经快要成功,这一步棋并没有走错。
未来的诅咒之王,期待你在不久后和我定下我真正想要的束缚——
那样的话,便是将军了。
这场千年游戏,也将在我的胜利笑容里完美谢幕。 w ,请牢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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